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調虎離山
暖陽西垂，天邊雲彩似錦緞，華麗燦爛。暖橙色的光線撒入屋子，為溢滿冷意的卧居鋪上一層溫暖。
薛雲欣抱着棉蘭遞上來的暖爐悠哉地靠在小榻上，目光幽幽地打量着棉蘭。
那複雜的神情使得棉蘭渾身不自然，幾次嚅動雙唇欲說話，但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只低垂着腦袋靜候在一旁。
許久，久到屋中昏暗，需要點燃燭燈時，薛雲欣才慢悠悠地出聲，那軟綿甜膩的聲音與她神色截然不同：“棉蘭，先前讓你將東西放到牡丹苑，可是難為你了。”
棉蘭猛地直起頭，怔怔地看着薛雲欣，嘴唇輕動：“那是奴婢該做的。”
薛雲欣輕頷首：“棉蘭，我先前便問過你，二夫人是個怎樣的人，你說她是深不可測，那我現在再詢問你一句，她可是真心疼愛二姐姐和四郎？”
棉蘭眸露疑惑：“奴婢以為二夫人更是疼愛四少爺。”
這是必然的，畢竟四郎是個帶把的，而薛蓉倩只是個女兒，待得嫁出去就和潑出去的水沒多少區別。
薛雲欣淡淡應了聲，眸色一閃，軟綿綿的聲音凌冽了些許：“棉蘭，那東西你是不是不曾放到牡丹苑？”
棉蘭背脊一僵，愣了下，當下跪了下來：“四小姐，奴婢知錯。”
“知錯。”她重複了一聲，但卻讓人聽不出她真實的情緒，“棉蘭，為何不與我說實話？是不是我不問你，你一直都不與我說？”
棉蘭遲疑了下，如實言道：“二小姐的院子裏有其他人在，奴婢無法不知不覺的做這些事兒。但奴婢知曉可以趁亂做事，故而先前才詢問四小姐你打算怎麼做。”
“是嗎？那東西還在你身上？”
棉蘭搖搖頭：“不再奴婢身上了，奴婢怕有個萬一，不小心掉出來會惹來麻煩。故而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
薛雲欣暗鬆了一口氣，沒有放在身上就好，但那稚嫩的容顏依然嚴肅：“棉蘭，你是不相信你家小姐嗎？所以一直都是一個人兜着，萬一出了事兒，你打算自己扛着嗎？”
“四小姐，奴婢只是不想四小姐以為奴婢辦不成事。”棉蘭猶豫了會兒，低聲道，“奴婢沒什麼能力，只能替小姐承受些皮肉之苦，至於其他的，奴婢完全幫不上忙，就連送信這差事兒都完不成。”
“你不是已經送到邱夫人手中了嗎？”薛雲欣疑惑道。
“第一回給四小姐添了好多麻煩。”
薛雲欣輕嘆一聲：“棉蘭，你且起來，若事兒完不成，你且與我說便是。而且你不是非常敏銳的覺察出牡丹苑有其他人嗎？這不是一件厲害的事嗎？往後你若覺得有什麼異樣，便記得與我說。”
“是。奴婢明白。”
與棉蘭談了一會兒，她算是弄清楚牡丹苑裏的情況，約莫暗中有三五個人，若不猜錯的話，各個都是武將之才，想要在裏頭動點手腳，只能進行調虎離山。
不過這也有些許難度，畢竟她是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加個棉蘭也不過兩個軟包子，由他們任意拿捏。
但心下她不禁佩服怡紅院的那公子，竟是可以不知不覺的將薛蓉倩偷出去，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小小的心裏不由得多了一分念想。
若要是他在話，他或許能夠幫她將東西放到牡丹苑最引人注目的位置，可惜他不在。
許多天不見那妖孽的男子，那一點硃砂她依然記在心中。
“四小姐，那東西可需要奴婢拿回來給你？”棉蘭見薛雲欣沉默不語，不由出聲道。
薛雲欣從念想中抽神：“不必，但你確定你放着的地方很安全？”
棉蘭低聲道：“奴婢將那東西瞧瞧地埋在老夫人的院子裏。”
啊！薛雲欣震驚，轉而笑靨如花，埋得好啊，埋得妙，這棉蘭真不愧是個機靈聰明的丫頭，比她的阿蘭還要伶俐。
“就讓它們在那兒吧，待得明日我們去給祖母請安時，想法子讓她出現在眾人視線里便可。”
對於薛老夫人這個人，她也是極其不喜歡，再加上前兒個幾次事情，那麼回贈點禮物又有何妨，她要攪得薛老夫人和二夫人她們的生活如同一團亂麻。
待得與棉蘭商量好事情后，薛雲欣草草地解決了晚膳的事兒，因為她猛然記起她的親人已經過世三個多月，一百日了。她該回去祭拜他們一回。
她並未急着回去，待得月亮高懸於天空，整個薛府沉浸在夜幕里，安靜的入睡時，她才躡手躡腳地翻出窗，小心翼翼地靠近狗洞，手腳靈活地爬了出去。
外邊的幾條狗在瞧得她身影出現后，向著她靠近了幾步，但很快又退了開來，而後悠哉悠哉地跟在她的身後。
薛雲欣很滿意這樣的情形，有狗護在身邊終歸比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來得好。
她繞開熱鬧地幾條街，走上寂靜冷清的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子，繞開繞去，半來個時辰，她便出現在了孟府的後院圍牆外。
她仰首望着高高的圍牆，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如今回來一趟都需要偷偷摸摸，她匍匐下身子，又一次從狗洞中鑽了進去。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空曠的院子裏，為陰暗的屋子增添一絲光亮。
她踏着鵝卵石鋪成的小徑慢慢地走過一間又一間屋子，一個又一個院落，四處只有冬蟲的低鳴聲，再也沒有其他有生命的物體。
三個多月前，這兒還充滿着歡聲笑語，她和姐姐依偎在娘親的懷裏，嫂子們坐在一邊做着女紅，哥哥們則是和他們的朋友們在不遠處的亭子裏暢聊，再遠處的書房，窗戶總是開着，爹爹和爺爺的身影總是會在裏邊出現，她會經常的望見爹爹蹙眉凝思的樣子，還有爺爺帶着笑意的呵斥聲。
可惜，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在那一夜，所有的美夢都讓人毀了。
薛雲欣惱恨地一拳砸在一棵杏花樹上，疼痛從手背傳來，但她懶得去理會，而是徑直地向著祠堂而去，然而，未等她走進，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着幽幽嘆息聲，她下意識地躲到不遠處的牆角處，烏溜溜的雙眸藉著月色向著腳步聲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