第21章 願望
“哥。”
許嘉慕剛回頭，許天翊受到驚嚇般後退一步。
“怎麼了？”
“沒什麼，就覺得你變了好多……”說完他將手中的一個行李袋甩在肩膀上，挽着許嘉慕的肩膀說：“走了，回去了。”
許天翊並非自己記憶中的樣子，雖然外形一樣，但他給人的感覺十分的不同。
從前他氣質冰冷，看起來就像一個嚴肅拘謹的生意人，而現在，他臉上帶着笑，眼底雖然滄桑，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千帆過盡后的洒脫並沉穩。
許嘉慕低着頭，想不管許天翊變成什麼樣子，也都是他傾盡一生想要得到的人。
從出機口到機場的大門，一路上都是拿着手機持續圍觀他們的民眾，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許天翊湊到許嘉慕的耳邊低聲說：“嘉慕，你已經這麼紅了嗎？”
“哥！”
語氣中含着一種惱羞成怒的意味，許天翊看着他迅速變紅的耳尖，只覺得許嘉慕還和從前一樣，一樣小小的，一樣需要他的保護，想到這裏，他不自覺的將自己的手臂收緊。
看着面前的黑色保姆車，許天翊一臉詫異，說：“嘉慕……”
“抱歉，我從片場趕過來的。”
“那我有沒有影響你拍戲？”
“沒有，那部電影剛剛開拍，行程沒那麼緊湊。”
許天翊應聲，看起來多少放心了一點。
“哥，怎麼想着回來了？”
許天翊看着車窗外陸續從機場口出來的行人，手支着下巴說：“上次爸來找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老了很多。”
神情平靜，但語氣中卻帶着些許的悵然，像是不想過多提及一般，許天翊回頭，說：“對了，你最近在拍什麼電影？”
“古裝輕喜劇。”
“有趣嗎？”
許嘉慕嘴角輕微上揚，說：“應該不錯。”
車廂里片刻的沉默，頓了頓，許天翊才說：“嘉慕，這就是你小時候的願望？”
“是。”
“達成了嗎？”
“達成了。”
“恭喜你。”
許天翊伸手親昵的揉了揉他後腦勺的頭髮，以後他都沒有再說話。
這是兩人截然不同的現實，一個隨心所欲，一個因為責任家庭一類的原因強迫自己走上一條自己不是很願意走的路。
只是來之前許天翊應該就已經想通，至於他這幾句貌似無心的感嘆，自此之後，他應該都不會再說了。
“魏伯！”
魏伯剛被人高馬大的許天翊抱住，雙眼就開始迅速的泛紅。
七年了，七年的時間，許天翊學着與現實妥協，而他們站在原地，也等了他七年的時間。
“魏伯，怎麼感覺你矮了這麼多？”
魏伯瞪他一眼，說：“那是因為你已經成年的緣故！”說完他又笑，說：“餓了沒有？還是先洗澡？”
此時還不是吃飯的時間，許天翊將腳邊的行李袋提在手中，說：“先洗澡。”
“那我先去給你放水？還有，你的房間我已經叫人給你打掃了一遍。”
魏伯臉上抑制不住的激動與興奮，見他準備上樓，許天翊忙把他拉住，說：“魏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我自己會做。”
被許天翊謝絕了自己的好意，魏伯獃獃的站在原地，說：“嘉慕，為什麼大少看起來像個流浪漢？”
“外國人都這樣，要不他就是跑去哪裏旅行了。”
兩人看着許天翊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轉過身看見許嘉慕，魏伯才後知後覺的說：“對了，你今天不是拍戲嗎？”
“哥哥比較重要。”
廚房裏已經有人在備餐，感覺自己正餓的厲害，許嘉慕又尋着香味走過去。
“很開心？”
見魏伯快步跟在自己身後，許嘉慕眼角與嘴角一起上揚，嗯過一聲后，他才說：“開心的不得了！”
“小孩子！”
魏伯一臉鄙視，但語氣中卻是無限的寵溺。
餐桌上有切好的滷味，許嘉慕正準備伸手拈一塊放進嘴中，卻被魏伯眼疾手快的拍開。
“洗手，要不拿筷子。”
“魏伯……”
見魏伯還瞪着自己，許嘉慕只好去廚房拿筷子。
“中午沒吃飯嗎？”
“嗯，接到哥的電話就去接他了。”說完許嘉慕抬頭，說：“我開的是公司配給我的那部保姆車，你都不知道剛剛他臉上的表情。”
魏伯笑，說：“任誰看見那種車大概都會驚訝。”
許嘉慕點頭，依舊埋首那盤滷味。
“對了，你哥……”
“什麼？”
魏伯欲言又止，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
許嘉慕低頭，想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但這件事大概會成為許家每個人的禁忌。
許天翊回來的時候，許涇遙和許雅築都呆在國外，在許天翊的堅持下，這一晚魏伯與他們同桌吃飯。
許天翊看起來比從前健談了很多，說起自己在國外留學以及獨自旅行的經歷，許嘉慕和魏伯聽的逐漸入迷。
“果然……”
見許天翊突然停下，許嘉慕忙問了一句：“怎麼了？”
“食不言寢不語。”
察覺到兩人都忘了吃飯，許嘉慕和魏伯面面相覷，最終在許天翊略顯調侃的眼神中動作一致的低頭。
外面的天氣很冷，但餐廳里的氣氛卻十足的溫馨。
許嘉慕看一眼旁邊的許天翊，又看一眼對面的魏伯，只覺得自己多年的願望終於在一天成真。
吃完飯，三人意猶未盡的坐在沙發上聊天，以後看見許天翊起身，許嘉慕也跟着他站起來。
“嘉慕……”
魏伯一臉無奈，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你寸步不離的跟在你哥哥的身後，是要同他要糖吃嗎？”
許嘉慕被他說的有些臉紅，以後被許天翊捏着脖子上樓。
許天翊的行李袋中只裝了一些他喜歡的書，記事本以及幾件換洗的衣服，許嘉慕拿出那些皺巴巴的襯衣牛仔褲，說：“哥，你的衣服好像泡菜！”
“你知道什麼？這些衣服都是從前我靠自己打工掙錢買的。”
語氣中滿含得意，見他無比珍惜的將衣服拿在手中，許嘉慕繞到他身邊，說：“你不是工作了嗎？你平時也穿這樣的衣服嗎？”
小時候沉穩冷漠的許嘉慕如今看起來就像一個對什麼都感到好奇的小孩子，許天翊有些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腦袋，說：“當然不能這樣穿，還有，我的行李還沒有寄過來，七年了，怎麼可能只這點東西？”
“衣服要我拿下去洗嗎？”
“可以明天再洗。”
見許天翊的行李袋中還裝着幾本雜誌，許嘉慕不由得抽.出一本，說：“哥，你什麼時候開始看雜誌了？”
正準備將雜誌翻開，許天翊卻先一步將雜誌搶在手中，仗着身高優勢，他將雜誌舉高到許嘉慕拿不到的地方。
“嘉慕，已經很晚了，你該睡了。”
許天翊的拒絕讓許嘉慕有些難受，眼見他背對着自己，等到許嘉慕回過神時，他已經從身後將許天翊抱住。
“嘉慕……”
片刻的時間后，後背傳來的一陣濡濕，察覺許嘉慕這會兒正在流淚，許天翊不知怎樣的一種感受。
這個人還和小時候一樣，倔強過分，什麼事都藏在心底不肯說出口。
就比如這七年的時間，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哥哥我很想你，還有哥哥你不應該做這樣的事讓家人為你感到難過一類的話。
縱容卻又一直將自己放在心上，想着他經年累月給自己寫的那些信，許天翊回頭。
原本他想將許嘉慕推開安慰他幾句，但許嘉慕卻將他抱得更緊。
總是不停的做出這種讓自己感到不知所措的事，許天翊在心裏嘀咕了一句笨蛋，伸出去的手卻已經將許嘉慕回抱住。
個子比自己矮，身形也單薄的有些厲害，許天翊將下巴抵在始終不肯抬頭的許嘉慕的腦袋上，又一次感嘆他的許嘉慕還是原來的那個許嘉慕。
“哥，今晚我要和你睡。”
許天翊拿撒嬌的許嘉慕毫無辦法，說了聲好后，他又說：“你能先將我放開嗎？”
“不要。”
“不洗澡嗎？”
“不洗。”
“你……”
維持擁抱的姿勢，許天翊將把頭牢牢埋在他懷裏的許嘉慕拖到床邊，以後兩人一同倒在床上，許嘉慕又像只倉鼠般把身體鑽進他的懷裏。
“嘉慕，會不會氣悶？”
“不會。”
將被子卷過來蓋在兩人的身上，許天翊才說：“許嘉慕，你的人生的反着過的。”
“嗯？”
“小時候表現的特別成熟，長大了……”感覺到懷裏不安的扭動，許天翊忍笑，說：“嗯，也就這樣了。”
“可以嗎？”
聲音里透出些的緊張，許天翊看着眼前明亮的房間，說：“你喜歡就可以了。”
有很多的話不知道該怎樣同對方說出口，也有很多的事在彼此面前都做不到坦誠。
就比如許天翊說不出他成長期遭遇的困惑與無奈，就比如許嘉慕不想許天翊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
但心裏大概又都能感覺得到，許天翊將懷裏的許嘉慕抱的更緊一些，想就這一晚，這一晚以後他就會戒掉這種完全沒有意義的悲春傷秋。
天亮的時候，許天翊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看着懷裏的許嘉慕，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他在《暮色》中的表演。
燈光下，他的皮膚細緻瑩白，看上去就像一塊上好的美玉。
以後想起他濕潤的眼睛並嘴唇，許天翊只覺得自己有些呼吸急促。
強忍住自己想湊過去的衝動，許天翊扣着許嘉慕的肩膀輕搖，說：“嘉慕，電話。”
許嘉慕還像從前那般嗜睡，聽見許天翊叫他，他只是怕冷般將自己更緊的貼近許天翊。
依舊像只可憐兮兮被人丟掉的貓，許天翊身體後仰，片刻之後，他才提高自己的音量說：“嘉慕，電話！”
“哥？”
沒睡醒的許嘉慕眼睛裏全是霧汽，像是夢見了自己，他露出一個略顯恍惚卻又開心至極的笑。
許天翊的心跳逐漸加速，眼見他迷迷糊糊的還想靠過來，許天翊只得將他的臉推開。
“電話！”
“啊！哦！”
這次許嘉慕終於清醒，見是自己助理打來的電話，他連忙坐起來。
“嘉慕哥，我已經到你們家的門口了……”
想起那部保姆車還在自家的車庫裏，許嘉慕起身，說：“抱歉，我馬上出來。”
“不用，嘉慕哥，時間還早，你不用這麼急。”
掛了電話，許嘉慕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昨天剛回來的許天翊，回頭說：“哥……”
“你忙你的，我最近幾天會在家裏休息。”
許嘉慕放心了，快速的衝去洗臉刷牙。
到片場的時候，周子睿已經換好衣服坐在那裏，見許嘉慕，他欲言又止的說：“昨天你是去機場接人？”
許嘉慕皺眉，說：“你怎麼知道的？”
“網上很多人拍了你們的照片。”
許嘉慕啊一聲回過神，說：“我哥。”
他到片場的時間已經有些晚，想着還要化妝戴頭套，許嘉慕同周子睿解釋過一句后又帶着自己的助理快步走向化妝間。
看着許嘉慕的身影，周子睿重重舒一口氣，只覺得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困擾着自己的那些煩惱終於在這個瞬間雲淡風輕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