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欠債還情
“我記得……”連渺的任何阻擋在無咎的眼裏,都不過是撒嬌，他握住那隻手，剛想吻下去,就立刻被連渺抽回。
連渺已經開始無奈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話就好好說話，幹嘛非要湊得那麼近。
無咎的動作一頓,似乎終於想起來現在的她不是當初的那個人，頗為遺憾的在連渺身邊坐好,在她警惕的眼神中繼續剛才還沒說完的話，“你說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連渺往邊上挪了挪,“你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
“不。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回答。但是，”無咎的笑容溫柔，看着連渺的樣子就像是看着自己寵愛的小寵物，“是不是事實，我不能保證。”
“畢竟，我可不想你再次從我手裏跑了。”這句話，低低的連渺耳邊吐出，讓連渺臉上暈出一層淺淺的紅暈。
連渺立刻用靈力給自己上了一層靈力膜，進入最佳戰鬥狀態。一邊警惕着旁邊這個詭異的男人的動作，一邊在心裏飛速考慮着需要問的事。必須……要讓這個人打消掉帶她離開的奇怪念頭才行！
現在的狀況太糟糕，這個男人幾乎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但是，混亂之中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那麼，那些矛盾的種種也許就是突破口。無論這個男人說的是真是假，總之，必須先要拖住他，不能和他走。
大概理清了一個思緒，連渺沉靜下來，開口問道：“如果我真的是白狐，而且還和你關係匪淺的話，為什麼十年前你不說？”
這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是靠木鐲認人，那麼，十年前他就可以認出來了才對，為什麼還要等十年？
無咎蹙眉，像是在思考，“那個時候，我的傷剛好，我不太能確定你的身份。直到後來遇到你哥哥，看到那個紙鶴，我才知道是你。”
他沒說真話！連渺立刻警覺到，一定有別的什麼，才讓他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只是他還是不願意說出來。因為一開始無咎就說了，不會完全告訴她，所以連渺也沒有泄氣，繼續問道：“為什麼要吃我？”先要確定自己的生命安危。
“混元靈根，是一種靈藥。”無咎看着她的目光纏綿繾倦，“加速修行只是一個作用而已，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修復被損傷的靈根和經脈。我受了重傷才來素蓮宗養傷，本來也只是好了一個七七八八。遇上你的時候，神智不太清楚，所以才吃了你。而那個傷到你的靈力，不是我輸送的，而是被你的鐲子吸去的。”
他三言兩語就把當時的情況解釋完畢，連渺只覺得……自己果然是災難體質，運氣真背。不過，重要的還在後面，連渺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着他，發問道：“我……不對，我的第七世和你，是什麼關係？”
這個才是所有的一切的重點，也才能解釋得了為什麼這個人要找自己。雖然當時有過推測，但是，也要先問問這個人才對。
無咎輕笑道：“你都能獻祭給我了，你說會是什麼關係？”他眼波蕩漾，笑容甜蜜，“渺兒，你愛我，所以才願意以身獻祭給我。”
連渺覺得他的笑容有些礙眼，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堅定地說道：“不可能！”
無咎一直以來噙在嘴邊的笑容終於有了一些鬆動，但是連渺並沒有抬頭，所以也沒有注意到。無咎放鬆自己的身體，也歪在了榻上，“你不是不記得了嗎？怎麼還會這麼確定。”
“就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要是我，就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我不可能僅僅是因為愛一個人就以身獻祭！”連渺的話，卻讓無咎突然笑出聲。
“呵……果然是一個人呢。”他的笑意越來越深，甚至連身體都開始在震動，連渺察覺到了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往榻邊上挪，卻不防被無咎抓了個正着。無咎把她抱在懷裏，語氣卻很溫和，“你啊，的確不是會為了愛而輕易犧牲自己的人。那麼，猜一猜，到底你是為了什麼才選擇獻祭？”
他說話的時候，手輕輕拍着連渺，很輕柔的動作，就像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卻讓連渺覺得心驚膽戰——似乎，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的身體抗拒無咎的接近，但是卻都被無咎無視，連渺只好僵硬的在他懷中思考。
當時青容和她的推斷是，兩者有情，並且因為白狐本身而被追殺，白狐才會獻祭。但是，如果她是白狐，那麼有情這一項基本可以不考慮。她有自知之明，對她而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麼，一定會選擇活下去。這麼說——
“難道是因為被追殺？”如果她覺得自己逃不了了，那麼，也許還會有可能。
無咎把玩着她的小手，讓兩人的手指交纏，“當時被追殺的是我，你只是被牽連。要逃離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被追殺？”不僅自己猜測的最大可能被否定，而且還問出了別的東西，連渺有些糊塗了。
“是啊。”無咎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異色的雙眸溫柔似水，“我是半妖。”
聽他說話間，連渺只覺得手下有一個軟軟的、毛茸茸的東西，她下意識捏了捏，感覺到了那個東西的溫度和血脈的動靜。覺得自己被驚嚇都快要成為習慣的連渺木然，看到的卻是無咎的頭頂上，黑色的頭髮之間，豎起了三角形的黑色耳朵。她的手，此刻就捏在一隻耳朵上，另外一隻耳朵還極為可愛的動了動。
無咎拿下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才微笑着解釋，“看到了吧。你遇到我的時候，我還不會控制自己的身體。後來被一個道修發現，才會被追殺。而你，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獻祭呢？”
連渺的手指冰涼，卻再一次被他握住，他的聲音輕柔的包裹住她，“如果，你說對了，那麼，我就讓你待在這裏，好不好？”
明明是他早就知道的一切，卻堅持要她親口說出來。他的笑容弧度完美，黑色的眼眸之中卻深藏着不可觸及的黑暗。
連渺怔忪，卻沒有退路。這是一個無解的局。她不問，就沒有辦法知道那些過往，只能在一團亂麻之中持續混亂。可是，如果問了，就會觸及他的雷區，指不定自己就會粉身碎骨。
無咎像是知道了她的驚懼，輕輕地哄着她，“乖，渺兒。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只要說出來，說對了，我就不帶你走，好不好？”
他想着外面一直來找茬的人，眼中閃過一絲暗芒：現在……果然還不是能夠帶她走的時候，那麼，就讓她在這裏待一會兒，也不錯。
連渺看不透無咎，自然不知道，其實人家已經不打算把她帶走。而是努力讓自己思考，不管無咎到底在想什麼，她現在必須猜出來當初獻祭的理由，或許……那也就是無咎為什麼會這麼怪異的理由。
不是因為情，不是因為危險，明明自己還可以活下去，那麼，會是什麼理由讓自己甘願去死？
死亡一直是她所害怕的，無論哪一世都是，因為不知道轉世之後還會遇到什麼樣的痛苦。所以，她才會想要一直活下去，希望自己可以離開輪迴。
——等等，離開輪迴？
連渺心臟猛然一緊縮，離開輪迴，並不是只有一個辦法。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她在前世的最後選擇的那樣，讓自己魂飛魄散。沒有了靈魂，自然不可能再輪迴。
青容說，選擇獻祭的妖獸，必然會死。但是，他也並不是完全知道，會不會，獻祭的妖獸，並不是死這麼簡單，而是像修士自爆一樣，會是魂飛魄散？
是了，就是這個理由！也只可能這樣，她才會選擇獻祭！沒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她的目的一直都是活下去，但是，比起活下去，跳脫輪迴才是更加重要的。
所以，第七世的她，獻祭的目的很簡單。連渺抬頭看了無咎一眼，望到他那隻金色的眼睛時，覺得呼吸一滯。如果，真的是那個目的……夢境中看到的畫面再次浮現，那麼，她也就知道了，為什麼第一個問題，無咎沒有說真話，如果他以為第七世的自己已經魂飛魄散，那麼即使看到了木鐲也會以為是這個東西選擇的別的主人，而不是自己！
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
“獻祭之後，獻祭的妖獸，是不是會連靈魂都消失？”不知然間，連渺才察覺到，自己已經把最後得出的結論說了出來。
臉頰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連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親了。無咎的聲音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溫柔，卻帶上了幾不可聞的沙啞，“真聰明。”
他這麼說，讚賞的話，其實也是另一種肯定。
“渺兒，一直都是這麼的聰明呢。看過一次的秘術就會用。可是——”他把自己的臉深深埋在了連渺的肩窩處，連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覺身體被他勒得有些疼痛，“渺兒，你可曾想過，我根本不想看你死在我的面前啊……”
“……白狐不是應該被人抓住了嗎？”連渺說出了這麼一句。她記得很清楚，夢境的最後，是白狐被身後的黑影抓住了。
“呵呵……抓住，那又如何呢？秘術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即使你的右眼被人奪去，可是，靈魂也早就離體了。你，親手殺死了自己啊……”
他的笑聲從唇邊瀉出，沾染上了濃濃的悲哀。
夢境之中的血色凝結成了現實，連渺在恍然之中，似乎聞到了那刺鼻的血腥之氣，聽到了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哭聲。
她是那個有着白色耳朵和尾巴的白狐，偷看到了秘術，卻在心裏定下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不顧一切的去救了他，卻強行對他使用的秘術。
她知道的，也許不僅僅是她死，他也會死。可是，已經夠了。那樣不斷輪迴的命運，即使要親手害死這個自己撿來的半妖，也要脫離那樣的命運。
她已經瘋了吧……
所以才會毫無痛覺一般的挖出自己的心臟和左眼，對着無力反抗的他，強行開啟秘術。心臟和他融合，左眼亦然。她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所以不想要了，什麼也不想要了。
“無咎，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無咎，不要為我難過，已經夠了。我已經不想要再忍受這一切了。”
“無咎，留你一個人……對不起……”
那樣詭譎而悲哀的場景，終於不再是夢境，而是記憶的一部分。
難怪……難怪那時就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那個女人的心情。原來，她們原本就是同一人，只是丟失了記憶，不記得了罷了。
“想起來了嗎？”無咎的聲音似乎還是帶着笑意，“想起來了的話，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吧。”
“渺兒，你欠我的。你讓我背負了一切，辜負了我，所以，你要還給我。”
那個作為他生命里的唯一的光的白狐，被他以為是自己的救贖的白狐，最後卻恍若瘋癲一般。她什麼都不要了，甚至包括他也一樣。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加在他的肩上，讓他只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卻無能為力。
幸福和美好，在她的瘋狂之中化為了讓他遍體鱗傷的碎片。她領着他走出了黑暗，卻再一次親手把他推入了深淵。這一切，可曾問過他是否願意？
無咎的話，字字清晰，讓連渺啞口無言。欠下債，是要還的。就像是空行一樣，即使根本就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該還的卻一點也不能少，就算是屍骨不能入土為安，還是要還。更何況，現在她雖然沒有那份記憶，但是，卻也基本知道了，不可能不還的。
前幾天才和青容的笑談，沒想到，這麼快就報應到了自己身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