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潭底人影
連渺活動着胳膊腿兒，齜牙咧嘴的走進自己的房間，青容雙爪按在她的琉璃鏡前，還在顧影自憐，見她進來也像是沒看見一樣。
連渺拎着青容的後頸，用力把他從窗戶扔了出去。然後面不改色的從身上撕下焦黑色的衣服，疼痛讓她皺起了眉，往鏡子裏一照，左肩背上紅腫了一大片。她為了出來，不小心撞到了結界，就變成了這個德行。
海棠拿着食盒進來的時候，聽到連渺在裏屋裡叫她。繞過屏風走進去，看到的剛好是連渺腫得有些嚇人的背部，海棠難免驚呼了一聲：“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海棠看着自從連渺開始修鍊開始，每天回來不是臟就是傷的，而且還總是累得連洗着澡都會睡着。她自己也是修士，但是也沒見過那個小孩子修鍊會變成這樣，心中難免有些擔憂。
“海棠，幫我擦點葯吧。”連渺有氣無力的說道。她雖然可以隨時補充靈力，但是寂影無聲本來就是很耗費靈力的功法，加上要不斷放開神識觀察木球的運動和控制靈力的走向，一天下來也沒個休息的時候，饒是她這樣被連堯狠狠鍛煉過的身體也頂不住了。
海棠連忙從柜子裏拿出了一個儲物袋，再拿出了一小瓶治療外傷用的黃玉膏，拿着連渺弄濕的手巾小心翼翼的給她擦了擦，才塗上藥膏。這個過程中，連渺和往常一樣，哼都不哼一聲。
擦完了葯，海棠又給連渺擦了擦臉上的汗。連渺活動了一下胳膊，發現好了許多，對海棠道：“謝謝。對了，海棠，麻煩把青容的食物拿出去給他吧。”
青容跟她能溝通之後，她也不能只把青容只當成一個靈獸來看了，好歹青容也是有神智會說話的……
月色溫柔，窗外的雪地反射出柔和的銀光。
連渺難得沒有睡覺，而是打坐入定。無道之法雖然不要求特別的入定才能吸收靈氣和運轉心法，但是，很明顯，入定會加速靈氣的轉化和吸收。連渺自從靈力被解封之後，幾乎都沒有過自己身體裏的靈力被消耗一空的情況，所以還是快點把靈力補充回來比較要緊。
隨着靈氣在身體裏順着經脈不斷的遊走，背上的灼痛感也漸漸消失。連渺閉着眼睛，神色恬靜，像是在做什麼美好的夢。
報時鳥嘰嘰喳喳的叫醒了不知不覺睡着的連渺，連渺深深呼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推開窗戶，簌簌落下的雪花把視野阻隔，卻有一份難得的寧靜。青容在屋檐下立着身體，看到連渺從窗戶露出頭來，迅速扭過了頭，估計還是在記恨昨天把他仍在外面的事。
連渺啞然而笑，從一念之間裏摸了一瓶翠葉丹扔到他旁邊，看着青容動動耳朵，又抽抽鼻子，再轉了幾圈眼珠，還是抵不過丹藥的誘惑，低頭伸着爪子按住了再地上咕嚕嚕滾了半天的小瓶子。
“你今天也跟我去吧。”連渺趴在窗台上，用商量的口氣和青容交談。
“你沒看到我的毛還是綠的嗎？！綠的！”青容惡狠狠地說道，聲音又變得有幾分哀怨，“我這樣出去，愛慕着我的兔妹妹們心都會碎的。”
“我可沒見素蓮宗有什麼兔子。”連渺毫不客氣的戳破他的謊言。素蓮宗里養的都是靈獸，誰會沒事養只沒攻擊沒防禦只會跑的兔子？呃，似乎不小心把自己說進去了……
“誰說沒有？你每天在修鍊的林子裏不就有好幾隻漂亮的兔妹妹？”青容把一瓶翠葉丹都倒了出來，用“你真沒見識”的小眼神瞅着連渺。
連渺沉默了一會兒：“你真有出息。”
這隻靈獸居然跑去勾搭凡獸，他也不怕把那些小兔子嚇死！靈獸和妖獸身上天生的威壓對於凡獸來說是極為恐怖的。連渺跳下窗檯，不再搭理那隻蠢兔子。
提早來到水潭邊，連渺用小風卷掃開一片雪，拿出蒲團開始打坐。似乎因為下雪的關係，天地間的水靈氣特別活躍，連渺也覺得很舒服。離辰初還差半刻鐘的時候，連渺掛在腰上的小鳥叫了起來。連渺按捺下緊張的情緒，站在結界旁，把神識完全放開，尋找着門的位置。
辰初。連渺踏地間幾個起伏，從另一側開啟的門跳了進去。一進去，木球便向她飛來。連渺踩着繩子，堪堪躲過木球。怎麼覺得……木球的速度比昨天快了呢？
在結界裏待了一段時間，連渺才發現，木球的速度真的是變快了，也就比昨天快了一成而已。但是，要是每天都快一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次日，連渺卻沒有感覺木球的速度再變快。再過一日，連渺看着四個木球飛來飛去，速度還是和前兩天一樣快。
第四日，連渺甫一進入結界，木球就從她臉前嗖的一聲飛過。速度比昨天又快了一成。連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連堯的體貼……還給她適應時間……
這兩天的雪下得愈發大了起來，從結界裏看出去，只有一片白茫茫。連渺把自己掛在繩子上，左盪右盪的避開飛來飛去的木球。這倒不是她偷懶，是身體裏的靈力有些支撐不住了，只能選擇這個方法來減少靈力的消耗。
“連渺～～兔爺我恢復了！哈哈哈！”連渺忽然聽到了青容的聲音，猛地睜大眼，卻看到青容一蹦一跳的從樹林邊正在往結界邊過來，身上的確已經沒有了任何顏色。
“等等！別過來！”連渺看着青容快要撞到結界上，連忙出聲阻止。身體也踏着繩子，翻了上來，卻不想剛躲過左邊飛來的木球，沒注意到背後的木球。木球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疼得連渺維持身體穩定的靈力一散，腳下一滑，便向著下方落了下去。
“撲通——”
水花濺了起來，像是破碎的水晶一般，在這樣的天氣下也有閃閃的光亮。連渺憋着氣，用靈力阻隔徹骨的冰寒，但是，效果並不明顯。剛想要轉身，卻發現水中突然出現了一股吸力，把她往下拉。
透明如水晶般的潭水裏，發出陣陣寒氣，灰藍色的水底，隱隱約約，似乎有個人坐在那裏，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的寬大衣袖在水中飄舞，墨色的頭髮宛如水草飄動，卻讓人無端的感覺到恐懼。
詭異的場景讓連渺來不及多看，在水中拚命用靈力攪動，水的漩渦翻動着原本平靜的潭水。連渺感覺那股吸力似乎在減弱，立刻轉身，拚命遊了上去。
“呼——”連渺驚魂未定的吐出濁氣，單手抓住了岸邊的石頭。心有餘悸地踢了踢潭水，卻再也沒感覺到那股吸力。
“你怎麼了？”青容歪着頭，用前爪按在連渺的腦袋上，他的身體穿過了結界，卻一點事也沒有。
連渺本來想說的話被噎在了嘴裏，伸手抓住青容的爪子，把他扔進了潭水裏，怒道：“作為一隻兔子該有的謹慎膽小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能被你當成乾糧吃了么！”
“喂你這個死女人！我好心來看你！你就這麼把我扔水裏！”青容一口咬上了連渺的衣服。
“我是女孩子，不是女人！你從哪裏學來這些話的！”連渺扯着青容的身體，毫不猶豫的反駁。
“兔爺我天生就會！你妒忌了吧！”青容踩着連渺的頭，跳上了岸，仰着身，小眼神很是嘚瑟。
連渺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忽然哈哈大笑：“對對對，你是兔爺……哈哈哈……兔爺……”
“你又笑什麼啊啊啊啊！”青容直覺不太對，只能氣鼓鼓地看着連渺猶自笑得開心。
和青容鬧了一會兒，因為詭異的水潭帶來的恐懼倒是消散不少，不過身上被木球撞到的地方還是一陣陣的疼。剛好到了午正，連渺躲開木球，出了結界，卻看到青容半個身子都快要伸到了水潭裏，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連渺打開食盒，筷子還沒下去，就看到青容蹲在了旁邊。分了一半菜出來，連渺想着剛才看到的那個場景，總覺得有些奇怪。那個人……應該是個女人吧？頭髮好長的樣子……她想到了以前看到過的發鬼之類的故事，又搖了搖頭，那個人雖然詭異，但是沒有感覺到危險。
連渺用筷子的另一頭戳戳青容，“青容，你看到水潭裏的那個東西沒有？”
青容扭着屁股躲開連渺，“太遠了看不清。不過沒感覺有什麼生命氣息，就算有東西也是死了的吧。”
死了……？連渺若有所思，這也不是不可能。水潭裏的水過於寒冷，用來保存屍體不腐倒是可以。但是，是誰會把屍體放這裏？素蓮宗的長輩們怎麼可能允許別人隨便把屍體放在自己的宗門裏？再退一步說，就算是把屍體放在這裏，證明這個屍體很重要，也不可能會什麼禁制或者標記都沒有吧？
想着連堯說沒有危險時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水底下還有那麼一個東西……連渺被一大串疑問弄得頭暈，索性放下不管了。好奇心害死貓，她一向知道這個道理。
吃完飯，連渺打算坐下來修鍊一會兒，補充靈力。青容卻在她面前，一會兒看她，一會兒用爪子在地上畫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連渺按住頭上的青筋，“你又要幹什麼！”
“阿渺我們一起去下面看看有什麼吧！”撲！
“誰管你啊要去自己去！”閃！
青容趴在地上一臉哀怨：“都說了兔子不會游泳啦！”兔爺他能伸能屈，要不是為了一口吃的，才不會對這個兇巴巴的丫頭低聲下氣。
連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給你潛水的工具。”
青容立刻爬起身，興奮道：“你還有辟水珠？”
“……不是辟水珠。”連渺從一念之間裏拿出來了自己模仿現代的潛水工具做的東西，一個大大的頭盔，各種管子和兩個半透明、藍色的筒子。
她第五世再次輪迴到現代之後，她擔心以後會不會又去古代，於是收集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工具書和科技書放在一念之間裏。她那時勉強靠着賣一念之間裏的水果的錢支撐了生活，卻不想因為那些不知來路的大批量水果被一個黑社會老大盯上。被嚴刑拷打之後，那個人才說，要是幫他種罌粟，就會讓她活着……最後的結果卻是很悲慘，那個老大吃不下那麼多貨，她被各種人倒賣了一次又一次，為了控制住她，那些人還給她定期注射了毒品，她因為毒癮發作，絕望之下咬開了自己右手的動脈而死。
因為有毒品的關係，所以她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只有書那些人才不會拒絕她的要求。所以才讓她收集到了那麼多書，後來來到這個世界，她仔細看過書之後，才不得不承認，如果再讓她去古代，只有理論，沒有材料，她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前世因為不斷去冒險，但是有的地方也不是有靈力就可以去的，她於是嘗試着做了一些工具出來。這套潛水設備就是其中之一。雖然因為她的煉器水平不太好，做不出來現代那個樣子，但是配合上面刻着的陣法，用着倒是沒問題，反而更加便利了一些。
氧氣筒是具有收納功能的間空竹做成的，容量很大，一般潛水四個時辰沒什麼問題。當然要是有辟水珠，就用不着這個東西了。她當初存夠錢，買了辟水珠之後就沒再用過這套設備。不過……要是給這隻兔子辟水珠，估計又會被他吃掉。還是給他用這個比較方便。
頭盔對於青容來說，太大了一些。連渺想了想，才對着青容說道：“你能把自己縮小一點么？”
青容點頭，於是就變成了只有四寸高的模樣，塞進頭盔里綽綽有餘。連渺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光，卻什麼也沒說。她把管子接上，想了想，又從一念之間裏拿出了一個可以操控的螺旋槳裝在頭盔的底部，再把一面傳像鏡放在頭盔里，交代青容螺旋槳的操作方法，在頭盔上系好繩子，封好頭盔的底部，防止漏水，才把頭盔連着半尺長的氧氣筒一起扔進了水潭。
連渺拿出了另外一面傳像鏡，可以清楚的看到水裏的情景。水太過於透明，連池壁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之前掉下去的時候沒有心思注意，這會兒才發現池壁是由一種泛着點點藍光的菱形石頭砌成，感覺就像是某種妖獸的鱗片。
除此之外，水潭裏什麼都沒有。青容一直要求往下潛，過了大約兩刻鐘，才碰到了水潭的底，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連渺看快要到自己修鍊的時間了，才把青容拉了上來。心裏卻始終有揮之不去的疑慮，青容潛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那麼，她那時候掉下去看到的人影會是什麼呢……
在水中飄動的衣袂和墨色的長發，不可能是她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