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口玉言】
裴少嵇來得氣勢洶洶(←純屬孟採薇自行腦補),孟採薇身邊的大嫂子卻是有點坐不住了。
照理說,避嫌那都是晚輩避長輩,但孟家和惠安侯府的年齡層,整個就是岔開的。這會子還沒等孟採薇開口,喬氏已經站起身來,“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回去服侍母親,妹妹安坐,不必送我了。”
孟採薇也看出喬氏麵皮子薄,不願多呆,因此她也不強留,只是彎眉笑笑,“那好,嫂嫂回去罷。若是得空多來看我,我一個人委實無趣。”
喬氏如今還沒誕下孟家的嫡長孫,壓力確實有點大。再加上哥哥“出軌”行徑在前,孟採薇頗覺得對不住人家。孟母雖然是個大度的婆婆,但對喬氏,終究還是有那麼一點隔閡在。孟採薇只盼着自己跟喬氏走近一點,能叫她在孟府更好立足,也讓哥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這個毫不知情的嫂嫂好一點。
喚來了夏眉代自己送喬氏出府,裴少嵇也走到了門口。
喬氏很是尷尬地受了裴少嵇一禮,腳步匆匆地逃了出去,只剩下孟採薇一個,獨自應對冷若寒霜的裴少嵇。
“咳。”孟採薇心虛地清了下嗓子,往常都只有她坐着等裴少嵇行禮的份兒,今日,她卻不由得站起身來,像是“迎接”裴少嵇一樣,“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裴少嵇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母親萬安。”
“別多禮了,快來坐。你舅母剛走,見過了吧?”說完孟採薇就想咬自己舌頭,這兩個人分明是在她面前見的禮,她這麼一問,愈發顯得自己慌亂了。
裴少嵇倒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淡漠的臉色有點恢復到兩人剛相識的狀態。孟採薇無端覺得有些委屈,大半年過去,好不容易在他面前不用小心翼翼,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正這時,秋黛進來奉茶,孟採薇總算舒了口氣,“來來來,外面熱得很,你也喝口水潤潤嗓子。”
“不用了。”裴少嵇接過茶碗,就手便放在了身側的茶桌上,“我剛從宮裏出來,來通知母親一件事。”
他眼神淡淡地落在孟採薇身上,停了一瞬,方道:“聖上口諭,着你我親赴荊州,收養災區孤兒。”
孟採薇一愣,“荊州?那是哪裏?我……我一個寡.婦,出遠門,不好把?”
“荊江潰堤,你說是哪裏?”裴少嵇把話反堵回孟採薇,略有幾分不耐的樣子,“既有聖上口諭,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母親只管抓緊收拾,明日一早啟程,決不可耽誤。”
言罷,也不多解釋,裴少嵇起身一揖,拂袖而去。
孟採薇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都沒回過神……她大概,是真的把裴少嵇得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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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孟採薇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拉着一群智囊團在工作。
她用一個下午的時間鬧明白荊州在哪裏,又發生了什麼,剩下的時間都在為打包行李做準備——至於為啥她還要親自去,孟採薇已經無暇多想。
畢竟,國家首腦的金口玉言,就算沒道理,那也是道理吧?
除了四個大丫鬟,次一等如聽蓮、穎兒,都被孟採薇叫來幫忙。
六個人,兩人一組,分別負責列一張單子寫要帶什麼,孟採薇自己也親自寫了一張。四份單子對在一起,討論了沒多久,很快就擬出了一份新的。
秋黛很是激動,“奴婢這就去收拾吧,時間緊得很,這麼多東西不一定能歸置出來呢!”
“等等!”孟採薇叫住她,“現在,一人再謄抄一遍這個單子,然後必須刪掉十樣東西,刪完了給我拿過來,說明理由”
六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謂。最後還是春胭站出來,遲疑地問道:“夫人,咱們剛才說了那麼半天,不就是為了說明這單子上的東西有多需要嗎?”
“刪。”孟採薇斬釘截鐵,“荊州是重災區,帶這麼多東西過去,一路不被劫也要被搶,行程緊張,東西帶多了就是累贅,你們只管挑就是了,最後我再斟酌。”
幾個人又是各自思忖,重新擬了一份出來,刪東西要比挑東西帶難多了,取捨是問題,舍掉之後又要怎麼彌補更是問題。比如,內衣不能減掉,但穿着的衣服就要換掉了,綾羅綢緞的又沉又不方便清洗,最後退求其次,一律換成輕縐、布衣……如此種種,又是討論又是爭執,直到後半夜,才最終擬出最後的單子。
孟採薇文不加點地寫完,深吸一口氣,“好了,春胭冬妝去照着這個收拾吧,收拾完我再過目。”
離天亮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
繪豐堂內燈火通明。
孟採薇給自己灌了一大碗釅茶,食指按了按額心,半靠在軟榻上休息。
秋黛陪在她身邊,片刻後方道:“要不,您先去睡吧,東西多了少了,路上再添就是。”
孟採薇堅持地搖搖頭,“不行,我一個女流之輩,不會騎馬不會武功,此行一去,本就只有給別人添麻煩的份,怎麼還能不多做準備呢?東西要帶精,不能帶多,輕車簡從方是正理。在家中的講究,能省則省,須知我與尋常百姓,距離越小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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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負有心人,熬了一整夜,孟採薇總算把所有的行李壓縮到了兩個小檀木箱子裏。
一箱子是衣服、一小包袱的紗布,還有為姨媽而準備的,咳,某些東西。另外一箱子就是雜七雜八的日用品,還有藥物,和孟採薇強烈要求帶上的一罐子鹽、一罐子糖。
隨行的夏眉、冬妝二人抱着箱子出來時,孟採薇明顯察覺到裴少嵇的瞳仁縮了一下,他明明是很吃驚的,偏偏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變成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就這些?”
“嗯,就這些。”
孟採薇困得都開始犯糊塗了,就算察覺裴少嵇的異樣,一時也提不起精神注意他,晃晃悠悠被冬妝扶上了馬車,孟採薇撩起帘子,含糊地囑咐裴少嵇,“騎馬慢一點,注意安全。”
片刻后,等裴少嵇命人將箱子捆好,隔着車壁敲了兩下,詢問孟採薇是否可以啟程時,探出身來的卻是夏眉了,“侯爺斟酌吧,太夫人昨夜歸置行李,幾乎一宿沒閉眼……這會子,已經睡著了。”
裴少嵇蹙了蹙眉,眼神在那兩個簡潔到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箱子上停留須臾,問道:“歸置了一晚上,就帶這麼幾件東西?”
“太夫人特地叮囑的,說要輕裝上路,生怕給侯爺添麻煩。”
裴少嵇愣了下,半晌,方猶自離開,翻身上了馬。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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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採薇再次醒來,車馬已經離開京城不近的距離了。
因要用午膳,裴少嵇堅持讓夏眉叫醒了孟採薇,她揉揉眼睛,雖然迷瞪,卻還是恢復了一點理智,“冬妝,你去打水給我洗把臉,過一會我再下去。”
冬妝應是而去,孟採薇撩起一點帘子,悄悄朝外看去。
離京可就不像是去郊區燒個香那麼簡單的事了,隨行的家丁,泰半都是身強體壯,甚至還學過一點武的人。裴少嵇連子沖都沒帶,他大概是行伍習慣,一個人足以照顧好自己。孟採薇也只帶了夏眉與冬妝兩人,免得一個太累,半途倒下,反而是麻煩。
冬妝去打水了,裴少嵇指揮着人煮飯,夏眉也去打了下手,像是在拾柴……
趕在裴少嵇把目光挪過來的前一秒,孟採薇匆匆放下了帘子,躺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唉,看這樣子,沒個三年五年,裴少嵇是不打算原諒她了。
“太夫人。”夏眉比冬妝先回來一步,手上端着的,居然是午飯。
孟採薇有些驚訝,坐起身,問道:“不是都要下去吃嗎?怎麼你倒端上來了?”
“是侯爺交代的。”夏眉展開了馬車裏靠壁豎著的小桌,將菜擺了開來,“侯爺說太夫人拋頭露面,終究不妥,叫奴婢特地給您端上來的。”
孟採薇拿筷子的手不由得僵了下,緊接着是咬牙切齒,人都被他帶出來,這會子倒知道要避諱了?真是混蛋。
使勁咬了兩口不知哪來的烤肉,肥嫩的肉質在唇齒間化作濃郁的鮮香,孟採薇的心思很快就從裴少嵇身上轉開,專註於口腹之慾,大快朵頤。
與此同時,盤腿坐在地上的裴少嵇,慢條斯理地吃着剩下的半隻野雞肉,不像是在用膳,反倒是沉溺於什麼把戲裏一樣。
旁邊的家丁看着他,不由一笑,“侯爺這野雞,烤得可夠香的啊!”
裴少嵇沒答話,只是凝神於不遠處的馬車,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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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香。”默默啃掉半隻雞,孟採薇舔了舔手指,一臉饜足,“原以為出來要吃盡苦頭,沒想到第一餐就這麼美味……這雞,誰烤得啊?”
夏眉只是笑,“那麼多家丁,奴婢哪認得誰是誰?”
“啊——”
兩人正說話,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聲,聲音離得不遠,與馬車相距彷彿只有幾步之遙。
孟採薇一個激靈坐起身,“是冬妝?”
她與夏眉對視了一眼,猛地衝到馬車前,想掀開帘子一窺究竟。
誰知,剛撩開一半,一隻手猝然伸了進來,緊緊地按住她,“別出去!”
是裴少嵇的臉。
孟採薇掙了一下,“是冬妝!”
“我知道,你進去!”裴少嵇狠狠地將她往馬車裏一摜,作勢就要摔下帘子來。
孟採薇不甘心,又是直起身,“裴少嵇!”
對方動作一頓,緊接着,他沉聲道:“你進去,外面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狀態不對,更得晚了點。
大家見諒。
明天周一,大家工作學習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