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商務車在穆清開會的地點停下，她睨了眼身旁一直默不作聲且正襟危坐的人，稚嫩的臉龐昭示它的主人年齡，穆清臉上淡開一抹溫柔的笑顏,“你手機號多少，報給我。然後你可以四處逛逛，我差不多好了就打電話給你,免得你坐車裏無聊。”
“嗯？”路瀾清下意識尋着聲源轉過頭,瞅見她展露的表情不自然地撇回頭直視前方的椅背,“我手機沒電了。”
穆清臉上的笑意更甚,現在中午都還沒到,手機就沒電未免也……果然是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啊，“用得這麼快,玩遊戲了嗎？”
“沒有。”路瀾清擺擺頭,拿出手機按住開機鍵給穆清看,“昨晚可能太匆忙，沒有插好充電器吧。”
“哈哈——”笑意再也止不住,穆清疼愛地抬手去撫摸路瀾清的後腦，卻見她既錯愕又僵硬地閃躲,連忙收回手,歉然道，“抱歉。”
“抱歉。”
兩道聲線異口同聲，路瀾清眨眨眼，淡然地勾起嘴角，“是我反應太大，嚇到你了。”
穆清依舊和煦地笑笑沒有說話，她從秘書手中取過公事包，跟司機叮囑了幾句才對路瀾清說：“那麼——有勞你等我一會了，可能……會有點久。”
“沒事，我等你，畢竟是我有求於你”
穆清聽到這句話微微點頭便闔上了車門，她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透過前窗望向眼神渙散的路瀾清。她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一個頂多算得上就見過兩面的人如此上心。昨夜她深夜加班開車回家的路上看見靠坐在車站牌下睡着的路瀾清，竟鬼使神差地慢下了速度，湧出一種停車去喚醒她的衝動，好在她剋制了下來。
今天……呵，到底是a市太小才如此之巧，還是其他因素？
莫不是自己到了三十歲就開始母愛泛濫了，不過，看她的樣子真的倒挺像一個小孩子。
“穆董，我們還有十五分鐘。”
秘書的提醒讓穆清回過神，她收斂了心神整理好儀容便一同踏進了大廈大門。
此刻，路瀾清的內心亂作一團，她的前後矛盾讓她亂了陣腳，完全不知道該不如進退與取捨。如今滿腦子都在回蕩穆清喚她“路瀾清”三個字。
穆清也是唯一一個認識路瀾清那麼久一直喊她全名的朋友，因為穆清說，只有三個字都喊全了，才會覺得路瀾清在她面前是完整存在的。
“路瀾清，你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嗎？就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流成熱淚。”
穆清……哎……路瀾清再度嘆息，她掃了眼車內的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午飯時間，“我出去透透氣，順便幫你帶份午餐。”路瀾清對着司機如是說。
以往穆清一忙起來，也會這般不顧時間，路瀾清總是會溜出去給司機和秘書帶一份餐飯，至於穆清，要麼就是被對方公司氣飽了要麼就是準備商后應酬了。
到現在，路瀾清都熟記着他們中意的口味，可想而知，穆清是有多少次這樣做過……
好在這一帶路瀾清還算熟悉，買完了飯心裏那些雜七雜八的差不多也被風吹得消散。她站在副駕駛座門邊搖搖袋子，示意司機落下窗戶，隨後便把膠袋遞到他手中，還沒來得及和司機說話，身後就傳來再熟悉不過聲音。
“路瀾清。”
循聲望去，只見穆清快步走到她身邊挽上她的右手，歉然地對着站在大廈門口的男士說：“不好意思，我朋友突然過來找我，所以……”
“沒事，反正來日方長，下次吧。”
“好的。”
路瀾清視線來回掃蕩，算是明白了前因後果，大抵是穆清為了擺脫別人的相約拿自己當擋箭牌了吧。她搖搖頭，攜着穆清往前走，至於走到哪裏，等那男的消失了再說吧。
“抱歉。”
“嗯？”路瀾清眨眨眼，半晌才反映過來，“沒事，能幫到你應該是我高興才是。”
穆清聽得出這是一句謙詞，所以她不會把這句話太往心裏去，然而走了幾步，左手上說不出的感覺讓穆清緊促眉頭。
路瀾清感覺到了穆清的反常，循着她的視線望去，解釋道：“我右手出了問題，所以暫時沒法使用。”
見穆清有鬆手的跡象，路瀾清平淡的笑笑，“覺得噁心？”
“不是。”穆清斬釘截鐵地說，“我是怕我這樣會讓你右手難受或者是變得嚴重。”
“不礙事，”說著，路瀾清路瀾清左手覆蓋在穆清的左手上，讓她繼續挽着自己，兩人從遠處看來甚是親密無間，“你如果現在鬆手了，小心被他看出問題又追上來。”
“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洞察力和細心，實在是難得，好好保持。”
路瀾清眼神閃爍，她不自然地撇開頭，“謝謝。”
以前……穆清也這樣誇過她……
“都已經這個時間了呢，我們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談吧。”穆清環顧四周，似是在尋找合適的餐廳，約莫一分鐘，兩隻手同時指向同一家牌匾，兩人相視而笑。
她斜着頭去看一臉淡然的路瀾清，嘴角的弧度慢慢暈開，“為什麼選那家？”
“相較其他店，那家顧客看起來人多些，順着群眾走准沒多大錯。”路瀾清隨意說了個能混過關的理由，總不能跟穆清坦白她們的喜歡和習慣都相近吧……
“有道理。”
兩人彼此各懷心思地交談時，全然不知身後有一輛轎車不近不遠地慢速跟着。
“小瑾，小瑾？”
電話那頭傳來好幾聲急切地呼喚，顧懷瑾見她們一同進了餐廳才回應道：“凡霖，我還有事，先掛了。”
將手機隨手丟到副駕駛位上，顧懷瑾驅車在餐廳附近的停車位上停好車，靠在椅子上視線從未從餐廳里中斷過。
進門，路瀾清快速掃視一眼，目光落到靠窗的位置，穆清喜歡坐進門第三排靠窗的餐桌。
“坐哪？”
聽到穆清的詢問，路瀾清搖搖頭，“我沒有太大的講究。”
“那就那吧。”順着她所指的位置看去，路瀾清淺淺地微笑，果然……
路瀾清依舊被她挽着走到餐桌前，現在的挽跟剛才意義不同了，她是怕路人不小心撞到自己吧。禮貌性地送到桌位前，路瀾清欠身，“坐吧。”
“呵——謝謝。”
看着穆清入座，路瀾清這才坐到她對面的位置，正值晌午的a市今日太陽有些強烈，但是沒多少溫度，路瀾清起身將穆清身後的窗帘放下，確定能擋住陽光又不妨礙她們位置觀賞窗外景色的情況才坐回位置上。
“這麼體貼，想必有很多人追求吧。”
穆清無意識的詢問讓路瀾清陷入左右為難的地步，她咬緊牙關，故作自然道：“我結婚了。”
“啊，是嘛。”穆清微微有些驚訝，她睨了眼路瀾清的左手，五指上無一任何飾品。
“嗯。”路瀾清撫上右手，神情有些灰暗，“雖然很想戴着婚戒，畢竟一隻手不方便，怕弄掉了所以一直保存在家裏。”
“原來如此，一切都會好的，放好心態。”
“謝謝。”
等她右手好了，她一定要把女王鎖在懷裏，唔……好像用戒指鎖也不錯，不知道顧女王會不會彆扭得不肯收下，然後又折磨自己半天……
惡趣味！
穆清抿了一口茶水，路瀾清臉上的溫情盡顯無疑，“你看起來很幸福。”
“嗯？”眨眨眼，路瀾清鄭重地點頭，“嗯！”
“呵——年輕就是好。”穆清低不可聞道。
顧懷瑾坐在車內，眼中的寒霜快比車外的冷空氣還冰冷，她十指捏着方向盤，關節青筋暴起。
脖子上掛着的芋石緊貼肌膚，傳來一陣陣灼熱，猶如她心中那團焰火般滾滾燃起。
一段段影響從腦海中浮現，路瀾清急匆匆地從家裏趕回公司，冒着生命危險衝進着火的辦公樓救出已經昏迷的穆清，結果自己也一起躺進了醫院。
穆清在醒來之後的第一時間到路瀾清的病房對顧懷瑾說了這麼一句話。
“顧小姐，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們感情出現隔閡的那天，我會毫不留情地把路瀾清從你身邊光明正大地帶走。”
路瀾清……你在衝進火海的時候，有考慮過眼睜睜看着你進去的我的感受嗎？你有考慮過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會怎麼辦嗎？
自此之後，路瀾清剛出院顧懷瑾就想盡花招誘|惑路瀾清，只有路瀾清在她身體裏的時候，她才會安下心，這個時候的路瀾清，身心都是她的……
由於路瀾清她們挨着窗邊坐，所以她的表情一覽無遺，顧懷瑾望着她與穆清交談甚歡的模樣，還有偶爾展現的柔情，心內一陣灼痛。路瀾清……你昨晚的消息，是想跟我約會，還是想讓我看你跟別人約會……
在那晚路瀾清說出“我倒只喜歡平平淡淡，和愛的人一起。一個家，一個足夠的收入，兩個人，一顆心，至死不渝”的時候，顧懷瑾險些脫口而出“我陪你”三個字。
現在想想，當初的剋制是正確的。
顧懷瑾傷然地望向正在進餐的二人，小傢伙，你敢說你心裏哪怕一刻都沒有對穆清動過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