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水鐲子

……

這幾年風調雨順,銀花在的這個大田村,就是孩子最多的一戶人家一年到頭至少是能吃上飯了。

“是!”銀花低聲應了。

大寶一看何阿婆的冷臉,本來跟二堂*哥已經玩熟了些,這會兒又縮到了銀花的背後。

銀花與公公和大伯子打了個招呼,牽着大寶出了院子門。

銀花手腳麻利的引火燒了一大鍋水,找了一根柴火棒子用力的拍打木頭架子床*上的鋪蓋,先給大寶結結實實的洗了個澡,把人塞到發灰發黃的褥子裏,就着昏暗的燈火,在屋裏仔細翻找起來。

“娘——”大寶躺在床*上掰着自己的腳玩了會兒,拖長聲音喊道。

“乖寶要是困了就快睡。”銀花輕聲應道。

以前,銀花要熬夜做針線活兒,大寶也是自己睡慣了的,不過今天白日裏被銀花嚇着了,有些粘人。

大寶放平手腳,在被子裏翻了個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銀花,很快眼皮就掉了下去。

銀花在舊衣櫃的角落裏找了箇舊布包,裏面放着幾條繡花手絹、三個荷包並十幾條絡子,都是些粗糙東西,但做工還算細緻,依着原主的記憶,巾子、荷包、絲線都是固定找一個張姓貨郎拿的,一個成品得一個銅板的手工費,平日裏除了一年兩季幾畝地里的租子,就指着這幾個銅板的收入了。

那地還是叫何老爹、何老太壓着與兩個大伯子種着,田契收在兩老自己手裏,才沒有叫何老三賣了去吃酒。

第二日,銀花起了個大早,燒了滿滿一大鍋水,屋裏屋外好一通擦洗。

日頭漸漸高升,地上白茫茫的露水退了下去。

“娘——”

大寶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提着鬆鬆垮垮的睡褲。

“唉,乖寶別動,娘就來!”

銀花揭開鍋蓋,在木盆里洗了把手,快步出了廚房。

還不等銀花接手,大寶小鳥兒猛地一翹,一股熱流打在了門檻上。

大寶還迷瞪着,好一會兒才低頭瞧見多了一團印跡的褲子,嘴一癟,淚花就出來了。

銀花哭笑不得,把孩子抱起來,順手把濕褲子剝下來扔在一邊。

“沒事,乖寶,下次快點兒把褲子放下來就好……”

等兩人收拾好,鍋里的燕麥稀飯已經燉的爛爛的了。

燕麥對土地要求不高,村子裏開了荒地或下等的旱田都種一季,只要不旱,好歹能收一些,就是在粗糧里也算是便宜貨。

銀花把廚房徹底收拾了一邊,在米缸里就掃了幾把粗脫殼的燕麥,這種麥子上有一根硬硬的梗,不論煮的多爛都刮喉嚨。

大寶喝了幾口粘*稠的湯水就搖頭不肯張嘴了。

沒有菜地,廚房裏連個腌菜罈子都沒有,忙了一早上,煮鍋稀飯連丁點兒下飯菜也沒有。

銀花暗嘆,實在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乖寶,走了,我們去趕集。”

“噢——”大寶小小的歡呼了一聲,“娘,大*肉餅!”

小傢伙記性倒好。

原主縱有萬般不好,唯對孩子是真真的疼愛,但凡手裏有幾個銅板兒,必定會先給娃娃打打牙祭。

這次小集正好開在大田村,除了去縣城,附近大大小小十幾個離縣城遠的村子兩月一次大集,半月一次小集,小集在幾個大村子裏輪流開,大集因人多熱鬧,固定在幾個大村子中間一塊空曠地頭開。

地上露水幹了后,村子東頭幾顆大楊樹下就熱鬧了起來,來的人多是鄰近幾個村子的人,也有村民擔著自家地里產的菜蔬、腌制的各色泡菜、釀的大醬或編的筐子等,除了用錢,以物易物在這樣的小集裏也是常見的。

十來個貨郎的擔子旁邊是最熱鬧的。

年輕的小媳婦大姑娘嘰嘰喳喳的挑着廉價的頭花或手絹子,貨郎們巧舌如簧的哄得手裏有餘錢的大姑娘大多掏錢把帶在頭上的花買了下來,偶爾有年輕漢子都過來給自家小媳婦兒挑一兩件小東西便會引得旁人一陣帶着羨慕的調笑……

“何小嫂子,這邊,這邊!”

張貨郎送走了一波媳婦子,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的銀花,出聲招呼道。

“唉!”

銀花應了一聲,牽着大寶走了過去。

“叫張伯伯!”

大寶乖乖的叫了人。

張貨郎朗聲應了,有誇大寶乖,大方的從糖匣子裏拿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棕色硬飴糖遞給大寶。

大田村地理位置偏北,盛產麥子,飴糖算是常見的糖類。

“謝謝、掌柜的。”銀花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把小包袱里的東西都遞了過去。

貨郎也算是游商,像銀花這樣要接活來做的,恭維一聲“掌柜”倒也不算過分。

張貨郎有些驚訝的看了銀花一眼,這個小媳婦兒說話細聲細氣的,家裏日子不好過,人就越發沒底氣,以往除非必要幾乎沒見開過口。

“共二十一文,你數好……”

兩人又說定了下次交貨的數量,數好了絲帕子、荷包並各色繩子。

家裏就五畝旱地,分給兩個大伯子在種,兩人都是厚道人,又是自己親弟弟,租子都是按最好的年成收入給的,上一季的剛給了一個月,家裏就已經揭不開鍋了,下一季的租子怎麼也要等入冬前,至於秋收后,銀花是打算把地收回來自己種的,前世,從懂事就開始幫忙燒火做飯洗衣服,再大點兒農忙都是當大人使的,大山裡什麼都缺,唯獨地是不缺的,伺候五畝地銀花自信還乾的來。

還有至少三個月,二十來個銅板兒能幹什麼!

大寶嘴裏有了甜味,暫時忘了大*肉的餅,即使銀花呆站了好一會兒也沒吵鬧。

反覆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鐲子,大概是天意,銀花出嫁的時候,除了幾樣早就被當掉的銀首飾,她娘也塞給了她一個玉鐲子,跟前世銀花那個水貨一模一樣,只是這個大概常被原主摩挲,更圓潤些。

“張掌柜……”銀花用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把鐲子褪了下來,“您看看,這個值多少錢?”

貨郎們除了趕集市,平日裏多還是走鄉串戶,何老三家的事多少也是聽說過的,心知這怕是小媳婦子最後兩件東西了,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還值幾個。

“三錢半。”

彼時一兩銀子約能買到五斛糧食,也就是六百斤,三錢半隻能買兩百多斤糧食,省着點兒吃勉強夠了,但光只有糧食日子怎麼過得下去,除了柴火可以從山上找回來,油鹽醬醋樣樣都要花錢,家裏現在連菜園子都沒開,吃菜也是問題……

銀花咬咬牙,“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到底有些年頭了呢!”

張貨郎用手摸了摸,“三百八十文,再不能多了!”

“饒上一斤鹽!”

“嘖嘖,何小嫂子,我這是正經精鹽,得八文錢一斤哩!”

銀花只管咬死不讓步。

張貨郎拿油紙包了大半斤鹽,“何小嫂子看着能成交就接了,這鐲子我收了也是擔風險的,你去別家問問,再不會有人出更好的價的!”

銀花最後看了拿鐲子一眼,把幾串銅板兒接過來,別了,那個沒臉回地里的銀花……

等買了些生活必需品,懷裏沉甸甸的銅板兒就去了小半。

日頭越升越高,這時候並不是閑月,農人們買好了東西,互相交換了自家需要的物什,集市就漸漸散了。

銀花領着大寶回家,把炕上的鋪蓋、衣服箱子並桌椅都搬到院子裏在太陽底下,該曬的曬,該洗刷的洗刷。

“娘,大*肉餅!”

大寶回味完了飴糖,又想起了肉餅。

小集上也有賣吃食的,除了貨郎們會帶飴糖或幾樣耐放的點心過來,有那手藝好的人家會準備準備,趁着集市賺幾個補貼家用。

肉餅是用炭火烤出來的,類似於現代的鍋盔,裏面抹了一層調好的肉餡,雖餡子極少,但勝在摻了白面,攤主又捨得,餅攤的厚實,小娃娃的話一個是管夠了。

……

註:本節中提到糧價為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的。

通常來講,古代十合為一升,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斛(hu)。南宋末改五斗為一斛,二斛為一石。故一石為十斗。今一升=1000毫升,以大米計算約有2斤。

咳咳,本文中默認為此物價為粗糧,大米更貴些,親們不必細究,能查資料都稍稍查了一下,部分沒找到合適資料的,江月就自己“合理”安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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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田博飯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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