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劫（二）

章節名：塵世劫（二）

金旭很多時候都在想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對不對，後來過了些年，他算是明白了，他是對的，只不過是高佳佳錯了而已。

高佳佳後來帶着歲月沉澱后的思維去思考了一下當初的決定，其實她並不後悔，她只是選擇了一種比較殘酷的方式去長大，自然也就承受了一些殘酷的結果，至於金旭，她沒後悔過遇見他，人一生中總會有一個驚才絕艷的人出現，無論是一種怎樣的交集，都不會後悔遇見，不然的話，漫漫的人生路上，又何來值得珍藏一生的美好回憶。

高佳佳不是那種適合呆在豪門別墅里整日享受富貴的人，這點金旭很清楚，但是高佳佳自己卻不清楚。但是金旭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急需要一段有保障的婚姻，來穩固他現在的處境，金楊不管怎麼查高佳佳都是查不出東西來的，所以他大可以放心，這點對他很有利，因此他決定了無論對錯都會進行到底。

婚後可以給高佳佳打造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多照料一下她。金旭是這麼想的，好像心中的愧疚也不是那麼強烈了，即使這所謂的強烈的愧疚感在他人看來幾乎是不值一提的，金旭是個太冷的人，連心都是冷的，所謂的愧疚又有幾分真心？

婚禮的事金旭根本沒操心，連父親和繼母那邊也是應付過去的，當然他們也不會在意，這本身可能就是一段不被人看好的婚姻。

婚禮當天，滿廳的人群里，可能也只有高佳佳和她那幾個閨蜜男顏是帶着認真的心情了，金旭莫名地覺得有些煩悶，他覺得他就像是一個惡人把別人的一份誠摯帶着美好期盼的心踩在了腳底下，這種良心不安的感覺好像是他第一次遇到。

但是不待他多想歐菲菲的出現便擾亂了原來安排好的一切，儘管場面被很快地壓了下來，但是人心的猜測和議論是已經壓不下來了，金旭看到後續的時間裏高佳佳一直強顏歡笑僵硬着臉，她的幾個好友也都是冷着臉一語不發，他也覺得有些頭疼，因為歐菲菲實在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一來他跟她本來就沒什麼關係，都是歐菲菲自己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二來這話又不能說，說出來反而變成了辯解。金旭鬱悶了。

鬱悶歸鬱悶，在穆雪雲和程皓宇幫他化解了一個大難題后，他的心情也稍微恢復了一些，於是心存小愧疚的他當然也會對高佳佳語氣軟一些，但是這種微弱的補償好像根本沒什麼效果，反而像是一種尷尬的歉意。

金旭沐浴完后，看到高佳佳已經睡著了，整個人縮在床沿邊，留出了一大塊空間，足夠三個人睡。金旭考慮了很久要不要分房，因為他實在不習慣自己的起居忽然多出了一個人，但是思前想後，為了避免鬧出更多的事，他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但是他站在床前，看着縮成一團缺乏安全感的高佳佳，忽然覺得委屈好像不是自己。金旭不願多想，明天還有很多會議要開，生活的軌跡從來沒有變過，改變的，是高佳佳的生活軌跡。

金旭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會敏銳地發現哪些東西被動過或者是哪些細節問題突兀出現，他會發現回家時門前會放好拖鞋，脫下的西裝會被整齊地放到衣架上，堆砌的文件會被整齊地疊好放在書桌上……

金旭開始時有些不是很習慣，因此也不是很高興，他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特別是還改變了他生活中的某些習慣，可是當他一次無意間發現高佳佳趴在電腦旁睡着，屏幕上是打開的文檔，說的是關於如何做好一個賢惠的居家女人，金旭心忽然就動了一下，開始意識到，是高佳佳在努力融進他的生活，她拋卻了原來自由自在的日子，選擇了整日呆在偌大的別墅中無所事事，這些不過是因為她嫁給了他。

又是那種莫名的負罪感，金旭收拾好心情，默默地忍受然後習慣着這些改變，他不曾意識到，他的這種行為，其實已經讓自己的心撬開了一個小缺口。

金旭大多數時候每天的行程都是滿滿當當的，他不會有時間，主要是也沒有什麼心思會去想家裏還有一個妻子，更不會想高佳佳每天都在家裏幹些什麼，也不會知道高佳佳常常等在豪華餐桌前靜靜等他歸來一起吃飯卻最終一個人草草用完餐的樣子，更不會知道高佳佳那條沒敢發出去的‘今晚回不回來吃飯？’。金旭太習慣獨來獨往，不會去主動告知任何人他的行程更遑論他不知曉告訴妻子他的行程是一個丈夫的義務，因此四年裏，他讓高佳佳等到了心灰，等到了絕望，等到了放棄。

金旭在13年十月份的時候猛然間注意到高佳佳隆起的已經很明顯的肚子，才恍然間想起來她已經懷孕了，他們結婚近半年，但是他卻根本忘了這檔子事。金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混球，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在第二天派了人買了一堆補品送到了家裏，可是他不知道，高佳佳的胎檢永遠都是家裏的阿姨陪她一起去的，他這個即將為人父的從來沒有盡過一次責任陪她去醫院。後來金旭慢慢地回想這些年，才發現一切因果都是自己種下的。

金旭常年忙碌在自己的事業中，不會知道家中日復一日失卻了往日神採的高佳佳，不會知道她在穆雪雲離開中國后嚎啕大哭，不會知道她最終質疑了自己選擇的路，更不會知道她對他已經慢慢心死。

高佳佳生產的那夜，金旭不在，他在廣州開會，提前兩天便已經到了廣州，雖然醫院很早就通知了他將在一星期內生產，但是金旭不可能天天等待，更何況這個會議很重要，於是他在高佳佳生產後第二天才匆匆趕回，他看見瘦削的她抱着小小的嬰兒笑的一臉溫柔，在看到他時卻忽然就淡漠了下來。

他接過自己的孩子，有些笨拙得不知道怎麼抱，嬰兒卻像認識他一樣揮舞着小手小腳笑起來，金旭人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多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光，血脈里傳出的悸動讓他萌生出了無法抑制的感動。他想他應該好好對待他們母女了，這是自己的家。

家，多麼稀罕而又神秘的一個字，卻忽然觸動了金旭，讓他想要嘗試。

金旭的確有在細微的改變，他嘗試擠出時間多回家，陪陪母女倆，雖然即使三人坐在一起，幾乎也是相對無言，高佳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有些沉默寡言，只有在對着小樂樂的時候，才會露出往日一般燦爛的笑容。

即使如此，女兒小樂樂也是完全是被高佳佳帶大的，他這個父親，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金旭很想做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何從下手，這比商業上的交鋒還要麻煩幾分。

高佳佳在有了女兒后，生活顯然充實了很多，臉上笑容也多了不少，只是日漸還是消瘦了下去，金旭有想過可能是因為心事，但是卻又沒有仔細卻像這心事到底是什麼。

日子相安無事地過去了一年多，而後歐菲菲再次打破了平靜，強勢地闖入了金旭和高佳佳的生活中。金旭對這個野蠻女還真是有些沒辦法，他可以無視她，但是同樣的，她也可以無視他的無視，金旭還沒有到可以跟歐氏分庭抗拒的程度，自然不能得罪歐氏，結果一忍着她就忍出事了，他也是在好久之後才知道歐菲菲已經來來去去入了金家別墅好幾次，也不知道到底對高佳佳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而金旭竟然也什麼都沒看出來。

若是旁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場變相的縱容和溺愛，自然也可以讓金旭和高佳佳的關係跌入冰點。

高佳佳在寶寶出生后就沒有怎麼跟金旭住同一房間了，她基本都是睡在嬰兒房裏，日夜地看着她的小寶貝，仿若把平生的希望和期盼都放在了小樂樂身上。

金旭被歐菲菲的亂來搞得有些煩躁，更多卻是被高佳佳沒有任何錶示的態度搞得心煩意亂，這不是當初那個看着他眼睛就會發光的女孩兒，在她眼裏，他看不見了曾經一種只屬於他的光芒。他想他丟了一樣東西。

金旭的節奏如果紊亂了，那一定是攤上了大事，可是這件大事如果只是他想弄清楚高佳佳在想什麼，那麼只能說明他動了情，金旭當然是不會承認這個的，按照他的說法，這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高佳佳，她的反應不太對，所以他要弄清楚。

只是金旭，怎樣才能明白，這是近三年來高佳佳對他所有的失望造成的絕望。

高佳佳每日每日帶着已經會說著聽不清楚的小孩兒話的小樂樂，日子平靜，不受歐菲菲的任何影響，金旭花了越來越多的時間在家裏，不自覺地增加着自己跟母女兩交流的時間和話語，但是他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而他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