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夫人
盛長頤的身體並不好，實際上，她能活到現在盛長頤過來，也算的上一個奇迹。
——盛長頤不足九月而生。
那年，韓氏的妹妹，還不是貴妃的韓貴妃，在生下六皇子時隔四年之後，再次有孕，卻又意外流產，韓氏挺着肚子，去進宮看望妹妹，沒想到引來了一場災禍，被人預謀的單獨引到了一個偏僻之處，見到韓貴妃所生的六皇子在初冬，落進了荷花池裏。
甭說，那是韓氏的親外甥了，就是在水中的是任何一個皇子，致使一個皇子在自己面前淹死，韓氏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和分量。
救?韓氏不僅懷孕八月，而且她不會水。
不救的話，不僅六皇子完蛋，而且說不定的六皇子的死被按在安寧侯和昌平侯頭上，雖說昌平侯府是六皇子的外家，韓氏是六皇子的親姨媽，但是六皇子是在韓氏面前溺水，因為韓氏不救而死，是鐵錚錚的事實。
到時候不會有人想到，是韓氏有心無力，人們只會看到六皇子在韓氏面前被活活溺死。
見死不救，甚至是始作俑者，謀殺天潢貴胄的兇手？也許幕後黑手，還有后招？
那是她妹妹唯一的兒子，在宮中唯一的依靠。
更況且，當時皇子只不過三人，六皇子因為肖似皇帝，被陛下所喜，寵愛非凡。
六皇子一死，而且是死在了昌平侯府的小姐，安寧侯府的兒媳婦，韓貴妃的親妹妹眼前，足以讓她遭到厭棄，甚至韓貴妃也從此失寵。
幕後之人，這是想一箭數雕啊。
這是一個死局，六皇子死，韓氏活着被厭棄於帝王，或者六皇子死，韓氏也死。不管怎麼，至少能砍斷韓貴妃兩條臂膀。
當時，周圍韓氏叫破了嗓子，也不見人。
韓氏抱着一死的念頭跳進了荷花池，也許她救不了六皇子，但是如果她的屍身，和六皇子一起留在這裏的話，起碼因為傷心兒子死的陛下，不會遷怒娘家和婆家，對她的妹妹也會更好，陛下的憐憫和震怒，就會也會促使他懲治兇手，哪怕查不出來，她也把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
儘管是抱着一死的念頭，韓氏去沒有放棄去救六皇子。
也許是池淺，也許是六皇子落水的地方離岸邊不遠，也許是韓氏的執念，天見尤憐，不會水的韓氏居然奇迹般的把六皇子弄了上來。
之後，撐着最後一口氣，滿是血色之中，生下了肚子裏的孩子，只不過八個月的盛長頤。
韓氏用她的死亡，給了在世的一對兒女，提供了最後的庇護傘。
這就是盛長頤了解的自己悲催的出生經過。
七活八不活，這個可憐的早產兒，生下來的時候，哭聲和小貓似的，沒有開始吃奶，就開始吃藥，數度在死門關前盤旋，也就是她出身富貴，更有宮中照拂，韓貴妃母子長盛不衰，精通兒科的太醫，日夜看護，天下珍惜的藥材，流水一般的進了她的肚皮，才能讓她病病歪歪的活到了今天。
恐怕為了養活她一個人，花的的人力物力，摺合成的錢財金子，鑄成10個與她同等大小的小金人都不止。
直到盛長頤過來之後，在她的調養之下，她的身體才好一點，但是，病秧子這幾個字也照舊貼在她的身上。
盛長頤的底子相當的差，用盛長頤的話來說，這具身體的免疫力，估計只有常人的一半，總而言之，她容易生病。
盛長頤很惜命，而且她這條命的命確實很好，萬一不小心一命嗚呼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投到這麼好的胎。雖然沒有像她的十二妹一樣，有個健康的身體，但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個靠山，足以可以彌補了。
所以，盛長頤從來不會為了避免張揚，去委屈自己，比如在孫子輩中唯一的小廚房，為了她這條柔弱的小命，她不想張揚也沒有辦法啊，她一向少食多餐，更是差三岔五的一頓葯膳。
實際上，她的規矩是天生的，不能跑，不能跳，修身養性，時間長了換誰都能溫吞的慢半拍，被外人一看，都稱讚一聲好教養啊。
盛長頤幹什麼事從來都不着急，打發了康姨娘，她和盛長棋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
慢慢吞吞的，花了平常人三倍的時間，才走到老夫人的榮德堂。
門口的丫鬟，盛長頤看的面生，丫鬟也沒有見過這個四分之一時間養在昌平侯府，四分之一時間在溫泉莊子上修養，四分之一因為方丈大師醫術高超去大悲寺小住的八小姐，只是見到後面的何媽媽，也就是知道了，她喊了一聲八小姐，十二小姐到了，替盛長頤撩起了帘子。
屋裏還燒着些許碳，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門口丫鬟的一聲通報，屋裏女子的歡笑聲，一瞬間的靜了下來，復而又起，快速的像盛長頤的多想引來的錯覺。
退下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盛長頤才覺得透過氣來，脫下木屐，她進了待客的東次間。
老夫人年紀大了，越發的喜歡熱鬧，又因為盛長頤今天回來，屋子幾乎坐滿了安寧侯府的所有女眷。
臨窗炕上，穿着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的老夫人，正拉着一個渾身素淡的人說笑，宮緞素雪絹裙，頭上除了銀飾，就只有水晶髮釵，那是守寡的二夫人薛氏。
挨着坐的是三夫人鄭氏。
旁邊還有一婦人打扮，穿着雲雁細錦衣，是老夫人的遠方外甥女，現如今是世子盛修明貴妾的雅夫人，她在一邊斟茶遞水，插科打諢，引起一陣陣笑聲。
挨炕的雕花太師椅上，坐着三個年幼的小姑娘。
盛長頤的庶妹，雅夫人的女兒，盛長瑜。
二房的姑娘，薛氏的女兒，盛長嘉。
三房的姑娘，鄭氏的女兒，盛長琉。
加上進門的盛長頤，盛家嫡出的姑娘除了楊氏所出的盛長玫，都在。
庶出的，除了身份有些特殊的盛長瑜，和被盛長頤帶過來的盛長棋，其他的，都不在。
盛家嫡庶分明，孫女眾多，老夫人就更不在乎庶出的孫女了，基本上庶出的孫女除了請安的時候，是見不到老夫人的。
老夫人見人進來，沒有理會盛長棋，對着盛長頤招手，“頤姐兒，快過來讓祖母看看了，是不是瘦了？”
盛長頤快步上前，在老夫人面前磕了一個頭，紅着眼眶道，“讓祖母擔心了，是孫女不孝。”
看盛長棋如此作態，老夫人臉上的慈祥和藹，多了幾分真意，她把盛長頤抱在懷裏，一陣揉搓，“誒呀，我的頤姐兒，你可是想死祖母了。”
“現在八小姐回來了，老夫人您能可着心的看了，老夫人您還是先讓八小姐起來吧。”雅夫人笑着甩着綉着蝶戲花的帕子，親手扶起了盛長頤。
盛長棋看了一眼雅夫人，單論這句話，就能看出雅夫人在老夫人這裏有些分量。
老夫人摟着盛長頤，“這摸上去倒是長了些肉，你身子好了，祖母也就放心了，對了，於老夫人的身子骨還好吧？”
於老夫人，就是盛長頤的外祖母，已經年過七旬，前些日子一場風寒，就卧病在床，盛長頤這次才會在昌平侯府多待了段時間。
想起外祖母病中數次垂危，盛長頤眼中帶淚，“太醫說外祖母沒事了。”
不過，人老了，到底是因為這場病傷了根本。
老夫人撫了撫花白的鬢角，真心的有幾分傷感，“那就好啊，你外祖母一向福氣大，必能長命百歲。”
“祖母說我外祖母有福氣，外祖母倒是時常羨慕祖母兒孫滿堂，特別是孫女，個個天生麗質，賽仙女一樣的漂亮，平日裏承歡膝下，祖母每天肯定樂的合不攏嘴。”盛長頤依偎在老夫人懷裏，嬌聲的撒嬌。
盛長頤這話一說出口，坐在太師椅上的兩位閨秀連同換了芯子的盛長棋都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只有三房盛長琉微微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到居然有比她還“直接”的貴族小姐，她溜溜的轉着自己的杏眼，在母親鄭氏瞪了她一眼之後，慢半拍的有樣學樣的低下了頭，暗道，又讓她裝相，裝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老夫人撲哧一笑，一根手指戳了戳盛長棋的額頭，“我家頤姐兒是誇祖母有福氣呢，還是轉着彎的誇自己漂亮？”
盛長頤作勢想了想，歪着頭，認真的道，“主要是誇祖母有福氣。”
一旁的三夫人鄭氏插嘴調侃，“主要是誇老夫人，那麼是順道誇誇自己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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