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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允許我的孩子出一點意外。”方安重複一遍,看着羅伯特的眼睛說,“一點意外都不能有。”
羅伯特聳肩:“你要知道,什麼事情都有意外。我們不能保證什麼,責任應該由你們擔著,我們不承擔任何責任。你去外面花了錢,醫生也不會擔責,不是么?”
“請你進去幫我治療冬咚。”方安哪裏精力跟人饒口舌啊,他現在恨不得時光倒退,從小就學醫,好能夠自己治療冬咚,不用把孩子的生命放在別人的手上。
“拜託你,看在冬簡的面子上。”方安沖羅伯特低頭,深深鞠躬。
羅伯特吹了聲口哨:“之前可能會看他的面子,不過,現在我為你驚訝了。你雖然膽小,卻並不懦弱,至少在困境中,站起來的非常快。”
這個時候就是把方安誇上天,方安也不想聽。他真想把羅伯特推進屋裏去,還沒等他動手,羅伯特自己進去了。
鄭徐過去安慰方安:“或許事情沒他說的那麼嚴重,你放寬心。”他看見方安的手一直在抖,方安死死咬住唇,盯着搶救室大門的眼神卻非常堅定。
這才是真正勇敢的方安。即便害怕,卻也要站起來承擔。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是小人物,他們可能不像羅伯特那樣在學術界赫赫有名,也不像冬簡那樣冷靜理智,在商海中呼風喝雨,但是不能說他們膽小懦弱、一無是處。他們也有自己的夢想,會跌跌撞撞向前追逐。他們也有自己愛的人,會為了保護所愛的人,而變得勇敢到甚至成為另外一個人。
方安就是個小人物,也是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是他的家人讓他變得不再普通。
“方安。”羅伯特又走出來,招呼方安說,“冬咚的情況還是不大好,他需要用幾種非常昂貴的葯,花費成本大約是一百二十多萬。我們科研組承擔不起這個花費……”
“等等。”不怎麼說話的鄭徐突然出聲打斷羅伯特,狐疑地盯着羅伯特瞧。
“請讓我把話說完。”羅伯特沒看鄭徐,對着方安道,“我們不收你的手術費,和其它藥品費用,但是這一百二十多萬,數目實在太大,我們希望你能馬上支付。錢財的問題解決了,我們也好安心給冬咚進行治療。”
一百二十多萬!方安抿唇。鄭徐沖方安搖頭。方安皺皺眉,很快開口答應,通過羅伯特助理拿來的電腦,把這筆錢轉給了科研小組。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沒有遲疑。
等羅伯特走後,鄭徐不由埋怨方安:“你怎麼能輕易把錢轉給別人,他就這麼隨口一說你就信了?那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就是冬簡,也要費力氣去掙吧。”
方安態度安靜:“那是我的錢。一百多萬是不容易掙到,可兒子呢,冬咚他是十個、二十個、一百個一百多萬都換不來的。”為了錢而耽擱孩子的搶救,這怎麼能行?
“現在冬咚狀態不好,如果貿然帶出去搶救,怕會拖延搶救的時機。我相信冬簡的眼光,這裏的人如果水平不高,冬簡不會往這裏砸這麼多錢。先不管他們人品如何,只要能讓他們竭盡全力去救治冬咚,多少錢都無所謂。”
“但,如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呢,啊,我是說他們騙你……”鄭徐不自然道。
“他們敢騙我,我以後自然有的是時間收拾他們。現在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託付,我只能先把孩子託付給他們。”方安笑笑,“其實,我相信冬簡交朋友的眼光,更相信冬簡的謹慎。如果這裏的人對我和冬咚虎視眈眈的話,他是不會把我們放在這裏的。”
他信任冬簡,冬簡的能力和對他的感情都假不了。
這番話說得鄭徐幾乎想給方安鼓掌,方安是個合格的爸爸。
這是冬簡說的那個,既不自信,又不相信他們之間感情的方安么?簡直差太多!他眼裏的方安勇敢、果斷、有智謀,比冬簡都不差,甚至比冬簡還要厲害。
鄭徐抱着一顆看好戲的心,湊上前問方安:“要是有人敢騙你,你會怎麼收拾他啊?”
“要看騙我是什麼程度了?”方安道。
“比如這件事。”鄭徐意有所指。
涉及冬咚的事,一律是大事。方安側頭看向鄭徐,“不可原諒。”
鄭徐偷偷翹着嘴角跑了。留下方安仍瞪着搶救室的大門,恨不得把那大門瞪出兩個窟窿來。他很想上前去看看他的冬咚怎麼樣了,但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不打擾醫生才是正確的選擇。
上天保佑,他的冬咚可要一點事情都沒有。
“方安。”羅伯特又走出來,直視方安,“你相信我們,是因為你,還是因為冬簡?”
方安不假思索:“是因為形勢,是因為冬咚。”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傾向於找更多更好的醫生來治療冬咚。
羅伯特顯得有些詫異,很快又大笑起來,搖着頭跟瞪眼看他的方安道:“不要再擔心了,冬咚已經沒有危險了。他現在睡著了,等到晚上差不多就能醒過來。”
“真的?”方安鬆口氣,挺直的背脊瞬間微微彎下,他整個人放鬆下來,眼睛卻有些濕潤。“這就好了,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我現在能進去看看他么?”
“不會有後遺症,你放心吧。你可以進去,但是不要吵醒他,他很困。”
很困!方安狐疑。不過他顧不上多想,趕緊推門進去。為何冬咚坐了一圈的醫生,紛紛脫下手套和無菌衣,笑着跟方安說話。
“別擔心了,瞧你嚇得那樣。”
“你很勇敢,也很理智。”
“小聲點,冬咚睡着呢。”
方安看着他們一個個笑着出去,心裏覺得莫名其妙。他走到床上,看見冬咚閉着眼睛躺着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
他看咚咚的臉色,已經不再蒼白,甚至臉蛋上還紅撲撲的。床的四周擺滿了各種儀器,卻沒有一個是與冬咚相聯的。他仔細檢查冬咚身上□□在外的部分,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任何檢查治療留下的痕迹。
到這個時候,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羅伯特他們使了個計要騙他的錢。他對冬簡看人的眼光有了質疑,此刻,他更相信自己。
雖然猜出了真相。但是他不能輕舉妄動。他處於非常惡劣的環境,一,他和冬咚只有兩個人,勢單力薄,二,他此刻手裏沒有通訊工具,不能向外界求助。如果貿然行動,只會迎來最糟糕的結果。
他走出去,對着門口站着的科研醫生低聲說:“麻煩您幫我叫一下鄭徐,好么?我沒有帶手機下來。”
“好的,稍等。”醫生到別的房間去。很快,鄭徐就收到消息趕了過來。
方安招呼鄭徐進來:“你打通冬簡的電話了么?”
“還沒呢。”
方安的呼吸緊了緊,逼自己語氣盡量平靜:“可能還在忙。對了。你那位怎麼樣了,今天折騰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都不去看看他?”
不知道鄭徐跟羅伯特到底是不是同一夥,他要小心試探。
“他好着呢,就是脾氣大,說我不把他當男人。他脾氣本來就不好,現在懷上了,脾氣更差,整天發火。我不能長時間在他身邊待着,會讓他情緒失控。”
聽不出有什麼異常,方安又道:“他可能是不想懷孕吧。”
“就是,我本來還想親自上陣呢,可羅伯特說他的身體正合適。我的年齡有點大了。”鄭徐因為看好方安,所以話比以前要多。
方安終於看出點異常來。鄭徐能陪他在外擔憂等結果,但是進門來怎麼一眼都不看冬咚?哪怕已經知道是好的結果,但擔心了那麼久,難道不應該先看一眼冬咚么?
看來鄭徐和羅伯特確實是一夥的。
他不動神色跟鄭徐聊了兩句,裝作漫不經心道:“我得在這裏守着冬咚,你能幫我跑個腿,把我的手機和我一個黑色背包拿下來么?”
鄭徐卻道:“你要在這裏的話,手機基本沒什麼用。地下五層都有特殊的傳播信息的工具,就是不能跟外界通信。”
方安又道:“那幫我把背包拿過來吧。裏面有旅行裝的洗漱用品,還有點換洗衣物。”
“好,我去幫你拿。”鄭徐離開,很快就把東西送來。方安打開背包看了看,他的平板電腦本來在包里,鄭徐拿來后就沒在包里。
果然鄭徐和羅伯特是一夥的,要不然幹嘛要特意把他的電腦拿出來。
他在地下住了一夜,晚上一夜沒敢睡,把冬咚護在自己懷裏,不斷地掐自己好幫助清醒。他很怕有人進來帶走他的孩子,再用來威脅他。冬咚就是他的命根子,誰都別想碰。
好在一夜沒事。方安估摸着,這些人並不想如何傷害他們,或許只是為了騙取那一百二十多萬元。
如果只是求錢的話,那方安就不怕了。錢是身外之物,孩子沒事就好。況且冬簡擁有最多的就是錢了,其次就是掙錢的本事了。
只要他不衝動地打草驚蛇,和這些人保持和平相處,裝傻充愣度過這兩天,等冬簡來了他就趕緊帶孩子離開。之後,再看冬簡怎麼收拾這些人吧,冬簡一定不會放過折騰他家人的人。
在地下睡了一夜,第二天方安神色輕鬆地對羅伯特說:“冬咚情況好像沒什麼大礙了。我能和孩子搬回樓上住么?上面好歹有陽光綠草,孩子的心情好了,身體恢復的也快。”
羅伯特笑道:“什麼樣的人湊什麼樣的堆兒。你跟冬簡還真是像,一個個把心理活動、情感情緒看到太重了。”
方安生怕他不答應,沒想到羅伯特答應的很痛快。
“不過,你搬上去住也沒什麼,反正冬咚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
方安鬆口氣,很快帶着孩子回到了地上。他掏出手機給冬簡打電話,還是沒通。他想打給王蘭,又想着王蘭和李筱都使不上勁,他的手機別再被監聽了,如果讓這些人看出他知道真相,肯定會對他不利。
他覺得先忍兩天,等冬簡回來。冬簡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提前一天回來了。但是冬簡回來后說出的話,讓方安恨不得抽死冬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