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頭禿驢
謝梓瀾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但沒有關係。
中原人的戰爭,無論誰是叛臣誰是逆賊,本來和她大五聖教都沒有關係,但她既然惦記着血液中流淌着的另一方來源,既然從五毒潭走了出來,那麼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都會自己去面對。
那個男人還記得阿媽就很好,那個男人雖然不肯為了阿媽放下身上的那狗屁責任去闖五毒潭也沒有關係,那是他和阿媽之間的恩怨,無論是阿媽回了大五聖教之後就一夜白頭,又或者是這個男人不去找阿媽但也守住了二十年不曾娶妻納妾的無謂堅持,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那是他和阿媽的恩怨。
而選擇留下來陪這個男人守城,選擇了違背臨行前艾黎長老的諄諄囑咐、摻和進中原人魚唇的戰爭裏頭去,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接下來無論面對的是什麼,謝梓瀾都不會怨怪任何人。
把僅存的鳳凰蠱給了那個男人,也是她自己的選擇。無論他是藉此遠離中原的紛爭,去五毒潭看一看阿媽,哪怕只是為阿媽墳前栽上一株小小的桔梗花,然後就轉身離去,繼續他愚蠢又無聊的家國征戰;又或者是用了這一隻鳳凰蠱之後,依舊留在這座城中和叛軍死磕……都沒有關係。
路是他自己的,謝梓瀾只需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便足夠了。
毒蠱用盡,呱太戰死,靈蛇隕落,風蜈天蛛還留在那男人身邊幫他禦敵,謝梓瀾最心愛的聖蠍也已經傷痕纍纍奄奄一息,在她終於理解跌落城牆時,拼盡全力要勾住她卻只被她帶得一同墜落……
謝梓瀾淡淡一笑,將自身和聖蠍一同獻祭,破滅輪迴轉念間,人體和蠍子的血肉一同炸開,每一滴血肉濺到之處,敵軍哀嚎着倒下,而守軍的將士,雖然謝梓瀾從來也不認為他們是友方,但媧皇陛下萬事通明,判斷敵友從來不需靠誰口頭承認。不管謝梓瀾在戰鬥中如何我行我素不相配合,在這最後的時刻,濺到她血肉反而精神大振的大唐守軍,也足以看出她的心,藏在哪裏。
可這些和謝梓瀾都沒有關係了,無論是在風蜈天蛛保護之下的那個男人如何撕心裂肺地怒吼,又或者是五毒潭中,小小的一方墳墓之前,那始終搖曳的桔梗,即使無望也始終不曾放棄的愛是何等的羸弱又堅韌……
都和謝梓瀾沒有關係了。
即使有上古仙人織天手,即使有神王遺下仙人鼎,在放棄了那可浴火涅槃、剎那重生的鳳凰蠱之後,媧皇陛下庇佑的大五聖教弟子,也破不開輪迴。
終不過夢枕干戚,魂返苗疆。
但當涉入亂世戰局之時,得以香魂返鄉,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怕只怕,魂返之歸猶不可得矣。
謝梓瀾以為這就是一切的結束,但事實卻非如此。
就在她處於一種奇怪的境界——無視無聽、無知無我,偏偏又彷彿天地萬物盡在眼中、世間萬聲盡入耳際,只不過如流雲過目、風聲過耳,逝者無痕罷了——之中,就在她彷彿能觸及到混沌初開時的法則之時,忽然觸摸到一個怨念。
求而不得、愛而含怨、怨猶不舍、當欲舍之時又愛恨糾纏綿綿難絕……
和她阿媽撫摸着桔梗花時的感覺那麼像,又那麼不同的一個怨念。
謝梓瀾心念一動,那種彷彿整個人都融入天地、融入混沌的感覺頓時一消,然後她忽然就又恢復了有我之視。
睜開眼睛,她看到一個男人。
一個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姣好如少女的男人。
一個就算一個頭光禿禿得甚至比窗外的明月更明亮,也不損其容貌之絕美的男人。
一個就算在解着她的衣帶,一個就算已經把手伸入她的肚兜,一個就算另一隻手已經伸入她褻褲之中,也依然保持着神情中的那種彷彿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的出塵絕俗、慈悲溫柔之意的男人。
——一個道貌岸然其實卻用春.葯和攝魂術企圖奸.淫婦女的傢伙!
作為大五聖教的弟子,作為一個能讓艾黎長老在明知道中原戰亂的情況下,只要她答應不太過亂來就敢相信她一定能全須全尾返回苗疆的大五聖教弟子,謝梓瀾在毒蠱迷心的技能上,不說滿值,也絕對是在教中弟子出師水平的平均線之上。
即使才睜開眼睛就面對這麼一個狀況,謝梓瀾也能近乎本能地反應過來,這個身體上中了什麼暗算。
不算太厲害但顯然不是普通少女能察覺的春.葯,不算很激烈、但顯然也不是一個心中確實已經懷有仰慕之意的少女能拒絕的一點點攝魂暗示。
無論身上的男人容貌多麼俊美、神色多麼不俗、手法多麼溫柔舒適,都改變不了,這是一個企圖用下作手段誘.姦婦女的傢伙!
再結合他光頭之上的三點戒疤——這不只是一個普通的誘.奸犯,還是一個犯了色戒的禿驢!
當然,而今之時,色戒之於禿驢們好像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謝梓瀾生命中的這二十一年,前二十年幾乎都在苗疆度過,甚至大多數時候都在五毒譚中深居簡出,但耐不住他們那五毒譚的風景綺麗天下聞名,即使栽種了再多美麗妖嬈卻也致命的毒花毒草、放養了再多神出鬼沒一擊斃命的五靈聖蟲,也抵擋不了魚唇的中原人想要參觀美景的決心。
而那些人裏頭又多是成雙成對的,其中的某個或者乾脆一整對,也沒少了那種被稱為大濕禿驢的傢伙們。
而在從苗疆出來,前往洛陽去尋找那個男人的時候,謝梓瀾對於不受色戒的大濕,也越發習以為常。
甚至在她戰死之前,不只一次看到那男人下屬的男性天策在和一頭同性禿驢卿卿我我——即使面對着千軍萬馬、隨時可能戰死的時候也依然靠着眼神交匯言語交流旁若無人地秀恩愛!而在她自爆的時候,還看到某位大濕為了他同樣只是自發前來協助守城的七秀女冰心甘願捨身……
犯色戒的禿驢在你情我願的時候很無所謂,無論他犯的是男色還是女色。
但若非你情我願呢?
據謝梓瀾所知,嵩山戒律堂在有些時候,那手段可不見得比他們大五聖教的弟子們面對負心漢時更仁慈。
所以漫說大五聖教和嵩山少林也沒什麼特別協議,哪怕是有,謝梓瀾在這種情況下宰殺身上這個企圖姦淫於她的傢伙,也是說到哪兒都挑不出錯兒來的。
但謝梓瀾忽然不想這麼做。
苗疆的阿哥阿妹從來熱情奔放隨心所欲,*嘛也不至於,可要說像一些魚唇的中原人那樣認為女子就該從一而終或者別的什麼的,那就是天方夜譚了——何況就算是魚唇的中原人,大多數江湖女子名門貴女的作風也是挺開放的呢!
只有謝梓瀾,因為大多數時候在五毒譚深居簡出的關係,又看到她阿媽那樣明知道無望也始終不悔的堅持、或三不五時就會聽到五毒譚深處那位因愛成魔的唐書雁的咆哮,哦,大概還有大五聖教的男人都太愛秀腹肌了關係,她直到二十一歲自爆而亡的那一天,還是個處女。
而且還是個連純精神戀愛也沒有過的處女。
這一點在謝梓瀾自爆的時候,可真是個小遺憾,據說那可是很快樂的事情呢!
所以她現在決定不需對抗身上那點兒春.葯造成的躁動。
就算要宰掉這頭禿驢,也先享受享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