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還真的,他居然真帶我去看老中醫,不過,說好了是後天的事兒,因為明天得接待市委領導檢查,又不單單隻檢查我們街道辦事處,別個區裏的街道辦事處也是在檢查範圍之內——
他走了。
簡直跟靈丹妙藥一樣,就不癢了。
我再一次深刻的發現也許真是缺男人的緣故,但是個緣故,叫我實在是話壓在舌尖說不出來,想着周弟弟願意帶我去看中醫,我心裏就認定他一定是為了昨晚我見到的事,想買我的好,才帶我去看老中醫。
嗯,我也並不是非要講人家的私事,甭管這是不是叫那個人頭上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我其實巴不得往他頭上戴一頂,可連個資格也沒有,我就是這麼壞,他不喜歡我,我就樂意看着他鐘愛的秦嬌嬌往他頭上戴綠帽子。
可能是這件事觸發了我的靈感,報告弄起來居然比開始還要暢順,再回頭看仔細地擼一遍,我覺得歷年的工作彙報都沒有我這次做的好,明天彙報時,肯定效果不錯。嗯,順便把周弟弟拿來的面給放下垃圾桶里。
糖衣炮彈,得謹慎。
等我收拾完東西,回到家裏都快十一點,草草地沖個澡,就睡了。我想早早地睡個覺,但怎麼也睡不着,感覺跟周各各再一次碰到,心裏有些難以說出口的想法,剛才在周弟弟面前,我裝作聽到那名字什麼波動都沒有,其實我自己最曉得自己是德性,哪怕他朝我勾勾手,我也是能義無反顧地撲過去。
想着明天到他面前彙報工作,——我又想去浴室,最起碼用水沖沖自己也好,省得這身體燥熱的,跟上火似的,又有點癢,可還是忍不住想着多年後的自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以彙報工作的名義。
我泡在水裏,腦袋埋入水裏,想徹底冷卻一下發熱的身體,這種從身體內里竄出來的熱意,——我看着鏡子裏的我自己,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隱隱約約是一張痛快又難受的面孔,痛快的是我曉得秦嬌嬌不安分,當然她不安分不止這一回,——而這次的人選恰恰是周弟弟——我難受的是也許這事兒曝出來,他可能還會痴心不改地愛護秦嬌嬌。
有時候,事實就那麼殘酷。我想要的總不能如願。
轉天我就七點半就去單位了,不止我,好多人都是七點半到的。
我們得到的通知是市委領導估計是十點半會到我們街道辦事處過來視察,誰知道過了十點半連個人影都不見,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區裏的大大小小領導還有我們街道辦事處的領導都聚在一塊兒——
當然,誰也沒去街道辦事處門口張望,別看辦事處門口就一個門衛老伯在那裏管着門,其實那位非常精明,萬一有動靜,直接報告給上頭領導,等人快到門口,大家一齊出去迎接,要是站在外面接,豈不是造成領導前來視察,我們放下手中工作來配合?
不好的——不好的。
終於——
我看到羅書記身邊的陳軍手機有點動靜,我抬頭看他,他剛好轉過身,低聲不知道對電話說了些什麼,就上前跟羅書記咬耳朵,——羅書記面上一喜,但瞬間又是正經嚴肅臉,跟身邊的周弟弟說話。
周弟弟聽了后,往我這裏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是覺得他那個眼神不太對,像是提醒我一樣,或者說是看好戲也成。
我頓時忍不住猜想周各各他們是不是在路上了——但我還是癢,癢得難受,當著領導的面兒,又不好意思臨時去洗手間,只能忍着。
周弟弟跟區里領導一說,就由區裏的領導宣佈,我們低調地出去迎接領導蒞臨檢查指導工作,順便囑咐我們不要給附近居民造成不好的印象,得低調。
要不是我昨天從周弟弟那裏知道了,還真不知道周各各如今已經在市委工作,我早些年得知的僅僅是他要去西部,而且還是周家人特意安排的,要說我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完全是因為我爬了他的床,他等於被周家人下放了。
冷不丁的,我有點罪惡感。
但我一點都不後悔,真的,一點都不。我只是心疼他。
周弟弟把我那麼一安排,我確實高興,甭管是不是他想算計一下周各各,我到是不在乎,如今他失意,我還想當一回安慰他的解語花,脆弱的時候最容易接近,話是一點錯兒都沒有的。
十一點多的時候,終於來了。
本來我們這裏是第一行程,應該是先來我們這裏,問題是別個地方離市委比較近,所以就先去了那邊,黑色轎車顯得低調而慎重,慢慢地從街口駛進來,一時間,我們所有的人都挺起了胸膛,精神飽滿地迎接領導。
周各各!
三個字迅速地湧入我腦袋裏,我近乎貪婪地看着他,又怕同事發現,悄悄地收起心裏藏着的感情,跟隨着領導上前迎接,——他的腿長,站在那裏,雖說不是最高的,卻讓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彷彿那麼多人中,只有他一個人。
英俊的臉龐,有種沉穩的氣質,臉上微微笑着,又讓他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感覺,他的步子不緊不慢,似乎每邁一步都經過嚴格控制一樣,由羅書記親自給他介紹,各科室的情況,以及簡單的工作內容,他不時地輕輕領首,——很溫和。
溫和的讓人沒有防備。
而我跟在領導後面,幾乎連個大氣都不敢出,我甚至都覺得臉上燙燙的,心裏甚至有一種波濤洶湧的感覺,那是一種自豪感,為他而自豪的豪情,——他是我愛的男人,他這麼有能力,完全是值得我深深愛!
我的人也跟着熱,像是被一股火燒起,燒得我不止癢,還燙。
但——
我只能把這個想法壓在心底,不止是領導,還有市委宣傳部、區委宣傳部、就是我們街道辦事處也有宣傳的,都扛着攝像機進行現場拍攝,全方面的進行報導這次市委領導檢查指導工作的事。
從一樓到四樓,幾乎鴉雀無聲。
最終是目的地,五樓會議室。
市委領導坐在台上,身後左右兩邊是鮮艷的黨旗跟國旗,等市委領導都落座,我們才跟着落座,沒有一個敢先落座的,小型會議室里顯得有點擠,但不凌亂。
他坐在上面,第一個講話,簡短的開場白,風趣幽默的話誤,很能讓人的緊張感消失,——尤其是我左手邊經濟發展科的那位,似乎一直在弄他那沒幾根的頭髮,周各各上面一說,他似乎已經鎮定下來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
他發言在我前面——他站起來的時候,我悄悄地抬起頭,似乎要與周各各看過來的目光相對,可惜的是他連多看我一眼的意思都沒有,僅僅往發言的人身上看過去,在人家發言完畢時,又極為認真地提了幾個問題。
終於輪到我了——
無須自我介紹,早就由羅書記提我的名,讓我起來彙報一下上半年的工作進度,我站了起來,正大光明地看向他,不再是偷偷摸摸地瞄兩眼又就跟逃命似的移開視線那種,這回是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看著錶面上平易近人,骨子裏卻透着一股子冷淡的男人,這是我心心念念着的男人,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再次見面要怎麼樣出現在他的面前,上一次,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而這一次,我有了準備。
儘管身上是最簡單的白襯衣加上深色西褲,我早上出門前還悄悄地往雙頰描了點腮紅,讓我的臉看上去精神無比,“各位領導好——”站得筆直,身體裏難捺的燙意將我席捲,面對他陌生的視線,將整個報告寫的一絲疙瘩都沒有。
10分鐘,我彙報了10分鐘。
還等着他問我——
問我幾個問題,就跟剛才他問經濟發展科的同事一樣。
他沒問。
一個問題都沒有。
已經換了個人彙報工作。
我失落無比,又不敢看他——怕看到他陌生的眼睛,那雙我曾經最熟悉的眼睛,裏面寫了陌生,彷彿我真的,真的跟他不認識。
比起失落,更讓我覺得難堪的是——便是他陌生的目光,也能叫我的熱血沸騰,就跟燒開了的水一樣,叫我自作多情,——腿還是緊夾在一起,我驀然間像是覺得有人在看我……
一抬頭,對上的是周弟弟,那眼神充滿了戲謔,又或者是嘲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被燒開的水,瞬間就趨於平靜。
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直接回市委。
我餓得肚子發慌,忍不住想食堂大娘給我多盛點飯。
才吃了三口,朱茶紅就端着飯來到我面前,跟我合擠一桌兒。
“那副市長真年輕,我上次就報紙上見過,還以為那照片跟p過的,沒想到副市長這麼上鏡的,”朱茶紅很小口地喝了口絲瓜蛋花湯,才壓低了聲音跟我說,一臉羨慕地看着我,“小秦,你運氣真就好極了,這麼大的機會就讓你得了,張主任就快要調到區里了,空出一個主任的位來呢——”
張主任要調走了?
我剛聽到她前面說周各各的事,她誇周各各,我當然高興的,雖說剛才有點失落,可還是喜歡聽人誇他,可她一說到後面,我就有點不樂意聽了,主任這種事,肯定輪不到我的,我資歷不夠,我們這個科還有好幾個老同志,也不算太老吧,就四十左右,我太年輕,不是我沒有往上升的野心,而是事實就這樣子,一看資歷,當然不是有資歷就行的,這是先決條件之一,還得有人想提拔你。
我想了又想,都覺得沒有人提拔的,再說了我資歷又不夠,費那個事幹嘛——萬一費了事,又沒爭上,豈不是跟同事們關係要處不好的——這年頭,錦上添花的人到處有,雪中送炭的可沒有。
“啊,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張主任要調走?”我裝作驚訝的樣子,其實我早八百年就知道這事了,辦公室主任陳大姐那裏跟我說過,叫我自己小心點著兒,別大大咧咧的,不過她還跟我提過話,讓我別跟任何人提——我自然是不說的,給朱茶紅也不說,“是在我們中間提個主任,還是從別個部門調過來?你有沒有聽說過消息?”
朱茶紅一側臉,對我的消息遲鈍有幾分自得,她又轉回臉來,四處看了看,一手擋着半邊臉,“是從你們部門直接提的主任,你可別說的,你這次去跟副市長彙報工作,我覺得有很大可能就是你了。”
要是別人這麼說,我可能還不太相信,但是她說的,我還是有點相信的,她消息比我靈通,羅書記透一點點給她就行了,枕邊風的嘛,一吹就行了,我到是覺得這個主任的位置跟燙手山芋似的——
“你別給我說笑了,我哪裏有資歷。”我嘴上連忙這麼說,見她剛要試圖說服我自己相信她的話,我趕緊朝她使了眼色,“晚上一起逛街去?”
“周委員——”
朱茶紅回頭一看,就站了起來。
她不站還好,她一站,我也只得跟着站起來。
“周委員。”我也跟着打招呼,盡量露出個笑臉。
其實我最煩他,跟催命符似的,又癢了,沒有一天能自在的。
“哦,你們還在吃飯呀,”他似乎有些意外,雙手連忙示意我們坐下,帶着親切的笑容,“你們這樣站起來,我多不好意思,今天食堂有什麼好吃的?”
看上去很親切,我不敢苟同,坐了下來,不由得看向朱茶紅,她今天穿的是粉色套裝,顯得年輕許多,也不是說她平時有多老,那也是沒有的事,只是她在算我們街道辦事處算是老人了——
十八歲進的街道辦事處小食堂,後來進的複印室,待了兩年多吧,又到了社區,後來又調回街道辦事處,工齡都十年了。
“陳師傅做的紅燒大排,味道頂好的,周委員要不要試試?”朱茶紅向來是辦事利落,一接到周弟弟的話,就把話接過,領着人到窗口前,“……”
後面的聲音我已經沒聽見,但是看到周弟弟讓朱茶紅領走時,他朝我看了一眼,那一眼,不太好說,像是鄙視我,又像是嫌棄我無能——
當然,這又有可能全出自我的腦補,也許人家就隨意地看我一眼。
三個人坐一桌,周弟弟就坐在朱茶紅身邊,剛好在我對面,他一共是四菜一湯,紅燒大排、韭菜炒蛋、炸帶魚、炒茄子,還有絲瓜蛋花湯——
跟我選的一樣,我下意識地吸了下嘴角,不以為然。
朱茶紅跟他挺有話題可說,我到不插話,一方面是身上癢,那該死的癢,讓我坐立不安,又一方面,我實在是想填飽肚子,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一直扛到十二點鐘才散,鬼不餓肚子才怪,我這個人別的地方都還好,就是不經餓。
所以,任他們兩個人在談什麼,我都沒當作左耳近,右耳出。
“小秦?小秦?”
我努力地再扒口飯,把那塊紅燒大排夾到嘴邊狠狠地又咬了一口,看着只有小半,在嘴裏使勁咬着,再接着要咬第二口,冷不丁的,一雙筷子伸到我面前,我才算是反應過來地看向筷子的主人——朱茶紅。
我疑惑地看向她,又看看自己筷子裏的紅燒大排,又看看她,“你想吃這個?”
“噗——”
出乎我意料之外,周弟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
我頓時有點莫名其妙,覺得朱茶紅不可能要我的紅燒大排,就裝作淡定地把肉咬完,再喝了口湯,才問他們,“怎麼了,你們說到什麼地方了?”
朱茶紅搖搖頭,那表情帶笑,還有點無奈,放下筷子,“我跟周委員說起剛進街道辦事處的時候,對了,小秦,你以前是在國外留過學的吧,要不說說在國外的經歷?”
國外的經歷?
我說我吸大麻?扮嚇死人的朋克裝,跟人在夜店鬼混?還是當了人家的情/婦?
都是妥妥的黑歷史,——哪裏能拿得出來往明面里說!
我頓時覺得臉部肌肉有點僵硬,不明白怎麼就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來了,肚子填飽,被我想努力忽視的癢意還存在,再加上周弟弟笑着看我,就好像在等着我說些經歷。
“人有三急。”
我站了起來。
迅速地沖往離食堂最近的女廁。
我真是急,不止癢,是又癢又急。
急完了之後,還是癢。
這種日子怎麼是個盡頭?
我回到辦公室,想睡個午覺——到是朱茶紅早就在我辦公室門口站着,瞧表情不是太高興,見我過來,表情稍稍有點緩和。
我開門,她也跟着我進來,還順手關上門。
我奇怪地看着關上的門,裝作不明白地看着她,“有話要跟我說?”
“我都替你急死,怎麼說一句‘人有三急’就跑了?你想不想頂張主任的位置了?剛才那麼好的機會,你不跟周委員套套關係,我都替你愁,要跟他套好關係,哪裏還愁頂不上張主任的位置?”她瞪着我,滿臉着急地沖我就是一溜子的話。
我——
羅書記想讓我頂張主任的位子?
我怎麼也不能想像羅書記會這個意思,畢竟我一沒有人脈,二沒有背景,實在是頂了張主任的位子於羅書記也沒有多大用場,再說了,羅書記可能調到市裡,不是區里,是直接去的市裡,一個小小街道辦事處搞計生的主任,是他的人馬,根本沒有什麼用場好不好?
我實在不敢接她的話,野心不是這樣子造就的,也不是我清高,不肯走上羅書記“嫡系人馬”的專車,那也得看我有沒有資本上去的,自己沒有底子,何苦要現在就走上去,還不如先在本職上待穩了再說。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話還是沒錯的。
“他新來的,有這個能力嗎?”當然,我沒說我自己不幹,如果真有人想把我往上推,我也不介意往上走的,前提別把我拖入什麼事裏,想法很自私,只想得到不想付出,沒辦法,我就得小心點,“茶紅姐,你說真有戲嗎?”
朱茶紅點點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姿態,只差沒有跺跺腳了,拿手一點我額頭,語重心長對我說,“有機會給你上,就抓住,你不知道周委員是什麼人,有他說一句話,比張主任說十句話都管用,張主任本來就屬意你接任,這次彙報工作就特意提你的名,也是跟羅、羅書記,還有周委員商量過的,不然,你們計生這邊這幾個人,資格都比你老,不是非得你去彙報工作不可的!”
“那茶紅姐,我得做些什麼事才好?”
打蛇追上,才是好本事,我既不表態我一定要上位,又不表態我不想上,態度就得模稜兩可,行也行,不行也行,那樣兩邊都討好,不用得罪一邊。
“你實話跟我說,你跟周委員熟不熟?還是跟他女朋友熟?”朱茶紅一副要我與她交心的架式,“熟的話最好,都不用去拉關係,你跟他好好說說就行,這位子不是非得是你上不可的,總歸是有熟人好辦事,你曉得吧?”
讓我走周弟弟的門路?
我完全想不通周弟弟一個新來的,就能決定提任的事了?領導的世界真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想像的世界,就算他家有背景,也不用着在一個小小的街道辦事處用力吧。
朱茶紅的意思我完全能理解,但是實行起來有難度。
“你自己考慮看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朱茶紅抱着胳膊走的。
我陷入了煩惱中,要說我一點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事,想想我來街道辦事處才兩年就能當上主任,確實是蠻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挺能讓我腰桿兒挺直,想想這後面的事兒,我才挺直的腰頓時就彎了——
還是再看看吧。
沒等把放平,想睡個午覺,手機到是響了。
我一看是王嫩嫩的電話,到是沒怎麼在意地就接了。
“白白……白白……”
王嫩嫩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幹脆。
我到是急了,“有事說呀,我還要睡午覺呢。”
“那個呀,那個呀——”她“那個了”好多次,才終於把事情補上來,“有個人來敲門,我本來不想開門的,可那個人跟我說,是爸來找你的,他是司機,叫我就這麼跟你說……”
她一講完,就掐斷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