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似夢
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夢,夢裏頭一片漆黑,聽不到任何人說話,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一個人孤獨的在黑暗中徘徊,墨色與孤獨恐懼相溶一體。有人在跟我說話,聲音飄忽不定,就連睜眼后,眼前的景緻也是模糊一片,婦人坐在我床邊跟我說話,聲音模糊,怎麼都聽不真切……
稍稍用力思考,便是頭疼欲裂,渾身都沒了力氣,只好再次闔眼,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去……
氈帳內悶熱無比,胸口似乎壓着一塊大石頭,怎麼都喘不過來氣,我被驚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氈帳頂棚,木盆落地發出聲響,我循聲望去,身着素色袍子的女子呆若木雞的站着,驚恐無比的看着我,我從床上爬起來,看着戰戰兢兢的女子,輕聲問道:
“你是誰……這是哪兒……”
她也不開口說話,撒腿就往外跑,我有些詫異,仔細的看着氈帳內的陳設,腦袋莫名的疼起來,稍微用力去想,便從心裏提不上來力氣。我撐着暈疼的腦袋下床,想要站起來卻沒有發現怎麼都站不住,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剛剛邁開一步便跌倒在地,還好地上鋪着地氈才沒有摔傷。
這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我帶着滿心的疑問,再次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出氈帳,我想要找到一個能說話的人,告訴我這裏是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帳外的陽光格外的刺眼,我連忙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映入眼帘的是連綿不絕的山丘與草原,雪白的氈帳在陽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太陽炙熱的光灼的我手臂生疼。
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兒,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我看着這陌生的環境,那種在黑暗中徘徊的恐懼感襲上心頭,即使現在的陽光炙熱,可我依舊能感覺到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寒意,冷側心扉,心口總感覺少了什麼,似乎我在意的東西被硬生生的從我心上剜去……
“孩子,孩子,你可算醒了。”不遠處,剛才見到我醒了撒腿便跑的丫頭如今帶着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回來了,領頭的婦人滿臉的焦急,疾步走到我面前扶着我,她眼圈通紅,似乎剛剛哭過。
“別在外頭站着,當心受熱中暑。”她伸手撫上我的面頰,一臉的慈愛。我看着緊跟着過來的一行人,男的女的,臉上無疑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年長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頭髮:
“可算醒了,額吉,帶妹妹進帳子裏去啊。”男人看着我的眼神分外的寵溺,與他稱為額吉的婦人扶着我,將我再次送回了氈帳。
我感到了分外的疑惑,那個男人叫我妹妹,難道他認識我么?可是為什麼我不認得他呢?我伸手撫上額頭,眩暈的感覺讓我眼前一黑,險些摔倒,還好那個叫我妹妹的男人將我緊緊摟住,然後扶着我坐到床上去。
“孩子,還有哪裏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看看,你昏睡了這幾個月,我真怕你會醒不過來。”婦人說著,伸手將我摟進懷裏,輕聲啜泣着。
“額吉,妹妹這不是醒了么,別再傷心難過了。”那個男人笑着看着我:“妹妹,你餓壞了吧,我這便吩咐人去給你準備吃食。阿古岱,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給格格做吃的。”男人臉色一冷,朝着剛才見我醒來就嚇呆了的女子怒吼道,阿古岱雙腿一軟,險些跌倒,連忙行禮后跑了出去。
“你們……是誰?我不認得你們。”我看着他們如實的說著,我總覺得他們認錯了人,他們對我的好,總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他們驚詫的看着我,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中間稍微年輕一點的女子,邁步向前,抓着我的手在我身邊坐下,閃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呢?你也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布木布泰啊?”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說道,看着我,似乎不願意錯過我的每一個表情。
布木布泰……好耳熟的名字,可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么?我的頭很疼,什麼都想不起來。我頭疼欲裂,見我面露痛苦的神色,婦人連忙將我抱住:
“好孩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都不認識我們了呢?這是你滿珠習禮哥哥,這是你吳克善哥哥啊。”婦人指着面前站着的兩個男人說道。
我搖頭,我一個都不認識,一個都想不起來,只要稍微用力去思考,就從心裏感覺到疼,使不上力氣……
“好了好了,額吉,算了吧,妹妹大病初癒,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那個叫滿珠習禮的男人看着我,眼眸里依舊說不出的寵溺,倒是吳克善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和那個布木布泰一樣,總感覺他們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寒暄幾句,見我有些疲憊,便吩咐我用過飯食后便好生休息,晚些時候他們再來看我,還吩咐叫阿古岱的丫頭好生在我面前伺候着,滿珠習禮還說,若是我出些什麼岔子,他一定饒不了阿古岱。
看着那個見了我便驚恐的阿古岱,感覺這丫頭怪怪的,像是遇見了一件讓她驚恐無比的事。
等那群人離開之後,氈帳內便瞬間安靜了下來,阿古岱垂首站在門口,不敢靠前。我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一點點將身子背過去,讓我不再看到她的臉。
“你就是這麼伺候我的么?”我語氣一沉,嚇得阿古岱一顫,轉身垂首,就是不肯抬頭看我。我下床,走到她的面前,低頭看着她:
“我有那麼可怕么?見到我,就嚇得哆嗦成這樣,我是鬼么?”
阿古岱渾身都在發抖,緩緩的抬頭看着我,臉色慘白,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格格……奴才……奴才不是怕。”
我淺淺一笑,轉身回走,卻想到剛才那個被他們叫做額吉的婦人,我好像見過她,還是在夢裏……不過我是誰呢?
為什麼他們會叫我妹妹,為什麼布木布泰會問我認不認得她,難道我一定要認得她么?在他們眼裏我是誰呢?我到底是呢?我捂着頭蹲到地上,阿古岱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我,雖然她害怕見到我,但是她也害怕我出事。
傍晚時候,太陽早已從草原上落下,取而代之的便是極具下降的溫度,我走出氈帳,坐在台階上看着漸漸升起的明月與散發著黯淡光芒的繁星。
涼風拂過,我感覺有些冷,不禁攏了攏衣襟。心裏空空的,那種感覺讓我很是無措,我不認得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床上昏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不認識所有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事讓我忘記了所有,我完全想不起來。
我額頭抵着膝蓋,明明心中有無限的難過,可為何沒有眼淚。溫暖的斗篷披在我的肩上,我回頭看着身後站着的阿古岱,她一直垂首,不敢看着我。
“你知道那個額吉住在哪兒么?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帶我去罷。”我輕聲說著,看到她點頭,我才讓她將我拉起來,領着我往那個婦人住的地方走去。
婦人的氈帳是氈帳群里最大最亮的一座,門口有少許的侍衛把守着,我踏上台階,便聽到裏面傳來爭執的聲音,我有些好奇,便湊近了想聽聽她們爭執的內容,說不定還能勸解勸解呢。
“額吉,你就聽我的罷!女兒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姐姐,如今姐姐回來了,你為什麼又不想認呢!”布木布泰語氣有些激動,我的心一顫,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又是誰?
“我又何嘗不想認,可是你姐姐明明就已經……已經……”婦人哽咽,一句話也說不下去,隨即便傳來隱隱的啜泣。霎時間氈帳內便安靜了下來,我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卻又聽到布木布泰開口了:
“不管額吉你認不認,她是我姐姐我認定了,她是我親姐姐,不管額吉怎麼想,不管旁人怎麼說,她是我親姐姐,我就不能不認。”
我的心一顫,正準備離去,卻看到布木布泰撩開氈帳的帘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不遠處站着我阿古岱,厲聲道:
“阿古岱!你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這麼冷的天,存心想讓你主子受涼嘛!”
阿古岱一驚,連忙跪倒在地,磕頭認罪。布木布泰看着我,一改疾言厲色,挽着我的手臂,分外親昵:“姐姐,別凍着了,快到帳子裏坐着。”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布木布泰便挽着我,拉着我進了氈帳,布木布泰的額吉坐在椅子上,垂首抹淚,見到我們進來,連忙抹乾臉上的淚痕,露出笑臉:
“怎麼不好好在帳子裏歇着,出來做什麼。”
“我……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會不認識你們,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待我這樣好,我想知道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忘記以前的事?”我看着婦人,一臉認真的說道。她微微一愣,然後看着布木布泰,我順着她的眼神看着布木布泰,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她低頭思忱,隨即抬頭看着我,緩緩道:“你是我的姐姐,哈日珠拉。姐姐早些年嫁人離開了科爾沁,我們姊妹便再也沒見過了,一直聽聞姐姐過得不好,姐夫一直對姐姐拳腳相加,甚至將懷孕的姐姐推下了峽谷,若不是滿珠習禮哥哥趕到將姐姐救回來,我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姐姐了,姐姐由於頭部受到撞擊,又因失去孩子受了打擊,大夫說姐姐這是失憶了,所以就不認得我們了。不過姐姐,以前都是些傷心的記憶,咱們不要也罷。”
看着布木布泰那動情的解釋,我不禁有些動容,甚至有些相信了她說的話。不過事實真的是這樣么?如果不是,她們為什麼要騙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特別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