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賠上性命
秦掌柜的出現並未引起人注意，眾人只當是薛家想讓她製作幾套衣裳燒給薛蓉倩。就連薛雲欣也是這般以為，還在心裏嘆着這二夫人表面做得真夠心疼薛蓉倩。
“薛四姑娘，多日不見，似乎長胖了許多。”秦掌柜笑眯眯地走進薛雲欣身邊，“想來你的衣裳都穿不着了。”
薛雲欣愣了下，疑惑不解地望着秦掌柜，給她做衣服，是不是弄錯了？她指了指自己：“找我？”
秦掌柜輕頷首，那散發著溫和氣息的二面孔上流露出一絲讓人猜不透的笑容：“四姑娘，是打算在這兒量體嗎？”
薛雲欣恍惚了一陣，依舊持着懷疑的態度：“不是給二姐姐？”
秦掌柜笑着搖搖頭：“不是。”
薛雲欣轉頭向著四周望了望，於是道：“秦掌柜，隨我來。”
兩人才入蘅蕪苑沒多久，一臉倦容的薛知榮也出現在門口。
“薛大人，想見你當真是有些困難。”秦掌柜並未介意薛雲欣的存在，當薛知榮出現時，就笑着揶揄道，“你在自己府上見過人，竟然都跟做賊似的。”
薛知榮無奈地笑笑，神情里含着濃濃的哀傷，到底還是心疼養了十多年的女兒，縱使刁蠻驕橫。
“秦掌柜是專門來打趣我？這次來，是不是又有什麼收穫？”
秦掌柜並未當下回答他的話，手中的尺子在薛雲欣身上量着，記下一個個數據。
“樣子呢，終歸是要做一做。”
薛知榮不語，深邃含着血絲的雙眸凝視着薛雲欣，神情有些落寞，更多的是濃濃的愁緒。
此時薛雲欣站在屋裏，有些尷尬，進退不得的感覺，不能說。不能做。
約莫片刻鐘，秦掌柜終於出聲：“薛大人，你要放任她們到什麼時候，難不成想要等着你的孩子都不見了，方才下得了狠手？”
薛知榮向著椅子后倒了倒，鬆懈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眸子，面容上儘是疲乏之色。
這樣的薛知榮倒是薛雲欣頭一回見到，平素里他都是精神抖擻，即便偶爾露出倦色。卻也不過是事情太多。看來這回是打擊到他了。倘若……倘若她告訴他薛蓉倩並非是他女兒，是不是會讓他崩塌？
“真還念着夫妻情，就當斷則斷，一直來你不是說你的妻子……”秦掌柜將手中的簿子合上。側首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薛雲欣，神色有些複雜，“你的妻子只有她嗎？而如今身邊的人該是做了什麼，這麼多年來，你難道還沒有查清楚？”
薛知榮伸手捏了捏眉心，緩慢地睜開眼睛，溢着濃情的視線停留在薛雲欣稚嫩的面容上，剎那間，她便已然明白他們口中說的是誰。
“清楚了。一個都逃不開。”聲音不是先前那般沉啞，更多的是凌冽，連那含着柔情的眸子也陡然如一把出鞘的利箭，迸射出寒光。
“既然如此，為何還遲疑。久久不肯動手？”秦掌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好似沒什麼脾氣一般，但細細咀嚼她的話，能夠聽出一絲怨恨。
薛雲欣發現他們之間有着很深的關係，而外人並不是非常清楚。
薛知榮長嘆一聲，那嘆息裏邊是有着飲不盡的怨。
“如今並不是適合動手的時候，她們涉及了太多的人，除了她們，並沒有太大的收穫，要做的就是連根拔除。”
秦掌柜嚅動了下嘴唇，伸手揉了揉一旁薛雲欣的腦袋：“你若一再遲疑，這薛家的根就要斷在你這兒了。”
薛知榮眼裏掠過一絲愧疚，垂下頭，讓人瞧不清楚他此刻的身上：“只能虧欠她了。但孟家的恩，斷然是不能忘，他們的仇，如今也只有我有權利去做。倘若最後只能丟了薛家的根才能讓孟家那滅門案明朗，也許還是值得的。至少在蘇州還有薛家人。”
這一番話，讓薛雲欣大為感動，就差沒忍住眼淚。
但是……她依然有所懷疑，她親咬了下嘴唇，低聲道：“爹爹，你要為了孟家，送了雲欣和姐姐哥哥們的命嗎？”
薛知榮一滯，他伸手拉過她，細細地看着她，好久掀唇而語，聲音陰啞哽塞：“雲欣，是爹爹對不住你們，只是當初若不是他們，哪來現在的我們。如今他們被滅門，只有爹爹還能夠幫他們翻出那些那些人。”
說話間，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唇角的笑容很是苦澀：“雲欣，倘若你還想繼續活下去，那就找一條好點的道路，跟着小皇帝不錯。”
薛雲欣的心有一瞬間的停止跳動，甚至是無法呼吸。
她隱隱明白他的用心，兩個可以出嫁的女兒，終歸是可以嫁出去，而她太小，只能另尋一條出路，而他為她找的路，就是搭上小皇帝這條線，甚至讓她與狄姨娘接觸……他在暗暗地為她們鋪路。
而現在忽然出現了意外，二女兒好不容易能夠嫁出去，卻是遭到如此一劫，也難怪他會覺得疲憊。
“雲欣明白了。”她低垂着眸子，忍着心中那嘗不出的滋味。
秦掌柜打斷他們父女間的交流：“薛知榮，你也真能夠狠得下心來。”
“你不也一樣，一直不肯認秦捕頭。”薛知榮凝望着她，“不容易，該認的時候還是認了，終歸他是你的弟弟，她生前也一直希望你能夠與親人團聚。”
秦掌柜側過頭，唇角微動。
那一刻，薛雲欣望見她眼裏有淚水滾動。
“這樣挺好的，他都長那麼大了，能夠獨擋一面，我以同姓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邊也挺好。”
薛雲欣鼓鼓嘴，軟綿綿甜膩的聲音響起：“秦掌柜，親人總歸是要在一起，說不准他也不過是在猶豫，總要是有個人先捅破那張紙。你們既然成了朋友，定然是兩個人都在向著對方靠近，才會這樣，那將這紙撕了，那你們就可以相認了。”
秦掌柜一怔，她從來忘記考慮他的想法，以為他身為官又怎得會來認她這個民呢？
薛雲欣並未就此止住，她又看向薛知榮：“爹爹，你若以一人的力量未必能夠扳倒柳家的人，況且攝政王現在似乎也讓太后壓制了，至於那小王爺明面上的事情是只能靠小皇帝，可小皇帝又不會表現的太過，至少在太後面前還是裝得一乖巧的孩子。你們這些人或許要坦誠相待，彼此交換下各自的秘密。剩下的其他朝臣，宰相現在與你們走得很少，不難看出是倒向了柳國舅。而李將軍長年在邊疆，不過好歹手握兵權，可以讓三哥哥從他那兒探點事情……”
她一口氣說了好些句話，弄得有些口乾舌燥。
而旁邊的兩人卻是聽得一愣一愣，頗是沒想到她會知曉那麼多。
忽然，秦掌柜笑着感慨道：“薛知榮，沒想到還是你女兒通透。這世人說道的傻孩子明明是那麼聰明。”
薛知榮也是點點頭：“我這個做爹的忽略了她十來年，沒想到她才是這府中的金子。”
“有女如此，也算是不錯了。”秦掌柜笑笑，先前的那一番傷懷消失的無影無蹤，“說道秦小子，前天他無意間提起你府上死去的丫頭似乎是和她同一個地方的人。說不準照這個線索下去，你可以查到更多有關她的東西。”
薛知榮雙眸忽然閃過一絲光芒：“多謝。”
“是娘親有關嗎？”薛雲欣好奇地插話道，“娘親的死不是和二娘，祖母有關嗎？”
薛知榮不語，靜默地看着她好一會兒功夫方才開口：“雲欣，你娘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需要讓自己努力地活着。”
“好。”薛雲欣想都不想，直接應聲。
“果然是不用操心的好孩子，夠省心。”秦掌柜有一次讚揚道，“好了，我在這兒逗留的時間也夠久了，不然以你府上那麼多精明的人定然會猜出點東西來。”
不出意料，秦掌柜才說完這話，萬花苑的白天出現在院子裏。
“奴婢見過老爺，見過四小姐。”白天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薛知榮淡漠地輕頷首：“是不是二夫人又有事？”
“二夫人說有東西要交給老爺。”白天垂着眸子平靜似水地回道，“說那東西於老爺說很重要，讓老爺立刻去。”
薛知榮唇角微勾，流露出一絲冷笑，但稍瞬即逝。
“我知道了。秦掌柜，雲欣的衣裳還望你能夠早些送來。”
薛雲欣看着他們離去，水靈靈的眸子裏升起複雜的神色，那三道背影讓她猜了許多東西，可終是無果。
“小丫頭，還挺聰明么。”鳳穆暄那張妖孽的面孔又出現在眼前，一身紅衣長衫於風中飛揚着，似花謝花開。
薛雲欣嘴角輕抽，瞪了他一眼：“你怎那麼喜歡偷聽別人的話？”
鳳穆暄面露無辜：“哪有，我不過是聽力太好。”
“那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們說話聲音太大了？”薛雲欣丟他一記白眼，轉身進了屋子。
鳳穆暄緊跟着進了屋子，望着她似笑非笑，弄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想要做什麼？”薛雲欣面露警惕。
鳳穆暄彎下腰，伸手拂過她的面頰：“似乎的確多了一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