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我知道我們這裏得來新領導,幹部年輕化,如今都這樣,就像我們街道原先好多人都是退休再反聘,現在都是一到退休就徹底退休,再沒有反聘的機會,把機會讓給年輕人,這次是公開選拔,由市委市政府牽頭。
來個新領導就來唄,於我有什麼關係?
我到是這麼想的,話是不好這麼說,總歸是領導,我要是這麼說,豈不是對新領導不敬的,咱這份工作雖說腳踏實地幹活就成,但跟領導搞好關係總是需要的,也不是說非得搞成什麼樣的好,搞成什麼樣的距離。
“這麼快就來了?”我曉得也這兩天的事,沒想到今天也來了,我這個人不太好,對於別的事確實不太關心,只對工作上關心,沒找到那個懷孕七八個月還沒有來辦准生證孕婦的聯繫號碼,暫時放下這事,抬頭看向朱茶紅,“人已經到我們街道辦了?”
我知道羅書記可能很快就要調到市裡,別看朱茶紅平時有多低調,有些事嘛,大家都知道,卻是不放在明面上說,朱茶紅與羅書記之間不清不楚,總歸是真事。
羅書記老婆的娘家人挺有背景,至少有什麼背景我是不知道的,羅書記才四十來歲,還有往上的空間,朱茶紅據說羅書記老婆的閨蜜,我是親眼見過朱茶紅跟羅書記老婆一起逛街的,朱茶紅穿着相當樸素,當時還替羅書記老婆提袋子——大包小包的全在她身上。
我當時遠遠地就看見了,就繞了遠路,看見也當作沒看見,外面都傳她與羅書記老婆是閨蜜,要是她曉得我早就知道她們之間不對等的關係,她可能不會尷尬,尷尬的就成了我,還不如當作不知道。
朱茶紅平時不怎麼顯,看上去很端莊,也不是說現在她不端莊,像紅色的裙子,她顯然是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艷的顏色,讓平時習慣她一貫黑白制服顏色的我有點不習慣罷了。
破天荒的是條紅裙子,她以前都說不習慣顏色太艷的,就喜歡顏色稍淡一點,顏色太艷,她說撐不住,所以她真穿了紅裙子,也夠讓我吃驚的,其實我不應該吃驚,世上到處都有言不由衷的人,又不是第一次碰到。
朱茶紅點點頭,“叫周弟弟。”
她說的時候,我剛好起來去倒開水,飲水器里的水我是不喝的,一般是把飲水器里的水倒出來再重新燒開,放熱水瓶里這樣子再喝,不止我一人,我們這兒的人都這麼干,她一說新領導的名字,我一個震驚,差點把開水倒到自己手上。
這又讓我一驚,幸好我還算是理智,沒真把自己的手燙着。
“叫周弟弟?”我冷靜把熱水瓶拿我位子的最裏邊,落座回位子,這名字直覺的叫我覺得不太舒服,明明兩天不癢了,這一聽名字,我的眼前一下子就湧起自己叉着雙腿的模樣……
頓時就癢了。
都說癢起來難受,是真難受。
我巴不得立馬就去洗手間,偏朱茶紅沒有要走人的意思,還拉我的手,“嗯,名字有點奇怪,據說這次招考都報名了好幾百人,就招三個,”她說到這裏,還把話題扯開,手指指她自己身上的紅裙子,表情似乎有點煩惱,“你看看我今天的裙子是不是顏色太艷了?”
我趕緊搖頭,很老實地跟她說,“顏色很襯你,你皮膚這麼白,早應該穿紅色的,哪裏像我,跟營養不良似的,這臉怎麼就白不了。”
誇獎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踩自己一腳,再捧人好幾腳。
“哎——”她還嘆氣,瞧上去裝模作樣的,偏她自己不知道,還一手弄弄裙子,像是渾身不自在般,“惠芳姐說我這裙子穿得好,非得要買條給我,我都說不要了,她非得送,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我不太喜歡紅色的,我都沒好意思跟她說,怕她難受……”
我聽出來了,大意是在跟我說她與羅書記老婆張惠芳的關係好,好到張惠芳直接送她好看的裙子,她不能拒絕張惠芳的好意,於是收下了。
有時候,明明裡子難看得很,面上還要裝,這便是人,朱茶紅沒犯到我,我管她怎麼裝,張惠芳要不是知道朱茶紅與她丈夫的關係,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兒,至少我們街道辦都是曉得的,她本人是台胞接待站的副站,屬於事業編製,風言風語都沒聽說,純粹是瞎胡扯,就憑我看到的張惠芳讓朱茶紅提袋子的架式,我認為她確實是知道的。
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買紅裙子給朱茶紅?
騙鬼去吧,反正我是不會信的,不過信與不信也與我無關。
“你們倆真好,真讓我羨慕。”我不相信,話還是得說,得羨慕,“惠芳眼光真好,你穿紅色剛好合適,早就可以穿紅色了的,都什麼年代了,哪裏還有你這麼樸素的人,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今天就換一條裙子,比以前更精神。”
“是嗎?”朱茶紅半信半疑,還在面前慢慢地轉了一圈,看上去不像是有意,不時還往她自個後面看,雙手落在腰間,眉間微微皺起,“會不會顯得臀部有點大?”
我當然回答不會,巴不得她快走,好讓我去洗手間收拾一下。
一聽我回答我不會,她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面上有點不好意思,“你曉得的,我是一直沒有穿過這麼艷的,早上上班時都覺得不對勁,偏惠芳姐一直說裙子最襯,我就硬着頭皮穿上了,好多人都看我兩眼,我還以為哪裏不對勁了呢……”
包臀部,確實是很包,包的很有樣子,她身段姣好,自然最好看。
“惠芳姐說的沒錯,這裙子確實是很合你。”我趕緊追着說,說句好話又不費錢,捧一下也是捧,捧兩下也是捧,還不如多捧幾下,人就站了起來,人拉着她的胳膊,讓她轉一了一圈,“看看你,這胸是胸的,屁/股是屁/股的,又長得這麼好,誰不多看你一眼的?”
嘴上這麼說,我心裏在猜測她的來意,又不太好猜,我跟她不是同個部門,她到是跟我挺好,我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又覺得自己是多心,這兩年確實沒有什麼事兒發生,我也就沒把心裏那點感覺當回事,把自己當作疑心生暗鬼。
如今我身在街道辦,跟以前的人都沒有關係,朱茶紅跟我又沒有什麼利益上的糾葛,犯不上跟我有什麼的,我就心裏有點忐忑,可能我這個性子緣故,別人對我好一點,總愛往壞處想。
沒辦法,誰叫我上當過,俗話也說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確實是怕的,所以過得小心翼翼。
朱茶紅估計是對我的話很受用,笑得很含蓄,到是她的手機響了,她朝我做了個手勢就走了出去,我隱隱聽見她柔和嗓音說話,到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分明壓低了聲音,——她一出去,我就拿着保溫杯出去,手心裏早就捏着片化妝棉。
整個街道辦事處,一共是五層樓,我辦公室在三樓,女洗手間只有一樓有,別的樓層都是男洗手間,我快步跑去一樓,不跑還好,一跑更覺得癢上心頭,極為難受。
跑到樓梯口,我就愣在那裏。
下面一溜子的街道辦領導,頭一個就是我們街道黨工委羅書記,與他差不離往上走的是黨工委李副書記,按名義上我們都是直接稱他為李主任,是街道辦事處主任,雖說街道辦主任無數個,他是這麼多主任中的主任——
後面更有人大工委主任、紀工委主任等等,全是我們街道辦事處杠杠的人物,這不,中間還有個新面孔,那張新面孔,與周邊的人不太一樣,我們街道辦事處的人員已經算是年輕化,他還更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齣點頭,臉上微微笑着,看上去很認真在聽人介紹,那面孔長得好,隱隱地顯出他幾分出類拔萃的氣勢來,便是站在那些久經官場的領導面前,他也不顯得見拙,彷彿早就經歷過這一切。
我愣在那裏,不知道是回去還是一股腦地往下沖,頓時有點尷尬。
“小秦,這是往哪裏去?”
到是羅書記替我解的圍,還笑着問我,一點架子都沒有,跟平時太不一樣。
也不是說羅書記不平易近人,只是這個平易近人的有點嚇人。
“去文書辦公室辦點事,羅書記。”我當然迅速回答,還順便找個理由出來,說話的時候,覺得臉上燙得很,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想過在領導面前表現一下,可也不是這種表現法,別人還不得以為我趁時機故意下樓,好在新領導面前留下印象?
這麼一想,我更是癢得厲害。
“那快去吧。”羅書記讓出一個位來,笑呵呵的。
我趕緊閃人,平時羅書記開會時那臉綳得跟大領導一般,現在到是笑成這樣子,我心裏還真是有種怕怕的感覺,又覺得這人真讓人覺得搞不明白,周弟弟那會假扮個醫生?又是那個他的弟弟,現在還來街道辦?
我鬧不清,但是裝作不認識,恐怕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