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驚見!!
她一下的士就疾步走,不料走着走着,整個人像是雷電劈中一般,渾身僵住了。
只見那雄偉氣派的酒店旋轉玻璃門裏,闊步走出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男子,面容俊美絕倫,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希臘塑像,一雙英挺的劍眉下,冰眸幽暗邪魅,狂傲不羈,鼻子挺直而自信,薄唇冷冽而性感,可以媲美頂級模特兒的身材裹在一襲剪裁適當的黑色西裝下,窄身的款式恰如其分地將他修長的身段承托得更加完美無暇。
天……佑?
正從酒店出來的人,是天佑?
好像不對,天佑平時穿的是襯衣牛仔褲,這個男人卻西裝革履,且渾身散發著一種冷漠高雅、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難道是幻覺?凌語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那個身影。
不是幻覺!那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與天佑擁有一模一樣外表的男人,那面孔,那身材,早就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如今看來,還是那麼熟悉,熟悉到好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熟悉到,她內心已經起了強烈的反應。
頃刻間,欣喜若狂的感覺潮水般地躍上她的心房,停止的雙腳又開始邁動,飛速衝過去,可惜,那人已坐上轎車,揚塵而去。
“天佑——天佑——”她急聲呼喚,不加思索地朝車子追跑,跑出酒店門口的廣場,跑到車來車往的大路上。
寬闊的道路頓時變得混亂起來,大家無不驚詫,還下意識地放慢車速,注意力皆集中在那抹亡命奔跑的倩影上。
這……是在拍電影嗎?或電視,又或者是廣告?然而,並沒攝影隊!
拚命追趕中的凌語芊,絲毫不知自己成為路上的焦點,她嘶聲吶喊,拚命猛追,天空剛下過一場大雨,路面極滑,由於跑得太快,她跌倒了好幾次,可她都沒理會,爬起來繼續追。
但她畢竟是人,速度根本不及轎車,不一會,車子越來越遠,漸漸不見蹤影,她終慢慢停下,無力的身體跌坐於地。
由於剛才的追趕和跌跤,她頭髮變得凌亂,衣服也弄髒了一處處,她都毫無知覺,獃滯的雙眼緊盯着車子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地呢喃自語,“難道不是他?難道是自己在幻想?自己對天佑思念成痴,眼花繚亂,以致產生了幻覺。又或者,直接把別人當成了天佑,一定是,一定是這樣……”
可惜,淚水還是無法抑制地自她眼中奪眶而出,撲簌撲簌地往下直流,視線模糊了,周圍的景物也一片朦朧,她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遠方,看着剛才那輛車子消失的方向,直至到,她的手機再次響起。
她小手摸索着,從口袋掏出手機,憑感覺按了接聽鍵,眼淚仍悲傷狂流中。
“凌語芊,你怎麼還沒到?再給你五分鐘,立刻給我滾回來!”電話里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責罵,聲音十分尖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凌語芊待那邊停下約有數秒,又即將再做聲催促她給答覆時,終無力地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收起電話,她又是朝着遠方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往回走,低着頭心不在焉,彷彿走在一個無人的空間裏,對周圍發來的古怪和好奇眼光依舊沒有絲毫的覺察和在意。
她邊走邊抹淚,調整和平復着心情,奈何心中還是抑不住地回想剛才的情景,以致到達人事部已是20分鐘過後。
除了總經理,那個素來以尖酸刻薄、仗勢欺人聞名的採購部經理也在,剛才那個火爆的電話,正是他打的。
此刻,他繼續拿着雞毛當令箭,當頭給她一頓教訓,“好你個凌語芊,竟敢一而再、再而三遲到,你眼中還有沒有總經理!”
凌語芊當他狗吠,靈氣的水眸直看向大椅上的中年男人,輕聲道,“總經理,請問您這麼急着叫我回來,有什麼事吩咐嗎?”
“聽說你得罪了1510房那個客人?”總經理也不拐彎抹角,神態嚴肅盯着她。
凌語芊心頭倏忽一顫,1510號房,那個……德國客人!
“身為公關部主管,你應該清楚客人至上這個宗旨,這德國客是我們酒店的大客戶,一年當中與他有關的業務幾乎佔了我們酒店營業額的百分之十,我們理應把他當佛祖般供養才對,你卻故作清高,一味抗拒和排斥,前天還可惡到出手打人,他現在投訴你了,看你怎麼自食其果!”採購部經理再度煽風點火,幸災樂禍。
凌語芊眉頭皺得更緊,不錯,那客人仗着是酒店的大客戶,好幾次對她出言侮辱,毛手毛腳,為保住工作,她都極力忍耐,直到前天,他借酒行兇,使計把她叫到他的房間,要她陪他上床,她不肯,他就硬來,她奮力掙扎之際將他推倒,然後倉皇逃跑,想不到……會被他抓住把柄來投訴。
可惜,這樣的解釋並不能讓凌語芊得到支持和諒解,採購部經理繼續針對。
總經理則直接說出解決辦法,“客人說,你今晚陪他一夜,那天的事會一筆勾銷。”
凌語芊先是一怔愣,隨即惱羞成怒地拒絕,“不可能!”
“凌語芊,聽說你家境不好,這份工作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你應該清楚,現在是21世紀,有些事,你就別太執着。”總經理接著說。
凌語芊渾身僵硬,總經理這話……敢情是指假如她不滿足那客人的要求,就解僱她?
偌大的辦公室,陡然安靜了下來,直到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
一頭棕紅色的大波浪捲髮,豐滿高挑的身材裹在一襲黑色窄腰及膝短裙內,露出修長白皙的腿,腳蹬一雙紫色高跟涼鞋,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美艷、時髦、狂野,這,正是馮采藍,凌語芊目前最好的朋友。
她今天恰好陪客人出遊,回到酒店無意中聽櫃枱同事說凌語芊也回來了,一問之下,找到這兒來。
見到她,凌語芊彷彿找到救星,急忙抓住她的手,把今天的事告訴她。
馮采藍聽罷,同樣皺起眉頭,不假思索地朝總經理道,“客人在幾號房,我替語芊過去看看。”
“你?省點吧,你能和她比嗎?”採購部經理立刻嘲諷出聲。
“既然你也知道語芊不是我們這類人,那你還叫她去?”
“是她不識趣,得罪客人在先,難得客人大量不追究,她應該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大量?我說他大色狼才對!”馮采藍繼續給採購部經理一記白眼,看回到總經理那,“總經理你該清楚語芊的為人,這次明明是客人不對,你身為上司,理應維護員工。”
可惜,總經理似乎鐵定了心,“她得罪的不是普通客人,是我們酒店的大客戶,如今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她今晚好好服侍那客人,二是……拿起這封解僱信走人。”
採購部經理又是趁機冷嘲熱諷,“不就是睡一晚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哪家酒店不是這樣,既然做這行,就別他媽的裝清高。”
馮采藍徹底惱怒,見不得好朋友備受侮辱,豁了出去,一把扯過解僱信,氣洶洶地吼,“憑語芊的能力和質素,這家破酒店算是委屈了她!”
說罷,她拉凌語芊衝出房門,一路疾奔,直到走廊的盡頭,繼續破口咒罵。
凌語芊不由得出聲安撫,“采藍,算了,彆氣了,別理他們。”
馮采藍再罵幾句終停下,看着手中的解僱信,臉上露出自責,“對不起語芊,剛才……我似乎太衝動了。”
凌語芊搖頭,其實細想起來便漸漸明白怎麼回事,上個禮拜,她無意中識破採購部經理中飽私囊的伎倆,這次的事正好給他一個時機,所以,不管采藍有沒有衝動,自己的結局都將是被解僱。
真要說對不起,也是自己對不起采藍。
三年前,父親公司倒閉,欠下一大筆債,由於父親是白手起家,富貴的親戚幾乎沒有,至於那些生意上的,大家都怕拖累,紛紛與父親撇清關係,剩下一些好心的思及父親恐怕無法東山再起,只借一萬幾千當應付了事,故父親可謂一貧如洗,以致自暴自棄,頹靡不振,自己身為長女,唯有輟學,肩負起養家的責任。
一個大學尚未畢業的女孩,讀的又是美術系,在這人才濟濟的競爭社會,想找份稍微好點的工作談何容易。
兜兜轉轉半個月之後,幸好碰到高中同學馮采藍,自己當年曾舉手之勞幫過她,想不到她一直記在心上,得知自己的困境,義不容辭地介紹自己到她工作的地方,即華爾頓酒店公關部,自己一干便是三個年頭。
其實,華爾頓酒店的公關部不單純是負責酒店日常工作的安排和推廣那麼簡單,它還存着一個潛規則,便是專門給一些外國住客或國內遊客當三陪,陪游,陪吃,陪玩,甚至……陪睡。
記得當初采藍跟她提及時,她大大震驚,想也不想便拒絕;采藍也不勉強她,還處處照顧她,工作中碰到一些想占她便宜的客人,都是采藍出面擺平,以致她能安穩無事地在這兒工作,還通過努力進取,半年前被提升為部門主管,可惜,結果還是無法逃過被解僱的命運。
“對了芊芊,中華大酒店那邊正好招公關部高級職員,不如你去試試?”馮采藍又開口。
凌語芊回神,“中華大酒店,你是指……”
“嗯,就是那個曾經的省委書記賀雲清賀家的酒店。我認識一個同行朋友,是那邊的人事部經理,前幾天他忽然給我打電話,說公關部招高級職員,問我有沒有興趣,既然今天發生了這等事,我就把你介紹過去。”
“讓我去?那你呢?”凌語芊再次搖頭,中華大酒店是g市首富賀家的一個子公司,聞名全城的五星級酒店,無論工資福利、工作環境或發展前途等都極好,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單位!
“不打緊,你也知道那邊是規規矩矩的酒店,根本沒外快可賺,我過去反而不適合,你去最好。”為了說服凌語芊,馮采藍還故意這樣道,“他原本叫我今天給答覆,我打算推掉的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今晚跟他說一聲,初試是他負責,那只是一個形式,你只需複試將賀煜搞定。”
“賀……煜?”不知因何緣故,一聽這個名字,凌語芊感覺心馳莫名的盪起一圈漣漪。
“嗯,是賀雲清的孫子,據說自小去國外念書,三年前才回國,一開始進公司從低層做起,短短兩年便打進董事會,委任總經理一職,辦事效率極高,有魄力,有手腕,不過性格冷漠倨傲,公司幾乎沒人看過他笑……”馮采藍滔滔不絕,發現凌語芊俏臉漸變,趕忙轉為安撫,“當然,那只是一些道聽途說,就算他真的冷酷無情,公事上應該還是公私分明的,你不妨試試,憑你的能力,准沒問題。”
的確,自己已經沒得選擇,即便再艱難也得去試試。凌語芊暫壓住滿腹哀愁,對馮采藍由衷道謝,同時為剛才某件事道歉,“對不起,剛才連累你被欺辱……”
“沒事,我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何況他說的也是實話。他拿你跟我比,我服!”馮采藍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刻意轉開了話題,打趣道,“對了,你要是真的能去那兒工作,可別忘了我這個好朋友哦!”
凌語芊心潮更澎湃起伏,忘?怎麼會忘!將來,不管自己去到哪,都會記住這個曾經在自己最艱難時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儘管別人總說她潑辣囂張不自愛,可自己清楚,她是個重情重義、做事有原則有分寸的好女孩。
迎着凌語芊感激的注視,馮采藍甜甜一笑,拉起了她的手,“來,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凌語芊點頭,抬步,與采藍並肩而行,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