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比起蔣品一的震驚,傅煜書顯得比較平靜,他也沒慌,只說了句“下去吧”便領先朝樓下走。
蔣品一遲疑了一下,還是跟着他下去了。
下樓梯的時候,傅煜書拿出監控器調取了昨晚的監控錄像,一邊走一邊看,走到一樓就直接出去了,奔着停在門口的車去的。
蔣品一站在門口看着他打開黑色轎車的後座車門,從車裏拿出個精緻的白色盒子,關上車門鎖了車朝她走來,到了她面前便把盒子朝她一遞。
“之前你喝醉了,扶你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手機摔壞了,這部當做賠償。”傅煜書心不在焉地說,“這手機得用小卡,我已經幫你剪好了,呆會回家你自己換上就可以了,如果不會的話我可以幫你。”他隨手拆開盒子外面的封袋,抬步邁上台階朝裏面走,低着頭道,“你之前那部手機修好要花的錢都夠再買部新的了,我擅作主張,希望你別介意。”
蔣品一見他進去了,就把大門關好了,上鎖之後才扭頭看向他,這時候他已經坐在沙發上拆了手機幫她放卡了。
“這手機牌子我聽過,不便宜,我不用這麼好的手機。”蔣品一走到沙發邊道,“我很少用電話。”
傅煜書頭也不抬:“我已經買了,你用就用了,不用也是閑着,你要是嫌貴,我就再買部便宜地賠你。”
蔣品一無奈道:“我那天晚上喝醉了,手機摔壞肯定怪我自己,你根本不用賠給我。”
傅煜書抬眼看她,黑色的眸子眼波坦蕩,和顏悅色道:“蔣小姐,我們算是朋友了吧,有些話我說出來可能不太合適,但有時候你要學會給男人台階下。”
蔣品一愣住,獃獃地看着他,顯然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傅煜書彎彎唇角,重新垂下頭幫她設置手機,神色不動道:“如果你覺得當做賠罪禮說不通的話,你就當做我想送你禮物吧。”三兩下搞定,傅煜書站起來單手抄兜把手機遞給她,身高差令他和她說話時需要微微俯視,“弄好了,我的號碼幫你存上了,如果社交軟件不會下載的話,隨時找我。”說罷,他走了幾步脫掉外套隨手一扔,躺倒在長沙發上解開襯衣領口的紐扣,雙臂伸展伸了懶腰,襯衫袖口寬鬆地朝上拉扯,露出白皙無暇的手腕。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他躺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搭在沙發尾部的扶手上,仰頭眯眼看着蔣品一,“蔣小姐要在這裏呆一會也可以,想回家的話就自便。”語畢,閉上了眼。
蔣品一拿着手機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猶豫半晌還是走到茶几邊把手機放進了包裝盒子裏,抱在懷裏對傅煜書說:“無功不受祿,既然你送我東西,那我也告訴你點秘密吧。”
傅煜書倏地睜開眼望着她道:“秘密?”
蔣品一坐到他對面,壓低聲音說:“那封婚書,我本來想留給你自己研究,但你應該不會想到有人會在婚書上動手腳,所以查出來估計比較費勁。”
“這個手腳指的是什麼?”傅煜書也不躺着了,翻身起來面帶思索地凝着她。
蔣品一不看他,擺弄着自己的手指說:“你把婚書拿到火上烤一烤,應該會有字顯示出來。我沒有試驗過,這是母親告訴我的,這封婚書本來一直由她保管,可她後來不知怎麼了,忽然就發了癔症,現在住在精神療養院,所以就教到了我手裏。”她抬起頭,望着他說,“不管你看到了什麼,和你想知道的事有關係或者沒關係,麻煩你都不要透露出去。”
傅煜書聽見“精神療養院”五個字的時候眉梢不自覺挑了一下,那異常稍縱即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對於蔣品一的不放心,他冷靜說道:“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保密。”
“還有,你千萬不要把婚書弄丟。”蔣品一強調,“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沒責任心,那些錄影帶丟了你都不着急,還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資料呢,人家要是知道丟了,得多擔心啊。”
傅煜書頭一次被蔣品一責備,一時半會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沒吭聲,只聽蔣品一接着道:“我這東西你絕對不可以弄丟,我和給你錄影帶的人可不一樣,如果你把婚書弄丟了,我會讓你付出代價。”她瞪大眼睛,本來就頗具蠱惑力的強勢五官彰顯了御姐本色,還挺能唬人。
傅煜書張張嘴,須臾后“哦”了一聲,語調不明道:“我剛剛看監控錄像的時候已經順便傳送到給我資料的人那了,如果錄像上錄到了偷東西的人,這會他應該已經在查了。”
蔣品一眨眨眼,有點語塞,但還是堅持道:“就算你做了彌補,可還是丟了啊,這不能掩蓋你犯的錯誤,我給你這封婚書是相信你,你搞清楚婚書上的秘密后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絕對絕對不能弄丟!”
“好。”她說得也沒錯,傅煜書順從地保證道。
“我要回去了。”蔣品一抱着手機盒子站起來,背對着他朝門口走,一邊走一邊道,“手機的錢改天我會還給你。”說罷,推門走了。
傅煜書站在原地雙手抄兜望着門縫裏她曼妙的背影,心道,不是說拿消息抵價了么,這會兒怎麼又要給錢了。
拿起保存完好的婚書,傅煜書鎖了一樓的門去了二樓書房,因為門窗都緊閉着,書房的採光也不好,外面又有許多樹木遮擋陽光,所以他進去時裏面很黑。
傅煜書打開燈拉上了窗帘,鎖好書房的門,確保萬無一失后,找來蠟燭用打火機點燃,將婚書托高在火上稍稍烤了烤,果然有字顯現出來。
用蠟燭在紙上寫字,被火烤后就會顯現出來,有人想要在婚書上隱藏什麼秘密?
傅煜書凝神盯着婚書上的字,側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一手拿着筆,一手捻着字的走向,眉頭微微皺着,表情認真的臉龐被燭火在牆上映出了一層英俊的剪影。
蔣品一回到家不久,新手機便響起了短訊聲,她拿出來看了看,擺弄了幾下才進入短訊頁面,發信人是傅煜書。
傅煜書發來了一張照片,拍照的光線不太好,但還是可以看清照片的內容。
十分陳舊的古典婚書上有幾個十分不明顯的字勾着輪廓,蔣品一將圖片放大仔細觀看都不太能看清寫得是什麼,所幸傅煜書比較周到,很快發來了婚書上隱藏的內容。
“十二、五、四、六、死。”婚書上寫了這麼幾個字。
蔣品一擰眉思索,還是想不通它的意思,於是回短訊問:這是什麼意思?
傅煜書回信的速度很快,顯然也在思考,他說:我更應該請教你。
是啊,蔣品一是槐園裏的人,應該比她更了解這些東西,可她也不知道這些字是什麼意思。
蔣品一如實道:我不知道。
傅煜書那邊過了一會才回信,他說:那一起想。
“……奇奇怪怪。”蔣品一念叨了一句,正要繼續回短訊,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使勁推了幾下。
蔣品一嚇得蹭一下子站了起來,趕忙將手機和手機盒子放進抽屜里,白着臉走到門邊問:“誰?”
“你說是誰?”門後傳來中年男人的厲聲呵斥,“還不開門!”
蔣品一已經料到了是父親,現在時間到了中午,父親會回家吃飯,是以她才鎖了門,免得被父親抓個現行。
抱着挨打的心理打開門,蔣品一低頭微閉着眼道:“爸,對不起,我昨晚沒回來。”
蔣嵊站在門口陰森森地瞪着蔣品一:“你還知道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不把我這個爸爸放在眼裏了,你居然學會夜不歸宿了,還連個電話都不打,你很好。”
蔣品一脫口撒謊道:“我昨晚去陪媽了,手機被媽不小心給摔壞了,她昨晚情緒很不穩定,我忙着安撫她,所以才沒給你打電話……”
蔣嵊眼神閃爍了一下,情緒略有緩和,但還是冷聲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照顧完你媽媽,難道不能去借護士的電話打給我?”
蔣品一不敢抬頭,不間斷地說:“當時已經很晚了,我怕打攪你休息。”
蔣嵊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看了好一會,忽然說:“蔣品一,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自從那個男人搬過來,你不但學會了違背我,還學會了撒謊。”
蔣品一倏地抬眼看向父親,滿臉的不可思議,彷彿不相信父親會看穿自己。
蔣嵊瞧着自己的女兒,冷笑道:“看,心虛的人總是很容易被嚇出真實情緒,你現在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從今天開始你哪也不許去,給我好好獃在家裏反省,學校那邊我會幫你請假,什麼時候對面的男人搬走了,什麼時候你解禁。”說罷,他拉住門把手將蔣品一的房門關上,拿出鎖從外面反鎖住房門,任憑蔣品一怎麼敲都不開,冷冰冰地拋下一句“安靜點”便走了。
蔣品一哭笑不得地站在門口,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只覺得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
正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被放在抽屜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她急忙跑過去拿出來一看,是傅煜書又發來了短訊。
【明天晚上我想去那棵槐樹那裏看看,有興趣一起去嗎?】
蔣品一拿着手機略帶怒氣地回道:我被爸爸禁足了,別說是去看槐樹,連上班都去不了了!
這個“!”很好地突顯了她的不淡定,傅煜書拿着手機看着她回過來的短訊,眨眨眼念叨了句:“生氣了?”
想了想,傅煜書給她打了電話過去,蔣品一立刻接起來,不等他開口便道:“你要去做什麼就自己去吧,做完了還活着的話就趕緊搬走,我不想被關在家裏一輩子。”
傅煜書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也不生氣,只道:“明晚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蔣品一皺着眉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被禁足了。”她本來想提高音量的,可又怕被父親聽到,結果反而縮小了音量,於是話語力度就大大減小,不但不強硬,反而有點撒嬌的意味。
傅煜書耐着性子道:“如果你想去,我來想辦法。”
蔣品一不免有些好奇:“你有什麼辦法?”
“你爸爸晚上幾點鐘休息?”
……
於是,第二天夜裏十點鐘以後,傅煜書出現在蔣品一家樓下,正對着蔣品一所在的二樓窗戶,身後是一棵大樹。
蔣品一打開窗戶朝下看,很輕易地看見了穿着黑風衣的他,黑髮黑衣的他幾乎融入夜色中,極高的個子和修長的雙腿、以及極具東方古典美的臉龐令他的氣質越發睿智和神秘。
看這站在那不動、只是來回查看的他,蔣品一不確定地拿出手機發短訊:你打算怎麼做?
因為怕吵醒警惕的父親,他們不能打電話,發短訊也得保持手機靜音。
傅煜書忙裏抽閑回道:我正在努力,你不要放棄。
拿着手機,蔣品一看到這條短訊,心裏莫名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