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落花有意
薛雲欣眉頭微動，緩緩地睜開雙眸，入眼的便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似乎有些狡猾。也是，他是誰，軒轅燕啊，怎得可能無緣無故的突然對人好呢。
她索性繼續裝傻充愣：“哥哥，你是誰？”
軒轅燕眉頭輕挑，嘴角那抹笑容徹底變得邪氣萬分，只一瞬間，又恢復的很是溫柔：“醒了就好。你們兩個，去弄身乾爽的衣服來，順便打些熱水。”
兩嬤嬤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軒轅燕，大有不願意走開的意思。
軒轅燕當下斂去笑容，冷凝着她們二人，道：“本世子的話，你們是打算違背了？也是，如今薛知榮成尚書了，你們也跟着不將我這個小世子放在眼裏……”
未等他將話說完，兩嬤嬤的心肝就顫得厲害，當下恭敬道：“奴婢們這就去。”
待得她們離去，軒轅燕笑容再度綻放：“人都走了，你還打算繼續裝嗎？”
薛雲欣心下微驚，莫不是讓他發現什麼了？不可能啊，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都活得很卑微，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裝得一個傻子，唯一反抗的也就只有今日，難不成讓他給發現了？這也太巧合了點吧？
“哥哥，你說什麼，雲欣不懂？”
軒轅燕輕笑一聲，伸手在她膝蓋上彈了下，道：“繼續裝，沒想到這京城傻子不傻，還挺會算計人么。”
薛雲欣吃痛的皺起眉頭，惱怒得瞪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真是看了個遍，連她將自己的腿打折也讓他知曉了。
一想到這兒，她更加惱火，她本欲藉著這腿折將事兒弄大，至少得讓些許外頭前來道喜的官員與夫人們知曉，如此她的日子或許就會有所改善了。可現在倒好，全然眼前的人給破壞了，明明知道她現在是薛府四小姐，可竟然說她是丫頭，這……簡直是太可惡了，要知道那二夫人怕是巴不得別人都這麼誤會，這樣一切都會變得合乎情理。
她的心血白費了，棉蘭在外頭的努力怕也白費了。而罪魁禍首眼下卻還笑嘻嘻的對着她笑，氣煞她也。
冤孽啊冤孽，這軒轅燕怎得就那麼陰魂不散，她都變成薛雲欣了，他怎得都會出現來破壞她算好的事情呢。
唉，她的心肝憋得慌啊，這腿白疼了，這血也白流了……
薛雲欣咬牙切齒道：“軒轅燕，我恨你！”
話落，她猛地怔住，這是她還是孟思敏，鬥不過他時，最愛說得話。可如今，她不能說。在望見他看着她發獃時，她不由得改口道：“小世子，雲欣說錯話了，請原諒雲欣。”
軒轅燕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薛雲欣，直到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他才醒神，明明是那麼不一樣的兩個人，他怎得會以為眼前的人是敏敏呢，眸間劃過一抹失落，一閃而逝。他笑着開口：“你恨我？我救了你，你還恨我？”
“哼，能不恨嗎？我堂堂四小姐到你口中變成了個丫頭。我的好日子都要毀在你手中了。”薛雲欣輕哼一聲，心中卻全是想着他剛才失神的模樣，是他想到她了嗎？這壞小子會想她嗎？
軒轅燕嚅動下雙唇，幽幽道：“你想過好日子？”
薛雲欣反問道：“誰不想？這日子過得我都快瘋了，比狗都不如。”
軒轅燕笑着揶揄道：“快瘋了？我怎得沒有看出來，我倒是知道這京城第一傻子讓這日子逼得變聰明了。”
薛雲欣眸色微閃，比起原來的薛雲欣，她的確聰明許多，可眼下有什麼？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切依舊還是會在原地踏步，而二夫人經過這事兒，怕已起了疑心，保不準暗中的絆子更多……這荊棘叢林，愈發難走，這命更加的難以保住，孟家的命案何時能夠重新為人記起，重新讓人調查？
“怎麼？”軒轅燕見她沉默不語，不禁覺得擔憂，以為他說得那句話傷害到她了，“可是我說錯話了？”
薛雲欣輕咬嘴唇，搖搖頭，好半晌才掀唇而語，如蚊子般的聲音溢出：“思敏家現在怎樣？”
軒轅燕渾身輕顫，一股壓抑的難受從心底湧來，原來……原來還有人記得敏敏她們，他有問過父王，可得到是一頓訓，再也不許提起，如今就連京城所有的人都不能提起敏敏家的人，彷彿他們都好像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般。
他的聲音驟然低沉許多，眸底含着一絲懷念，還有一絲讓她猜不透的東西：“以後別提孟家的事兒了。”
薛雲欣嘴巴微動，終是將想說的話吞回到肚子裏，只淡淡道：“我想她……”我想回到還是她的時候。
“我也想她。”軒轅燕低聲道，很想那個臭丫頭，可是……“我們還是只在心裏想想她就好，她在天之靈，該是會感受到還有人記掛着她。”
正當這時，屋外響起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夾雜着得還有薛蓉倩假惺惺的聲音：“大夫，你且快些走，那小丫頭傷得可是重得很。”
“二小姐，老夫都一把年紀了，怎得可能像你們那樣健步如飛。”老大夫抱怨道，“這大雪天，怎得就這麼多事呢。”
薛雲欣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低聲道：“我二姐姐喜歡你，這不，做起好人來了。”
軒轅燕挑挑眉頭：“我不喜歡她。”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得戲看了，薛雲欣心下暗想。殊不知她自己也在這裏邊，逃不開所謂的愛恨情仇。
老大夫進來時，一眼認出躺在床上的是薛家四小姐，看着她面上都是凝固的血液，心生憐憫。都一個傻子了，怎得府中的人還是那麼狠毒，兩個月前好不容易從黃泉路上走了一圈回來，現在又變得這副模樣。
他向著軒轅燕行禮后，當下就仔細檢查起薛雲欣的傷口，額頭上的傷口反倒不是什麼大事，這膝蓋相對糟糕許多，他不由得暗暗嘆氣，心中不停感嘆這大戶人家的心狠，就差一點這丫頭可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四小姐，你且忍着點。”
薛雲欣眨眨眼睛，一雙烏溜溜水靈靈的眸子閃爍着疑惑，似有些聽不懂老大夫的話：“啊！疼，雲欣疼。伯伯壞！”
薛蓉倩挨着軒轅燕站着，望着薛雲欣的雙眸閃爍着惱意，巴不得疼死她，口中卻是道：“大夫，你輕點，這丫頭怕疼。”
老大夫瞧着薛雲欣疼得躲避，連連告誡道：“四小姐，你不可亂動，不然以後你要站不起來了。二小姐，你替老夫摁着點四小姐。”
聞言，薛蓉倩面色微變，偽裝的溫柔漸漸的變成厭惡，可又不想在軒轅燕面前丟了面子，雙手只於薛雲欣身上微微碰觸，壓根起不到摁的作用。
“還是我來。”軒轅燕蹙着眉頭淡漠道，同時伸手禁錮住薛雲欣瘦弱的身子，使得她不能亂動。
薛蓉倩面色陡然變得難堪，看向薛雲欣的眸子裏閃爍着嫉妒與惱怒，那模樣看得薛雲欣頗覺得無奈，看來她是更得罪薛蓉倩了，以後還是與軒轅燕少接觸微妙，一來省得他又壞她的好事，二來免得招更嚴重的毒手。
忽然，軒轅燕張開口慢悠悠的說道：“沒想到你是這薛家四小姐，我以為是個丫頭，當真是得罪了。不過，四小姐你也莫要怪我，你穿得這副樣子，我真心是難以將你與千金小姐的身份聯繫在一起。唉。”
一旁的薛蓉倩與打水拿衣服回來的嬤嬤們聞得這話，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頗覺得尷尬。薛蓉倩微蹙眉頭，暗暗尋思了下，稍即無奈道：“小世子，你有所不知，我這四妹妹素來喜歡如此，我們也奈何不了她，你也該知道我四妹妹在外頭是怎樣的名聲。”
薛雲欣心下冷笑，沒想到這薛蓉倩竟然連這樣的謊話都說得出口，再看軒轅燕眸間一閃而過的厭惡，她不由得替薛蓉倩感到悲哀，這薛家二小姐當真是將什麼人都當成傻子了。
“原來如此。這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本世子當真是前所未聞。”
聽到軒轅燕是笑着說話，薛蓉倩以為自己是說對了，暗暗竊喜，面上依然顯得無可奈何，說得薛雲欣是孺子不可教也。
老大夫替薛雲欣處理好傷口后，吩咐道：“好了。近些日子，四小姐莫要四處亂跑，不然這傷可要好不了了。還有這是藥方子，到時候讓你的丫頭棉蘭給你煎。記住了，要給你丫頭，莫要弄丟了。”
薛雲欣接過藥方子，乖巧的點點頭，心下對這老大夫不由得生了一絲親切之感。
“小世子，四妹妹沒事了，蓉倩陪你四處去走走。”薛蓉倩見大夫背着藥箱離去后，當下開口道，“你也見着了，四妹妹沒什麼大礙。”
軒轅燕掃了眼暗中幸災樂禍的薛雲欣，淡淡道：“嗯。眼下四姑娘的確沒事兒了，我也不必擔心了。想來這前邊的宴會也該開始了，四姑娘，我與你二姐姐帶你一同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