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產（2）
楊氏出身於工部尚書府，上面一個姐姐，兩個哥哥，可惜嫡姐幼年夭折，她是尚書府最小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因為上面有了嫡姐的早逝，從小到大，得母親嬌慣，只求她順心，健康。
當年，楊氏嫁進安寧侯府的時候，她的父親年過四旬，不過官職從四品，祖上也不是很顯赫，完全達不到寧安侯世子夫人的水準，哪怕是繼室，也輪不到她。
單論，楊氏的性子，她也入不了門。
女子的品行有時候相當的要命，比如老夫人就靠着品行出眾，以“平微”的家世，在安寧侯選媳之中一舉奪魁，繼而成為了超一品誥命，享盡人間富貴。
和老夫人一樣，楊氏成為世子夫人也是時勢造英雄。
當年，韓氏在宮中產子，生下盛長頤，留下嫡長子盛弘淵，撒手人寰，安寧侯府和昌平侯府就曾坐在一起，考慮過盛修明的繼室人選，甭說韓氏是這麼死的，就是韓氏是尋常而死，只要嫡妻留下子女，續弦也要徵得岳家的同意，更不用說兩府幾乎持續百年的交情。
娶續弦，這個時候就不得不考慮，嫡妻留下的子女了，特別是那個“子”是侯府的長房嫡長子，以後整個侯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心性，家世，都要保證繼室不會生出妄想，謀害嫡子。
本來，最好的方案，是繼室依舊出身昌平侯府。
可惜，昌平老夫人對昌平侯看的比較嚴，昌平侯也不是好色之徒，以至於，那代昌平侯府沒有一個庶女庶子出生。
——昌平侯老夫人終於體驗到了手段太厲害的壞處，不過，悔之已晚。
兩府之後各自巴拉合適的繼室人選。
第一，家世不能太出眾，而除了皇親國戚宗室女，實際上也沒有人比韓氏出身更高了，這裏的家世出眾，是對原本的盛修明的繼室家世而言，再降一等。
第二，手段不能太高，萬一是個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神不知鬼不覺整死盛長頤兄妹，兩府恐怕要哭死了。
第三，也不能太蠢，不然撐不起安寧侯世子夫人的檯面。
高不成低不就，兩府給盛修明挑選繼妻，簡直比挑嫡妻，挑女婿，還要費百倍的心力。
當時，兩府一咬牙一跺腳，差一點沒有選一個商女。
這時候，家世一般，手段更是一般，心腸更是處在一般水平的楊氏就脫穎而出了。
所謂，敗也蕭何，成也蕭何。
楊氏成了新的安寧侯世子夫人。
楊氏人不聰明，楊家內宅簡單，她沒有經過內宅的慘烈，與殺人於無形的*手段，可以說比一般的貴女要單蠢的多，不過單蠢都單蠢的好處。
楊氏嫁過來三個月懷孕，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這可不是一般的肚子裏，盛府人丁不算興旺，老夫人對楊氏就有了幾分看重。
而後，楊氏的父親官運亨通，不到十年，從四品小官爬到了工部尚書的位置。
有兒有女，娘家開始顯達，楊氏的腰杆子開始硬了起來，這個時候，就開始驗證安寧侯選擇楊氏的正確性了，哪怕楊氏已經站穩腳跟，楊氏的手段比較淺顯，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把嫡長子幹掉，實際上，楊氏可能有賊心，但是絕對沒有賊膽，她的心智和手段，讓盛修明的後院沒有出過什麼大亂子，除了時不時在內宅做一些不得體的事。
把姨娘折騰到小產，這不僅是老夫人沒有想到過，連始作俑者的楊氏對這樣的衝擊，一時之間都有些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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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穿着玫瑰紫牡丹花紋錦長衣，半躺在鋪着雪色毛皮的貴妃榻上，三姨娘給她按壓着頭部，四姨娘給她揉腳，享受婢妾如此卑微聽話的服侍，楊氏時不時透過厚厚的幕簾，好像隔着幕簾就能看見院中的情景。
康姨娘沒有着披風，穿着單衣跪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嘴唇已經有些發紫。
楊氏輕笑了一聲，“多長時間了？”
四姨娘抬起頭，討好的一笑，“才不到半個時辰呢，康姨娘越過您去找世子，讓世子免去她今天的請安，更是以姨娘的身份，去迎接八小姐，為八小姐引來非議，實在是不成體統，您教她規矩，也實在是太給她臉面了。”
楊氏被四姨娘奉承的很是順耳，滿意了給了四姨娘一個笑臉，“還是你懂事，不像康姨娘如此的不懂規矩，好了，念在康姨娘服侍世子多年，小懲大誡就算了，你讓康姨娘起來吧。”
“太太恩德。”四姨娘鬆了一口氣，把楊氏的腳抱在懷裏，抹上香脂，套好綉襪，才起身去了院中。
不一會兒，還不見人回來，楊氏已經等都有些不耐了，她豁然起身，“走，跟我去看看康姨娘，看來是被罰跪罰的心生怨恨，所以遲遲不來。”
三姨娘跟在後面，不敢吱聲，不敢反駁正德堂可是三進的院子，康姨娘又是在最外層，等的時間實在是不算多。
楊氏被攙着走到了外院。
康姨娘癱在地上被一個小丫鬟抱在懷裏，面色哀戚，地上有一灘鮮血，裙擺上也有一片。
楊氏的腦袋頓時就懵了，指着地上的血跡，又指了指康姨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四姨娘捂着小嘴，手足無措的站立一旁，無從動手，見到楊氏來，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太太，婢妾剛剛過來，四姨娘見到婢妾就說肚子痛，婢妾看見血都嚇壞了，六神無主的，正要去稟告太太。”
“康姨娘，這好像是小產了。”在楊氏身後三姨娘一哆嗦，小聲的說道。
靜立一旁的王媽媽見這情景，打了一個激靈，狠狠地瞪了三姨娘一眼，她立刻扶楊氏重新穩住，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康姨娘，彎腰湊在楊氏的耳邊，用周圍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太太，恐怕康姨娘是突然來了月信，既然康姨娘來了月信，您就法外施恩，讓康姨娘回去吧。”
楊氏驚疑的看着王媽媽，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了，月信和小產，她還是分的清楚的，康姨娘的樣子實在是不像月信啊，“媽媽，這——”
王媽媽暗嘆了一聲，對於指望小姐該聰明的時候聰明，該糊塗的時候糊塗，她已經絕望了，這也幸好是嫁到了安寧侯府，要不然早就被吃的骨頭渣子都沒有了，她環顧四周的丫鬟女婢，語氣不容反駁，“太太，康姨娘是來月信了。”
此時此地，康姨娘必須是來月信了。
楊氏醒過味來了，一個激靈，雖然她罰康姨娘有理有據，之前她也並不知道康姨娘有了身孕，但是她罰跪是事實，康姨娘因此小產也是事實，現在康姨娘不是來月信，那也必須是月信。甩了袖子，楊氏道，“我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既然康姨娘來月信了，來人啊，把康姨娘送回青香院，吩咐廚房燉一點補品給康姨娘送去。”
這是正德堂，院子裏的人自然都是楊氏的人，三姨娘，四姨娘是楊氏的陪嫁丫鬟，身家性命都捏在楊氏的手裏，自然無話可說。
其中只有康姨娘帶來的丫鬟，眼見着康姨娘明明是小產，卻被指鹿為馬的說成了月信，她面色憤恨，握着拳頭衝到了楊氏面前，跪下，“夫人明鑒啊，我們姨娘這個月的月信，前天才完，現在斷斷不是——”
啪的一聲，王媽媽一個耳光打斷了春梅的話，“你一個小小的婢女，居然插嘴，衝撞世子夫人，實在是無禮。康姨娘前天身上還帶着月信，那麼肯定是前幾天沒有來完，今天又來了，你胡言亂語也就罷了，居然企圖污衊世子夫人，是何居心？”
轉身，王媽媽和顏悅色的對着康姨娘，“康姨娘，我說的沒錯吧，您自己說說，你是來的月信，還是小產？”
說著，她左右使眼色，“你們這些奴才死了嗎，還不把康姨娘送回青香院休息。”
接到命令，四五個女婢七手八腳的就開始把地上的康姨娘拉扯起來。
這時候，一直呆傻彷彿嚇傻的康姨娘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夫人夫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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