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追蹤方帝姬的必經之路的三岔口,王乾帶着熟銅鐧趴在蓋住半條路的巨大老榕樹,隨時準備跳下來殺人。

陳良卻沒有這樣,陳良趴在八十步外的小矮山頭上,山色疊翠卻平坦,並不適合埋伏殺手,他瞧了瞧自己身上微灰但還算乾淨整潔的白色袍子,一點都不可惜的脫下來,放在塵土飛揚的土堆上一頓揉,把帶着土色土氣的衣服穿回身上。頭頂上的髮髻被人巧手梳理,結實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散開。他摘了許多的樹葉,橫七豎八的插了一頭。

陳良手裏握着一把雕漆寶弓,這是他最心愛的弓,在他八歲那年母親送的生日禮物,從哪之後這把弓一直為了他和方帝姬射獵物,掠奪榮耀。他身邊放着二十支染成綠色樹皮色的羽箭,還有三隻響箭。

一行捕快飛快的來到三岔口,為首一人指着其中一條有車轍的路說了些什麼,揮揮手似乎要下命令。

陳良手中扣住一隻用草木汁液染成翠綠色的,帝姬娘娘下令*的在樹林中埋伏必備的羽箭。這箭頭上剛被他淬了毒,單手一松,箭矢如流光疾馳,為首那人捂住胸口,翻身落馬。

一行人大亂,有幾人想要追上前去,但另外幾人攔住他們,僵持片刻,都縱馬回程,似乎要向上司回報。

陳良沒有再放箭,他只有二十支毒箭必須省着用。但他還是十分得意的,方帝姬給他的毒粉混上水之後淬毒,他在附近沒找到水,也捨不得把喝的水用在這上,就在一旁撒了泡尿,中間往毒粉包里抖了一點,恰好好處。

片刻的功夫不到,大地微微顫動,陳良王乾都伏在高處,看到遠方烏壓壓一隊人排山倒海似的向此處進發。

見來將,好威嚴;身體健壯是正當年,頭戴亮銀盔,千錘打萬錘針,二龍戲珠美玉襯,雙頭簪纓上下分。戴上能壯英雄膽,治國安邦會敵人。

看臉面似銀盆,目如朗星耳有輪,天庭滿地格稱,牙白似玉紅嘴唇。

穿一身甲龍鱗,繞目增光冷森森。護心鏡如月輪,刀砍箭射不傷身。

素羅袍把甲襯,起秋霜壓白雲,佳人剪女子針,盤龍飛鳳綉麒麟。

太阿劍龍口吞,劍長三尺驚人魂,削鐵如泥不卷刃,鯊魚鞘上袢黃金。

無處找無處尋,論價也能值千金。昔日裏張良贈韓信,力逼霸王自刎身。

胯下騎馬龍鱗,白似雪亮似銀,細看雜毛沒半根。

猶如蛟龍竄出海,大將騎它保明君。連人帶馬一塊玉,好似平地起瑞雲。

陳良縱然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可也不得不打心眼裏贊一聲,這位丞相、曾經的義父的容貌氣度舉止,那真是一等一的神仙風度,舉手瀟洒抬腳風流。滿朝文臣儒雅武將英豪,可任誰站在丞相身邊也得自慚形穢。

等丞相催動胯下馬,到了老榕樹下時,一道響箭直衝雲霄。

一道響箭上天,丞相身邊立刻被一眾親兵衛隊包裹的嚴絲合縫,別說是一支箭,就連一隻蚊子都到不了近前。

這響箭也是給王乾的信號,按照約定好的過了十數,王乾從十幾米高的樹上跳了下來,直撲丞相。

近衛們連忙拔刀豎槍,用刀槍林迎接這從天而降的刺客,紛紛大喝:“賊子找死!”

陳良連發兩隻響箭,前陣連忙列隊接陣,防備着可能回來敵人。所有人都知道響箭就是信號,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竟然只有兩個人。丞相就在前隊,他在打仗時一向身先士卒,沒想到在追殺妻子的時候也是這樣。

王乾身上穿着方帝姬珍藏的一套軟甲,並不在乎刀槍林立,但還是把雙鐧一擺,盡量掃開身下的幾把刀槍。

在王乾和丞相之間,只隔着一個人。丞相騎在馬上,侍衛們也騎在馬上,人和人之間可以沒有縫隙,但騎在馬身上的人則要被馬和馬之間的距離限制住,王乾雖然落入侍衛們的包圍中,卻也落在馬背上,恰巧因為距離太近,他所用的雙鐧比侍衛們的短刀長槍更適於交戰。

陳良捏起兩隻箭,用連珠箭的時候他最穩妥的數目是一手抓兩隻箭,一隻達弓一隻備用。一箭射死了擋在丞相和他之間箭道的某個侍衛,陳良忽然紅了眼圈,這侍衛他認識,他從小到大都和丞相與帝姬的侍衛們玩。

但現在顧不得任何私情,任何的感情和任何朋友,都不如方帝姬重要。

陳良一箭射死侍衛,侍衛倒下的時候身邊的人就在努力湊近擋住這個缺口。但來不及,第二箭就在那侍衛倒下的時候呈一道綠線,穿過臨近兩個侍衛之間的分析,飛馳而至。

丞相在侍衛中箭死掉的時候,就連忙一個蹬里藏身。毒箭劃過丞相避之不及的手臂,卻沒能划穿他的外甲,十分可惜的射入了另一名侍衛的手臂上,那人當時中毒而亡。

和王乾交手的侍衛們都認出他了,見刺客是他,都覺得十分震驚。這些人年紀大些的是看着他從小長到大,年輕些的也和他關係親昵,若非知己也是朋友。丞相扮作捕頭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跟來,所以不知道其中內情。

王乾手持雙鐧,苦苦應付眾人的圍攻,他的武功並不是丞相府內的佼佼者,也沒有金五那樣的力氣,幾次都要支持不住。幸好在他還差幾招就要落敗被擒的時候,眾人都認出了他的面容,不約而同的放輕力氣。

王乾趁機大喊:“丞相殺妻,天理不容。帝姬娘娘已死,我為母報仇!”

亂中忽然有一人道:“你不敵我等,亦不敵丞相。”

王乾肅然道:“死也要對得起我娘。”

丞相本來已經離開了一些,兜轉馬頭,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說道:“她沒有死。”

王乾咬着牙,掄起熟銅鐧拍開一把鋼刀,嘶吼道:“毒藥發作,她死了。”

陳良又是一箭,射向丞相在人群縫隙中露出的脖頸。箭矢擊在他后脖子上,發出叮的一聲,丞相被衝力壓的往前俯身,箭矢卻軟綿綿的落在地上。丞相穿的軟甲,是方帝姬請人定製的,除了臉以外全都包住了。

直起身來,丞相玉顏如故,不喜不悲,頭盔下那一如既往清澈而可親的目光看着王乾,淡淡道:“你叫她回來,我有話要和她說。”

王乾一擰身打到另一個想要偷襲自己的人,叫道:“她死了!真的。”

丞相微微一笑,正如百花盛放之時飄來的微風,他的笑容就那樣溫和而令人沉醉。他的眼神輕輕的看着王乾,從懷中掏出三塊金牌放在手中,不急不緩道:“如果她真的死了,皇帝不會連發三道金牌逼我收兵還朝。”他似乎毫不介意的說:“相守二十年,我從不知道她和皇帝的關係如此親密。”

又一隻毒箭襲來,依然被丞相的甲胄擋住。陳良只恨母親給他做的鎧甲太結實了,主將一般不會中箭,把鎧甲做那麼結實幹什麼。

王乾繼續和人搏鬥:“皇帝知道我娘死了?”

“不,你這孩子又不聽我說話。”丞相無奈的微笑,輕輕的搖頭:“她用暗衛傳遞消息給皇帝,說我在追殺她,而且已經在重傷了她。皇帝震怒,半日連發三道金牌,逼我放棄一切行為回京請罪。我知道她不會死。”

王乾看着他淡然的樣子幾乎發狂,狂吼一聲,拚命沖向丞相的方向。

眾侍衛能收起力氣放慢攻勢讓他有機會逃跑,可是決不能讓他到了丞相身前,殺了丞相。

王乾手中熟銅鐧用力一盪,把侍衛們稍微逼開一些,另一隻手猛的一論,熟銅鐧脫手而出,直奔丞相天靈蓋。

與此同時,陳良手中又有三隻箭扣在手中,瞄準了丞相的后脖子,三支箭連成一線飛馳而至。

丞相單手微舉,輕描淡寫的接住熟銅鐧,扔給一旁的侍衛拿着:“這是娘子的珍藏,你們拿好。”他輕輕嘆了口氣:“王乾,我自幼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當土匪當騙子當山賊最終投軍入伍,二十年我不可能不會武功。”

丞相這次在馬背上往後仰,三支箭在他的頭頂上空劃過。此時眾人都知道這是毒箭,自然用盾牌迎住。

王乾已經因為失去手中一隻熟銅鐧而被擒。

丞相拈起落在盾牌上的箭矢,催馬來到被反剪雙臂的王乾面前。依然是那種明亮而悲憫的神情,還是那樣萬眾矚目的俊美無雙,他輕輕摸了摸王乾的頭,用毒箭在他臉上輕輕劃了一道,能見血的一道。

然後對着陳良的方向,高高舉起毒箭,單手把筷子粗細的箭桿一折兩半。

“不用抓陳良。”丞相不染凡塵的微微一笑,如同謫仙降世:“他會告訴娘子我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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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邁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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