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度夜資
無花大師能以少年之身進入這個從來不許男人進入的神水宮,自然很有幾分本事。
他明明是個正當少艾的男子,而且還是個比大多數男人都要俊美得多的男人,可偏偏卻能讓水母陰姬無視他的性別,將他請來神水宮中講經——
還一講就是旬月!
這樣的無花,在出塵絕俗上頭做的功夫,自不必說。
這傢伙看着神水宮中的每一個弟子時的眼波和微笑,都非常溫柔,但那種溫柔並不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種感覺,而是,嗯,怎麼說呢,他看着神水宮中的每一個弟子,無論那個弟子容貌如何、年歲老幼,都和看水中一片花瓣、岸上一棵草、草上一滴露珠般的,慈悲而溫柔。
好一派大愛無疆、佛性天然的寬和淡然。
若不是和這傢伙“近身酣戰”過一回,謝梓瀾都要以為這真的是一個“大師”。
但很可惜,這麼一個人,事實上卻是個“大濕”。
一個裝模作樣到對着前不久才肉搏過的女人都能一副大愛無疆、慈悲為懷模樣的大濕。
謝梓瀾淡淡看着他,心中火氣已然翻湧。
她本該無所謂這小禿驢態度怎樣的,可誰讓他要在自己心情不佳的時候冒出來呢?又偏偏做出這種她最討厭的裝腔作勢渣男范!謝阿姐不怕他渣、不在乎他渣,並不代表就能氣定神閑無動於衷地看着一個渣男狂刷存在感啊!
#如果沒有一個讓自己愉快的說法,這新養出來的迷心蠱少不得就便宜你了!話說在你講經的那個石台上來一場舞蹈怎麼樣?來一場秀秀們的劍舞,以花枝做劍,當然一聲僧袍也必須略改改,換成秀秀們舞蹈服的模樣,或者更奔放點兒……#
謝梓瀾臉上淡淡的,心中卻是各種惡意翻湧,這讓無花本能地覺得毛骨悚然。
可惜這位七絕妙僧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他在神水宮已經待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對神水宮眾弟子的觀察告訴他,在得到水母寵愛、可以盜取到天一神水的人中,司徒靜這麼個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神水宮、最多也不過是在山谷之外走走的少女,是最好控制的。
只要一點點攝魂之法,只要讓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以為是她自願獻身的……那麼這個面上淡然優雅、內心純稚羞怯、眉宇間又彷彿有所求的少女,便能死心塌地地為他所用。
不得不說,謝梓瀾打小兒為了抵禦教中阿伯阿嬤阿哥阿姐們掐她臉蛋而努力養成的面癱淡然模樣,與司徒靜誤打誤撞的相似度,確實挺有迷惑性的。
而男人,又總是那麼容易小看自以為已經被他俘獲了的女人。
哪怕七絕如無花,哪怕無花已經見識過這世上最可怕的兩個女人,也一樣。
也虧得這麼點兒男人皆有的劣根性,無花將自己背上那一陣發寒歸結到別的原因上頭,並不曾疑心謝梓瀾,只是笑得越發專註而溫柔地對她輕聲軟語。
不得不說,哪怕謝梓瀾明知道這小禿驢是在裝模作樣,又以身為中原渣男的禍害遺留物之身份警戒自己、並不為之迷惑,也必須承認,當這麼一個眉目如畫的小傢伙,一身雪白僧衣唇角含笑,大愛無疆佛性出俗的氣質,在驟然間換做彷彿只凝視你一人時的專註,確實是非常能打動人心的。
謝梓瀾不覺得自己有動心,但她那煩躁的情緒確實被安撫下來不少。
這讓她收回了對迷心蠱的指令。
#反正迷心蠱已經放到這小禿驢身上了,要跳舞還是要做什麼隨時都可以,勉強聽聽他想玩兒什麼花招好了。#
然後謝梓瀾很快就從無花溫言軟語情深無悔的萬般無奈中,提取出重點:原來這“大濕”□□自己這身子的原主人,是為了那什麼天一神水啊!
謝梓瀾沒有這個身體的記憶——雖然她很肯定自己會進入這個身體,是在那種無視無聽、無知無我的神妙境界中沉迷時,忽然給這個身體原本靈魂的怨念拉扯進來的,也近乎直覺地知道她只要用心冥想,應該可以接收到一些東西,可惜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就無心靜坐冥思去探索潛藏在這個身體深處的一些東西。
但這並不妨礙謝梓瀾知道天一神水。
天一神水是神水宮的鎮宮之寶,就謝梓瀾這十天裏頭聽到的,什麼自水中提煉出的精英啦、什麼一滴的份量已比三百捅水都重啦、什麼無色無味完全察看不出異狀啦、什麼常人只要服下一滴,立刻全身暴裂而死啦……傳得簡直神乎其神了!
可聽在謝梓瀾耳中,除了那全身暴裂的結果之外,其他都是屁話!
尤其那重量和是否有異狀這兩點,簡直不能更加自相矛盾!
#且不說一般人能不能拿得起三百桶水的重量,可就算拿得起吧,這三百桶水拿起來能沒感覺?不管如何無色無味,也不論下到什麼東西裏頭,都絕對是一拿起來就該知道不對勁了好嗎?#
#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敢往嘴巴里送的,那絕對不是被毒死,而是給蠢死的啊!#
#然後這貌似挺狡猾的小禿驢,百般籌劃連身子都支付了出來,為的居然還就是那麼件玩意兒……#
謝梓瀾默默盯着無花看,心情頗為複雜。
她一直以為這就是個和她便宜爹一般狡猾狡猾、甚至比她便宜爹還更加沒良心無節操的渣男,卻沒想到內里是一個這麼單蠢的小東西。會相信那種傳言的智商……到底是如何支撐他練就那般嫻熟的“手段”、還沒給近十年來越發兇殘抓捕採花采草賊的天策軍給弄死的啊?比他狡猾一百倍的也早成了天策軍們的“業績”了好咩?
#……對了,也許這裏根本沒有天策軍,所以這麼個單蠢的小東西也能橫行無忌了……#
謝梓瀾一想到這個可能心裏就煩,不過小禿驢睜着一雙漂亮星眸十分期待地看過來,明明十分渴望還要做出“我也不捨得你冒險,只是實在不得已”的為難糾結小模樣,雖然膈應人,又正好擊中了謝阿姐喜歡小動物的心。
何況身為宮主寵信的弟子,卻因為偷盜宮中重寶而潛逃出宮什麼的,似乎也是個擺脫司徒靜身份的故人往事,返回苗疆的好理由?
順便還能去洛陽看看,也許那史書純粹只是宮中弟子的惡作劇呢?
這麼想着,就算明知道這小禿驢說的“只要拿回神水、辦完事情,我就請長輩來提親”的話純粹鬼扯——你家老和尚能允你還俗而不是幾棍子把你個淫賊小禿驢打成驢肉包子就很好了,還能替你來提親?但不管多鬼扯,也算順水推舟,謝梓瀾還是做出一副情根深種為君叛師的無悔模樣應下來了。
不就一瓶水嘛,就當度夜資了!
謝阿姐在心裏十分大氣地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