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溺水
高家那邊鬧得天翻地覆,穆雲翼想高以純心裏頭有什麼想法,便過來安慰他,高以純嘆了口氣:“高家房子田地都在,人也不少不缺,該是秀才還是秀才,雖是經過一場劫數,到底不曾傷筋動骨的,其實也沒什麼的。只是他們不來鬧,咱們這裏清清凈凈的才好。”
他們現在的心思用在西瓜地和水稻田上面:“其實我恍惚記得一點,魚苗要在放在太陽底下曬啊,然後好像是跟沙子拌在一起,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
高以純也無奈:“我沒養過魚,周圍又沒有專門養魚的人家,況且即便有,這種傳輩的法子也是打聽不出來的,先這麼著吧,先伺弄一年看看情況,如果還可以的話,明天再多弄點,而且在開春魚到岸邊產子的時候下網,時間得把握准了。還有啊,稻田裏頭,最好別養泥鰍、黃鱔之類能鑽洞的,你今天從鎮上買回來的那些,也不知道是人家的添頭還是實打實買來的,那麼多泥鰍,放進田裏,且不說柵欄防不防得住,沒幾天連田埂子也給你鑽塌了。”
穆雲翼聽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是沒考慮到這一層,因為沒有魚苗,就是想盡量多弄點,有什麼魚都一併買來了,那你說田裏頭養什麼魚好呢?”
高以純說:“最好是草魚,或者是鯽魚,鯉魚應該也行,主要是易活,而且不會太鬧騰傷害稻苗,這幾天我把着關,放得多是這些,那些泥鰍我都讓小刀螂用木盆裝了,明天中午燉豆腐吃。”
“那我以後就盡量挑着三種魚買,對了,我還弄了一盆蝦和三隻螃蟹呢,你說也放里不?”
高以純笑道:“那些蝦太小了,估計會被魚吃,螃蟹也太少,估計活不到上秋……”
穆雲翼有點囧:“這方面你是專家……恩,就是大師,如何做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
高以純找的這三戶人家全都靠譜的,不過幾日工夫,牛老二那邊的十四畝地就種完了,七畝地小麥,七畝地花生,因為緊挨着高家的地,穆雲翼擔心高家人使壞,高以純笑道:“小元寶你就放心吧,當初租地的時候,我已經把話透給牛二叔了,雖然沒有明說,但他肯定理會得,放心吧,牛二叔從小也是個蠻橫的,聽我爹說,曾被牛大爺吊在村口的大槐樹上用馬鞭抽,差點沒給打死,他仍不肯悔改,後來牛大爺病故,他方浪子回頭,把過去的那些惡習全都改了,開始努力贍養老娘,成了村裏頭一個大孝子,再犯牛勁的時候,只要牛大奶輕巧的一聲,立刻就成了綿羊。但到底還有幾分煞氣在,不管是我大伯還是我四叔都不敢去他那裏使壞的。”
緊跟着馬家的西瓜地也都種完了,這是坐水栽的,每個瓜苗下坑之前先交小半瓢水,下坑添一半土再澆半瓢水,等到了晚上、第二天、第三天,還都得依次澆過,這年頭又沒有車拉的水罐,抽水的機泵,全都是馬家爺三個一擔一擔從河裏挑來的,從河岸邊爬上一個大約三百多米的陡坡才能到地頭,六畝地西瓜苗,全是這麼栽出來的。
馬樂也跟着幹活,只是他挑不動水,只能幹些刨坑栽苗的活,這幾天也累得不行,臉蛋都瘦了一圈,也黑了幾分。
最麻煩的是稻田這邊,好在邱大壯踏實肯干,穆雲翼又不惜血本地花錢雇短工,堤牆田埂、魚窩魚溝這些都弄出來就好辦了,高以純把大部分的都解散,只留下幾個插秧的好把式,把稻苗栽下,再放了魚蝦,也就成了。
看着成片的稻苗,水靈靈地挺立,綠油油的極為喜人,穆雲翼也來了興緻,脫掉外面的長衫和長褲鞋襪,只穿一條犢鼻短褲下到水裏,他人小腿短,站在魚溝里,那水瞬間就沒到腰間了,腳底下踩着濕軟的淤泥,揮手招擾稻苗間的小魚,頗有幾分童趣。
高以清在堤牆上看見,大聲喊着:“哥!哥!元寶哥哥下水了!”
稻田裏的水雖然普遍較淺,但也有深的地方,尤其是魚溝和中央的魚窩裏,又都是從河裏挖出來的淤泥墊底,大人還不妨事,像他這樣十來歲的小孩子掉進去還是有危險的,所以他和小五,以及時常來幫忙的計家兄弟都是不被允許下水的,尤其是胳膊上有傷未愈的穆雲翼,更是被高以純嚴防死堵,高以純天性里有那麼一點倔強,認準了的事,那是絕不會妥協的,穆雲翼口才了得,然而在高以純面前,就算是說出龍叫喚來,高以純也不會更改。
這會聽了高以清的叫喊,高以純立刻撇了那邊的夥計,光着腳在堤牆上大步流星飛跑過來,穆雲翼聽見高以清叫,便知不好,趕緊就要回頭上岸,哪知一腳陷在淤泥里沒□□,身體向前傾倒,一跤跌進水裏。
他知道這裏水淺,自己只要雙腳着底,站直了身子便沒事了,卻被水嗆得發暈,雙腳在淤泥里使不上勁,身子雖然盡量挺直,卻是斜斜向前的,他前世就是旱鴨子,又是從來不去公共浴室和游泳館的,這會連嗆兩下就有些找不着北了,好在很快胳膊就被抓住,緊跟着一條胳膊穿過腋下把他環身抱起來,頭離了水面,肺里吸到新鮮空氣,這才又清醒過來,只是連聲咳嗽。
高以純把他抱上岸,讓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拍打他的後背,見穆雲翼好些了,又開始數落他:“告訴你不要自己下水,想要玩的,等活都弄完了,我帶你一起下去,有我護着,你就是去魚窩裏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偏不聽,就自己往裏跳,這下嗆着了吧!”說完又在穆雲翼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看你以後還聽話不聽話!”
穆雲翼是大人芯子,原本嗆暈了,兩腿跪地,趴在高以純腿上咳嗽還不覺什麼,這會後邊猛地挨了一巴掌,雖然不怎麼疼,卻因為沾了水,聽得一聲極為清脆的巴掌聲,登時大紅了臉,轉頭看向高以純:“你幹什麼!”
高以純虎着臉:“怎麼著?我讀書不好,你能罰我,現在你不聽我的,我就罰你,你說,下次還背着我下水不了?”說完又在另一邊打了一下。
穆雲翼臉上更紅了,一着急,又咳嗽起來:“咳咳……不下了……咳咳咳……”
“不下了就好!”他把穆雲翼帶到地頭,用從家裏用牛車拉來供人喝的井水給穆雲翼重新沖洗乾淨,尤其是左手臂上的傷口處,“幸虧已經結痂了,要不然有你的罪受!”仔細檢查傷口,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妥,這才鬆了口氣,投了自己用來擦汗的手巾,給穆雲翼從頭到腳都擦乾淨,再讓他把濕的褻褲脫了,直接穿上長褲和中衣,“先這麼著吧,等晚上回家再換。”
高以純又過去帶人繼續幹活,高以清端着水盆過來笑嘻嘻地說:“元寶哥哥被打屁|股了!”
穆雲翼囧得不行,待要說他幾句,看他臉上還掛着淚珠,方才自己嗆水,這孩子嚇得不行,當場就哭了起來,這回又端水過來,把穆雲翼泡了泥湯的褻褲拿過去洗,一時之間又不好說別的:“你放着吧,待會我自己洗。”
“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高以清滿臉的理所當然,“等洗完了,掛在車廂上晾着,一會就幹了,你不是常說不穿這個不好的么。”
高以純給自己洗衣服也還罷了,畢竟生理年齡比自己大,但讓高以清給他洗,他始終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便跳下車把盆搶過去自己洗。
高以清在旁邊看着,忽然又笑着說:“元寶哥哥被打屁|股了!”穆雲翼向來少年老成,雖然只才十一歲的身子,但說話做事都跟大人一樣,又教他們讀書識字,頗有老師的威嚴,這會像其他孩子一樣被打了兩下,高以清感覺十分低新奇。
穆雲翼在那裏磨牙,惡狠狠地說:“你在這裏念叨,就不怕學不好,將來我也這樣打你?”
高以清晃着小腦袋,咧着缺了門牙的嘴得意的笑:“你教我的我都學會了,下次考試,我肯定能得優的!”
穆雲翼恨得牙根痒痒,猛地撲過去,把高以清按倒在地:“那我現在就打你!”在他屁|股上打了兩下,又開始呵他的癢,“你還敢笑話我!這次讓你知道你元寶哥哥的厲害!”
高以清拚命地扭動身體,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元寶哥哥你快饒了我吧……不行了,要岔氣了……”
兩人正鬧着,忽然田外土路上來了一輛帶篷的騾車,到了地頭站住,車簾撩開,裏頭出來一個男人,正是姜瑜的父親姜長有,離着老遠便哭喊着過來:“雲翼小先生!姜長有來求你來了!望你行行好,饒過我們家金寶吧!您的大恩大德,姜家記掛一輩子啊!”引得周圍種田的人紛紛側目,往這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