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狩獵
姜淮左氣還沒消,就聽見電話響了,一接通就聽見那邊兒亂糟糟的,羅天明大着嗓門喊:“大表哥!在哪逍遙呢!咱這開局了,走起啊!”
姜淮左當下樂了,羅天明算是八竿子勉強夠得着的親戚,因為兩家一直有合作,幾乎從小到大都混在一起,後來這傢伙被他外公扔到東三省某部隊裏呆了兩年,回來后說話就跟演小品似的。
原本最近也該跟那幾個狐朋狗友聚聚,可他聽到那邊兒震天響的音樂就頭疼,邊往樓下走邊說:“不去了,哥哥今天還有事。”
羅天明可不幹,拔高聲音道:“大表哥你甭忽悠我,全市人民都知道你接的那幾個肥差收尾了,老宋他們都在,就差你了,趕緊來哈。”
姜淮左想了下說:“成,你們在哪呢。”
那邊報了個地址,姜淮左準備開車的時候突然罵了一句。
車後鏡里男人簡直就像是出軌被抓后挨了一頓毒打,額頭上硬幣大小的傷口結了暗紅色的痂,脖子上的抓痕又細又長,再加上嘴唇剛被咬了個口子,怎麼看怎麼狼狽。
還好羅天明報的地址是在某會所的包間,他去過幾次,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
到那時一伙人已經喝了不少,逮住他就是一頓猛灌,七八杯下肚才放了他,姜淮左坐在沙發上看着一幫人在那群魔亂舞,突然就覺得沒勁,又空虛又煩躁。
這時老宋挪到他旁邊胡扯了幾句,隨後攬着他的肩賊眉鼠眼道:“淮左,一會兒來幾個水靈靈的姑娘,都是學生,今天我請客,你隨意哈。”
姜淮左搖了搖頭,他一直不待見歡場上的姑娘,覺得不幹凈,自己也沒那麼飢不擇食。
老宋鉤住他的肩膀耳語道:“放心,都是乾淨的,第一次呢。”
剛說完門就開了,一溜姑娘走了進來,不知是誰開了燈,燈光下的姑娘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身材好的沒話說,就是妝有些濃。
“淮左你先挑,瞅瞅有沒有看上眼的……”這邊老宋還沒說完,就聽旁邊幾個人在笑。
羅天明吆喝道:“大表哥,你這是咋整的,誰家姑娘這麼生猛,把您給折騰成這樣?”
這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又是一陣笑。
姜淮左也不解釋,笑着罵了他們幾句,眼睛一掃,指着一個穿藍裙子的姑娘說:“你過來。”
其餘幾個的視線也都落了過去,挨個挑了姑娘,隨後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沒人再跟他扯淡。
燈又暗了下來。
姜淮左喝了口酒,恢復了面無表情。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腿,見他沒拒絕後整個人都貼了過來,一手攬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從他的腿慢慢上移,搭在了他的胸口上。
姜淮左扭頭看她,原本就長得有些像葉長安,在微弱的燈光下看着更像。
見他看過來那姑娘笑了下,鮮紅的唇就往他這送。
姜淮左不着痕迹的往後一倚,問她:“第一次?”
那姑娘愣了下,點頭。
姜淮左點了煙就笑:“怎麼看着這麼熟練呢?”
一句話讓那姑娘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姜淮左撥開她:“行了,一邊兒獃著吧。”
一行人從下午玩到晚上,找地方吃了飯又有人提議去洗個桑拿順便做個按摩。
姜淮左喝多了有些頭疼,打了個招呼就開車走了,漫無目的的一陣亂開,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停到了竹西她們宿舍樓下。
他打開窗戶通風,聽到一群姑娘嘰嘰喳喳的往這走,邊說邊笑,邊笑邊鬧,藉著醉意掏出手機撥了那個號碼。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接。
第二遍,第三遍,整整撥了三十遍,還是沒人接。
姜淮左邊扯領帶邊笑,隨後發了條短訊:“五分鐘內下樓,不然我親自上去。”
四分半鐘時姜淮左下了車,剛想上去就看見了葉長安。
冰塊一樣的葉長安。
石頭一樣的葉長安。
該死的葉長安。
姜淮左很久沒有開過快車了,那一晚卻像不要命般掠過a市的大街小巷,停下來時葉長安已經嚇得渾身發抖。
姜淮左拽着她上了樓,順帶把門給鎖了。
一身酒氣面色陰沉的姜淮左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葉長安原本就怕他,此時更是怕到了極點。
那天的記憶捲土重來。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姜淮左中午帶她出去吃飯,下午的時候看了一場電影,中途他出去了一下,回來后就有些不對勁。
幾個月來葉長安已經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情緒變化,更不會去問個究竟。
看完電影后不到五點,散場時姜淮左牽住了她的手,又冰又涼,僵硬無比。
剛牽了沒多久葉長安就藉著捋頭髮的動作抽出了手,姜淮左看着她說:“去我家吧。”
葉長安下意識的拒絕:“不了,我想回學校。”
“怎麼,怕我吃了你?”
葉長安低着頭沒說話,就聽見他笑着說:“今天我親自下廚,給個面子?”
其實那時已經有了些微的預感,可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兩人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買菜,之前聽竹西說姜淮左在美國呆了三年,廚藝還不錯,看他挑起菜來倒還一板一眼,臨走還拿了一件圍裙兩把菜刀。
見葉長安盯着那刀看,姜淮左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隨後笑道:“家裏的刀太長時間沒用,我怕銹了。”
車一直向市中心開,最後停在了一幢高聳入雲的公寓前,姜淮左帶着她上了五十八層。
房間很大,黑白主色,簡約時尚,很符合姜淮左一貫的風格。
葉長安在水池前幫忙洗菜,小心的聽着身後的動靜。
他打開櫥櫃,往外拿了些碗和盤子,隨後膠袋噼啪作響,然後是冰箱門開關的聲音。
“葉長安……”
“嗯?”
“過來幫我繫上圍裙。”
“哦,好。”她擦了擦手,走過去幫他系身後的帶子。
在她過去的一瞬間,姜淮左轉身抱住了她。
很輕的一個擁抱,只維持了三秒就被葉長安掙脫出來。
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姜淮左一眼,說了聲“對不起”。
姜淮左笑得雲淡風輕:“沒關係,你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葉長安坐在餐桌前,安靜的回憶自己同姜淮左在一起的這三個月。
剛開始時他很喜歡同她親近,在發現她的抵觸后就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每周見兩三次面,一起吃飯,看電影,或者去他公司獃著看書。
其實除了用那件事情換取他們的關係確認外,姜淮左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為難她的事情。可葉長安也知道,那一天大概早晚都要到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
半個小時后姜淮左端了兩個盤子出來,放在餐桌兩邊,上面罩着金屬材質的圓形餐盤蓋,看不到做了什麼。
他為她拉出椅子,紳士的請她入座,隨後從酒櫃中拿出一瓶紅酒和兩隻杯子,給她倒了一點。
姜淮左坐在餐桌的另一邊,隔着頭頂璀璨的燈光遙遙沖她舉杯:“今天是值得慶祝的一天,乾杯。”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等了半天也沒有下文,葉長安低頭抿了一小口,聽見他問:“餓了嗎?”
葉長安搖了搖頭。
“那好,我們先聊一聊,等會兒再吃。”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氣氛瞬間就緊張起來。
“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嗎?”
葉長安鬆了口氣:“想去c市,可能會在那裏定居。”
“喜歡那裏?”
“嗯。”
“為什麼?”
“安靜,風景也好。”
“是啊,應該很適合你。”他看着她笑,話鋒突然一轉:“最近見過他嗎?”
“誰?”
“紀巍年。”
聽到這個名字她怔了下,極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沒有。”
其實真的沒有,不過還是難以釋懷,可她的舉動太象是在說謊,於是事態繼續向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
姜淮左笑意更深,再次向她舉杯:“很好。”
是啊,很好。
葉長安又抿了一口,看到姜淮左伸手指向餐盤:“再不吃就涼了,打開看看。”
揭開餐盤蓋,葉長安獃獃地看着盤子裏那團黑漆漆的東西,一點都看不出原本食材的模樣。
突然有些頭暈,她抬頭看向對面的姜淮左,燈光下的他笑的意味深長,不斷搖晃着杯子裏的酒,鮮紅的顏色,像血一樣。
頭更加暈了。
原來他根本就沒想讓她吃好這頓飯。
葉長安強裝鎮定的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姜淮左點頭:“直走右拐,快點回來哦。”
頭暈的癥狀越來越強烈,連帶渾身都沒有力氣,她拿水拍了拍臉還是沒有好轉,轉身走進了隔壁的浴室,把門鎖了起來。
到了後來連站都站不穩,她聽到姜淮左隔着門說:“葉長安,開門。”
附近鐘樓的鐘聲響起時,他說:“葉長安,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自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