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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完那段往事之後,方安的表現大大出乎冬簡的意料之外。冬簡多年來總是為方安有可能想起當年的事,而擔驚受怕,他拚命去隱瞞,甚至在被方安懷疑之後,也保持沉默。他就是怕方安會再次受到那件事的影響。
方安的勇敢,讓冬簡對方安各方面的信任增加不少,他決定不再管着方安,任方安在外面闖蕩。
其實之前他不許方安和冬咚常出門,不只是因為冬咚身子弱,更不是他怕方安會被外人給勾搭走(這是冬簡對他媽用的理由),他是怕方安接觸外面多了,外面的人和事會衝擊他給出的保護罩。
恢復記憶是一種很難被人控制的東西。厲害的醫生,可以讓某個人失憶,甚至可以讓這個人選擇性失憶,但無論任何人都做不到,想讓某個人在什麼時候恢復記憶,那個人就能恢復。人腦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它的自我修復力遠非人力所能控制。
冬簡決定徹底放手,還方安一個海闊天空。
具體表現在,晚上他不抱着方安睡覺了。睡覺很容易影響到人的潛意識。他把自己的手腳捆了起來,窩在床的一邊,可憐巴巴的。
方安大怒:“你是不是想讓我主動抱你?冬簡我跟你說,你少跟我耍手段。我是你的家人,你對我做什麼事,都應該真實!別裝了。”
冬簡:“……”幾乎要哭!
“我不會主動抱你的,別妄想了。”方安威脅完,卷着唯一的被子閉眼睡覺。冬簡更加可憐,咬着繩子準備睡。
過了很久,大約有兩個多小時,冬簡的背被撞了下,他睜開眼,聽見方安說,“就知道你睡不着,我大發慈悲,讓你抱着我睡吧。”冬簡解開繩子,手腳並用地纏住方安,當他摸到方安的手,涼的可怕,他用被子把方安捂嚴實。
他很快睡過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他的小腹被狠狠一頂,整個人順着力道從床上滾到地上。他剛要抱怨兩句,就聽見方安低聲輕喊,“不要碰我,不要……”他趕緊上床,不顧方安的掙扎,強行抱緊方安,低聲安慰。
方安沒有醒,很快睡過去了。冬簡沒敢再抱,給方安蓋好被子后,坐書桌前處理文件。他不敢睡,一會萬一方安再出現個什麼情況,他要第一時間知道。
“冬簡。”方安被尿憋醒,揉着眼睛坐起來,“你怎麼不睡啊?晚上睡覺特別重要,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處理啊。”
冬簡有苦說不出,只能上床陪方安睡覺,並且又一次被方安要求抱抱。
約莫到五六點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了。冬簡又挨了一腳,這次沒跌下床,不過滋味也不好受。他坐起來,看着方安神色驚恐地將自己縮成個小團。
“血……都是血……死人了……”
“沒有,沒死人。”冬簡把手放在方安的腦袋上,輕輕按摩,聲音比平時更為低沉,多了一絲說不清楚的磁性,“這只是夢,忘記它。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給冬咚安排老師,不要再多想,孩子在等你找老師……”
對,冬咚的功課不能落下。方安很着急很着急,驚恐的神色逐漸變為焦急,慢慢皺着眉頭睡了過去。
冬簡看他睡着,輕輕下床,從他一雙皮鞋裏抽出一根細香,點燃,放在床頭。
***
趙阿姨把早飯收拾的十分豐盛,李筱留在醫院陪冬咚,王蘭則趕回來吃飯,然後要到補課班去。
“給冬咚找的老師怎麼樣了?”王蘭當老師當習慣了,最看不得學生不學習。她想自己教冬咚,但教高中教習慣了,很多一年級的知識由她教起來,孩子消化不了。補課班現在倒是有小學的班,不過那些老師白天要待在學校,晚上又要來補課班,□□乏術。方安接手了一所小學,白天安排個老師到醫院,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得挑個好老師。
“我昨天挑到半夜呢,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睡過去了。我挑的……”方安頓住,他昨天忙了半夜,挑的哪個來着,怎麼沒印象?
“是三班的那個女老師。”冬簡開口。
方安登時醒悟,“對就是她。三班的……”又頓住,怎麼好像又熟悉又不熟悉。
冬簡接口:“那個女老師姓王,多年來一直是優秀老師,而且耐心特別好。方安就看上人家這點了,您也知道,冬咚那小嘴吧嗒吧嗒的,特別愛說些廢話,不找個耐心好點的都不行。”
“就是。”王蘭讚賞地看了冬簡一眼,還是冬簡靠譜點。方安無比憋屈,他昨天忙了半夜有沒有?
“你昨晚沒睡好,別去補課班了,到醫院陪冬咚吧,還能睡會。讓冬簡也去去公司,他那公司事情多。”王蘭又替冬簡說話。
冬簡立刻拍馬屁:“媽,您才累呢,要多注意休息。醫院我去吧,公司的事可以拿到醫院處理,不陪着冬咚,我不放心。”
“還是冬簡會心疼人。”王蘭讚賞有加。
方安轉了轉脖子:“我今天起來精神還挺好,都不像是忙了半夜的人。我還是往補課班走走吧,小學那兒我也得去盯着點,那頭的人我都還沒認全。我去見見那位王老師,給她排排課,把去醫院的時間騰出來。”
“好,記得給人家說,咱們會多給錢。”冬簡道。
“知道。”
***
方安想把佟樂學再請回來,他還要管理小學,補課班這邊必須請個人。他媽教書那是沒得說,不過要論管理方面,還是人家佟校長做的比較好。而且,補課班白天晚上都有課,他媽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他把勸他媽的重任交給了冬簡。在方安眼裏,王蘭和冬簡特別親近,王蘭尤其愛聽冬簡的話,所以派冬簡出馬,准沒錯。
至於小學那邊,鄭徐臨走前把學校的管理班子都介紹給他認識了。鄭徐除了這個小學,還有生產文具的公司,要是事事親為,肯定忙不過來。學校這邊,鄭徐基本不怎麼管。方安也可以繼續請人管理學校,不過,他新官上任,總要先看看哪個人能用,摸摸所有人的脾氣。
他見了那位王老師,把話都說清楚了,答應給這位老師按家教的錢,在工資之外多付一份。王老師也願意賺點錢補貼家用,方安和她商量,明天就開始上課。
解決完學校的事情。方安在準確回醫院的路上,接到了楊盧的電話。
“怎麼樣,這段時間冷落了冬簡,他是不是已經抓狂了?無論他怎麼裝瘋賣傻,你千萬別投降,這都是他的手段……”
“楊盧。”方安把車停下,笑道,“那不是他的手段,是他對我的愛。”
楊盧在那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又被他洗腦了?”
“這次還真沒有。是我知道了,他辛苦為我維持了一個溫暖的家。楊盧,我以前太較真了,到現在我才明白,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他有多大的毛病,犯了多大的錯誤,你都不會貿然提起分手,你愛他,肯定願意花時間陪他慢慢變好。”
“我現在就想着,讓冬簡把他那霸道的臭毛病改改。”方安忍不住笑起來,咯吱咯吱笑的楊盧心裏直發寒。
楊盧道:“我覺得你沒救了,你像是完全被他給迷惑住了心智。”
“這次你還真沒說錯。”方安承認,“我被他迷住了。”
掛斷電話,方安直奔醫院。他在樓下買了水果,看見花店,跑去買了把火紅的玫瑰,先不拿樓上,藏到車裏。
樓上。
“知道這玩意花了我多少錢么?”冬簡問冬咚。
“知道,五十多萬。”冬咚小心翼翼地把只有拇指長的機械人給放到手心,揚起小腦袋傻乎乎地笑,“好漂亮。”
看見兒子的笑容,冬簡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他道:“那知道方安來了之後,該幹嘛么?”
“知道,使勁誇他。”冬咚重複道。
“嗯,乖。”
方安表面上看,對那段往事不大在乎,可潛意識裏,還是在懼怕。他要給方安建立更大的自信,讓方安看到更多的溫暖,這樣方安的懼怕會輕點。
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好在,方安總算是沒有恢復記憶。
他們倆以為方安得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能來,沒想到剛過四點,門就響了。冬簡趕緊給冬咚一個“玩具快收好”的眼神,他則站起來堵住方安的視線,沒想到小傢伙一緊張,居然伸手把小機械人藏進了嘴裏。
機械人可是帶電的東西,冬簡顧不上暴露,趕緊伸手進冬咚嘴裏掏出來。方安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有個很小的銀色物件從床上滾落,冬咚捂着胸口一直咳。
他把那小東西撿起來,眯眼看了會,很眼熟,好像是最近在某展會上最熱的那一款智能機械人啊,標價似乎是五十多萬呢。
“嘖嘖,這玩意誰買的。”
冬簡和冬咚立馬伸手指向對方,特別特別的不講義氣。
“冬咚的零花錢,好像沒有幾十萬這麼多吧?”方安捏着機械人給冬簡,“利索點,把卡交出來。”
“沒卡,網購的。”
“別騙我,你所有的卡,我都辦了短訊通,你忘了?要是從上面花錢,我能收到通知。”方安圍着冬簡轉了一圈,又不懷好意地笑,“說好了財政大權掌握在我手裏的,你買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跟我說,而且被我見了,還不交。冬簡,你在反抗我當家的地位?”
冬簡不甘不願地從兜里掏出一張卡。他有身份證,想辦多少卡不行?不就麻煩點,先哄好方安再說吧。
方安不信他,又去搜他身上的兜,還有公文包。別說,還真讓他又搜出一張卡。
“你這麼細心的一個人,肯定還在更隱秘的地方藏着卡呢。跟我進來。”方安進入衛生間,冬簡跟着進去。方安直接伸手到冬簡的小內褲裏面,準確無誤地抓出了一張卡,想抽手的時候,卻被冬簡給抓住了。
冬簡笑:“冬二爺可不是好惹的,伸手必被抓。”
方安好笑,還冬二爺!
“冬二爺說了,要想拿卡,好啊,但是得今晚得好好伺候它。”冬簡低聲道。
方安道:“是么,這卡難道不是用來自宮的?”說完把卡一橫,冬簡立刻躬下/身,捂着冬二爺哀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