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顏妃卷一(1)
吉安走進來的時候顏挽正在含冰。
這古代的夏季沒空調真是要死的節奏,因為家裏怕小孩子吃壞了,每天冰碗子只有一份的供應,涼茶還好一點,會有兩盞。
可是真心杯水車薪啊!
還好顏家是官宦人家,家裏的小姐繡房會放冰,顏挽實在熱的時候就將冰塊敲碎了含在嘴裏,也算是解了酷夏苦暑。
吉安是顏挽的屋裏的媽媽,說是媽媽也不過四十的樣子,據說還是顏挽的奶娘,在顏挽的屋裏最有說話權。
當她看到自家大小姐將卵石大的冰塊硬吞下去,臉即刻就綠了,本來想着說叨上兩句,可想到來這裏的主要目的,她不得不先咽下這口氣說正事。
“有王府里的姑姑來家裏了,說是應親王要選妃。”
“哦。”
顏挽出聲,表明自己知道了。
她穿越到這邊十幾年,穿到的還是顏家這種比較大戶的人家,自然也知道長夏朝大選這類敏感事件的行情。
每次大選雖說落實者都是官宦人家,但長夏並沒有強制的要求。
就拿顏家舉例,顏挽的父親是餘杭知府,官不大但是在地方上也不小了。通常顏家這種人家是要送人去大選的。
但不一定是自家小姐。
顏挽的老爹既是長房又是族長,家裏的親戚少說也有一百來號人。如果顏家心疼女兒,可以選族中女代為參與大選。
顏挽她爹顏柳齋對這件事情就有決定權,不需要他逼着族人出閨女,族人估計就上着趕着拋小姐。
一步登天的事情誰都想撿個便宜。
當然,皇族也不是傻子。若是顏家出了顏柳齋的嫡出小姐,那麼一進宮大約給個正六品從六品之類,若是族中沒啥建樹人的閨女,大抵就是八品九品之流。
而顏家若是出過一次女兒,那麼記檔之後,十五年之內就不會再需要出姑娘了。
皇恩浩蕩,體恤萬民。
顏挽在了解之後曾經這般如是評價。
綜上所述,顏挽很安全,至少她現在以為是這樣的。
“我的姑娘,您清醒清醒腦子,不是大選,是應王爺要納側妃。”
顏挽還是沒有明白這個點在哪裏。
“所以呢?”
吉安簡直都想着給自家姑娘跪下了:“大小姐啊,應親王何等身份,京中除了太子,那就是獨一份兒的尊貴。殿下的側妃那是正五品的位份,都快要趕上咱們大人了,族中那些名不見經傳人家的姑娘怎麼可能報上去?”
剛剛聽完這話顏挽的確心撲騰了下,不過身帶的自我安慰技能馬上被動投入使用。
“媽媽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你都說了是殿下選妃,那要求一定很高的,像我這種的應該……入不了他的法眼吧……”
顏挽這下越說越沒聲兒了,並開始怨恨自家娘親顧氏。
不是她自誇,自己的臉絕對是張美人臉,而且還是很頂級的那種。
用自家三嬸子的話來說,穿件粉的就像是初春里的桃花,上件紅的就像晚上天邊的雲霞,套件綠的就比得過碧波池裏的芙蓉葉,罩件白的純得過三九天裏的傾城雪。一句話,符合人類的集中審美,就是漂亮!
沒底氣的顏挽很想去正房看看情狀,卻被吉安拉住:“套句姑娘的話,你還是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若是無事,老爺和太太也不會提起;若是有事,您怎麼著也逃不掉,老實兒待着吧。”
見到顏挽明顯褶皺的包子臉,吉安再是惡狠狠地補了一句:“不許含冰吃。”
顏挽默,現在真沒那個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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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府的正房裏,顏太太顧氏整個一愁眉不展。
“我真沒想着會攤上這事,她二叔家的女兒都被我訂好了,就等着這幾年大選補上缺,誰想到殿下突然要納側妃。是靖海侯衛家夫人親自下的帖子,據說王妃娘娘身邊的大姑姑都過來了,這被看肯定是逃不掉的了。”
顧氏一邊說一邊自責:“咱們家就她哥和她兩個孩子,連個正經兒姨娘都沒有,我還想着傻就傻吧,反正咱們府里人口簡單,將來嫁個滿當戶對的清白人家就這麼一輩子了。哎……說到底都是我不好,王府裏面多少女人啊。什麼淑人良人的多得是,挽兒進去估計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沒姨娘說明你魅力大啊,顏柳齋翻個白眼。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說完這句話他就覺得特別沒有底氣,便繼續補充道,“應該死不了吧,富貴當然是說笑的了。”
這句話不光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把顧氏說得開始淌起淚來。
顏柳齋也覺得自己簡直太不走運了,都籌劃了五六年的事情給應王一搞就泡湯了。
想起自家有點缺的傻姑娘,他也開始頭大起來。
“這可怎麼辦啊,咱們家排在名單前頭,侯夫人說三天後大姑姑就要來看人了。”
顏柳齋很想說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你先提前跟丫頭說一下吧,別到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唐突了貴人。”
顧氏原本也想親自去跟顏挽說的,誰知每次一邁進自家姑娘的小院兒,她就忍不住心口酸痛淚水翻動。
父母不能在自家孩子面前露怯,尤其是遇上大事的時候。
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了安吉。
安吉說起來自然不會哭哭啼啼,不過她的缺點是簡單粗暴。整個一連說明帶嚇唬,就怕顏挽在王妃大姑姑面前丟人,造成的結果是顏挽對誦玉的定義基本接近了容嬤嬤。
顏挽一整夜睡得都不怎麼好,前半段是冷,後半段是渾身骨節都疼,而後連着起夜了三四遍。
第二天請了個郎中來看,說是高燒引起的腹瀉,怕是要卧床一段時間了。
顧氏也很不願意承認自家閨女這般沒用,但眼看着期限到了還沒好轉,只好自己備了車前往靖海侯府。
顧氏來的時候是挑過了飯點兒來的,因為她不願意留在侯府用膳。
好吧,其實她也很怕誦玉。
坐在馬車上滿滿腦子裏都是“推脫”、“虛報”、“騙主”之類的大罪,簡直腦補得自己頭皮發麻。
同孔氏說明來意后,果不其然侯夫人為難了。
“姑姑特地把你們家排在前面看,明兒就只看你們一家。剛說了這話姑娘就病了,這……,我自然是信得過府上顏大人的,只是就怕有心人做文章啊。”
“那……我……”
顧氏本來就不善言辭,她說的最流利的話通常是擠兌顏柳齋,此刻一急更是心中忐忑,一下子臉就憋得通紅。
孔氏見她不像作偽,也打算拉顏家一把:“你先別急,大姑姑今兒剛同我去了王同知家,現在府上還沒回去呢,不如太太親自過去跟她說說?這事我哪裏敢做大姑姑的主。”
想到誦玉顧氏心裏就犯怵,可是她也不能把顏柳齋拉過來說這些事情,只得硬着頭皮道:“好,那有勞夫人了。”
所幸誦玉大姑姑並不是神馬妖魔鬼怪,人長得挺祥和,說起話來也溫順妥帖。顧氏吊著的心終於下來了一半兒,她問了辛苦后就坐了下來,拿着茶盞打腹稿。
誦玉用眼神向孔氏詢問,孔氏忙答道:“這位是顏知府的太太,特地來看看您的。”
誦玉心奇,明天才去看您,今天您來看我這算怎麼個回事。
“我……大姑姑好。我們家姑娘病了……所以……”
顧氏發現調整了半天心情沒用,一說話又卡殼了。
“什麼病?”
“是……那個……嗯,發燒了,還……腹瀉。”
誦玉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顧氏,上來就當王妃,這得有多好的運道啊,多少人求神拜佛都等不來的福氣。要不是趕上了,那還是要從良人一級一級地熬呢,怎麼你們家的姑娘就嚇病了。
誦玉看了一眼顧氏,嗯,真真兒是美人,怕是宮裏幾位娘娘也長不成這般樣子。
漂亮……膽小……無根無派……
很符合她選側妃的邏輯啊。
“既然如此,那夫人您就在家好好照顧姑娘吧,既然現下不方面,那咱們改日再去府上打攪。”
呼……
顧氏舒出一口長氣,這姑姑也挺好說話的嘛,嚇死她了。
“謝謝您。”她道謝地極為誠懇,“我們大姐兒一定會努力好起來的,絕對不會拖累您的進程的。”
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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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用午膳是發現桌上多了一道花蟹炒年糕,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贊道:“果然不錯,同王妃做的有幾分相似了。”
“那是。”林遠在一旁躬身伺候着,“誦玉大姑姑親自下廚給殿下做的,這大夏天的,殿下總是進的不香,也好調理調理胃口。”
“誦玉?”紀念奇道,“她這幾日正該忙着才是,怕是看姑娘看得都分不清誰是誰了,怎麼這會子還有空待在府里?”
正說著誦玉端着食盒走了進來,將裏面的芙蓉魚角、宮保鵪鶉、芥末鴨膀幾道王妃素來拿手的菜端在桌上。
她心裏是想着,殿下離了王妃這些日子,給他留個念想。不求相思成疾,也好時時將上官謹放在心上。
“回殿下的話,本來今日是要去顏知府家的,誰知她們家姑娘偏巧這日病了,奴婢也偷得浮生半日閑,過來侍候殿下。”
“顏柳齋這人不錯,前些年江南梅雨連着來得又多又猛,衝垮的堤壩河灘不在少數,知府上台一個一個儘是沒用,還好後來上了他。雖然是個不同變故的主兒,不過實實在在是能幹,比那些濫竽充數的好太多了。怎麼?他家姑娘病了?是怎麼個癥狀?”
誦玉說起來也有些無奈:“去下帖子那天還好好的,誰知當日就給病了。不過依着奴婢看,興許是姑娘興奮過頭了,一下子被火衝著了也說不準。”
聽到這裏紀念“撲哧——”一聲的給笑了:“顏柳齋可是個硬骨頭,自己學術紮實不說,雖然有點子讀書人的迂腐,本王看着倒很識時務。當年治理錢塘水患,所有偷工減料弄虛作假的統統給發配,那幾個黑了心腸淹到農舍的直接給斬監侯了。明着得罪了不少人,但說起來父皇也是誇的,自然不會有人敢動他。誰知道自家閨女這般沒用,竟然給嚇病了。”
誦玉心道殿下您真相了,可嘴上卻也不能這麼說啊。
“殿下您多心了,這等喜事誰家姑娘不盼着呢,必然是歡喜過頭導致的。”
紀念也不想探究顏家姑娘是怎麼病的了,便敷衍道:“姑姑說的是,大抵就是這麼了,只是不知道姑姑這幾日忙進忙出可有什麼進展?”
誦玉搖頭:“還說不準呢,這才看了八家,不到最後誰也不好說啊。”
兩人正商議着,就見丁寶急匆匆地跑進來,而後氣喘吁吁地跪在了紀念面前:“殿……殿下,王妃遣人來給了信兒,說是……咱們府上的蘭妃娘娘,前幾日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