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都是小人

8都是小人

賈璉叫趙天梁去賈珍、賈蓉處走了一遭,趙天梁回來后道:“珍大爺、蓉哥兒、薔哥兒幾個正跟薛大爺玩在一處,珍大爺叫二爺得空過去,還說他們明兒個來探望大老爺,若是大老爺還好,就在金陵多盤桓兩日,等大老爺痊癒了再走。”

賈璉見自己所料不差,又叫趙天梁去說給賈赦聽,回頭待趙天梁回來,叮囑他道:“與其叫金彩有事沒事琢磨着如何對付咱們,不如你與他一起,時時請老爺身邊的人吃酒玩笑。老爺身邊,若機靈通透的,你便將他留下;若呆笨一些的,你且與金彩一同栽贓那廝一個多嘴多舌的罪名,就說那廝處處嚷嚷着大老爺得了一筆天上掉下來的銀子。”

這機靈與否,就在於是否識時務。

賈璉以為眼下因他大方地把十幾箱子東西給了賈赦,賈赦正處在空前喜歡他這兒子的時候,趁時時機,該快刀斬亂麻,將賈赦的一眾心腹或拉攏或排擠出去,若錯過了這時機,某一日叫賈赦懷疑起他的來,再下手就遲了。

“小的明白,二爺,咱們究竟要做什麼?”趙天梁低聲問。

“大哥說,榮國府落在咱們兄弟手中好不好?”賈璉笑道。

趙天梁忙道:“那自是不能再好了。”

“既然如此,大哥聽我的,看好了金彩,叫他跟你一同辦事。事成之後,梁大哥、棟二哥並媽媽便是我至親之人,咱們在榮國府里,還怕誰?”賈璉道。

趙天梁稍稍一想,便笑出聲來,連忙道:“二爺放心,想來以二爺的手段,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小的保管替二爺把事辦妥。”

趙天梁許下這話,隔日一大早,就聽見賈赦院中鬼哭狼嚎,全福來回賈璉道:“大老爺不知聽說了什麼,將掃紅幾個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叫栓兒捆了他們,鎖在柴房裏呢。”

“不管咱們的事,不必多嘴。”賈璉低頭練着字,虧得他還有些底子,此時字寫得算不得好,但橫平豎直,瞧着也能見人。

“二爺,珍大爺、蓉哥兒、薔哥兒幾個過來了。”

聽門外小廝一聽通報,賈璉丟下筆,洗了手,便向外去,遠遠看見賈珍幾個憂心忡忡地過來,其中還有個虎頭虎腦,一身寶藍袍子的少年郎也跟在後頭,看那少年沖他笑,便也微微一笑。

“璉二哥莫不是不認識我了?我是蟠兒。”薛蟠一身寶藍袍子,腳上踏着雙粉底靴子,靴子上又嵌着兩塊美玉,很是財大氣粗,雖與賈璉是隔了一房的表兄弟,但因聽說過賈璉的一些事,心中便已經將賈璉看做繼賈珍之後,又一個帶着他“開眼界”的好兄弟”,更因薛姨媽口中王熙鳳與賈璉那沒有影子的親事,見了他更覺親近,於是絲毫不見外地靠近賈璉,“璉二哥這邊有什麼新鮮的把戲,叫小弟開開眼界?珍大哥那正玩得有趣,偏他又說該回京了。”說著,便猥瑣地嘿嘿笑了起來。

賈璉心知這“開眼界”三個字,不外乎就是狎戲子、弄孌童,對着濃眉大眼,怎麼瞧着都像是初通人事的薛蟠,忍不住緊緊皺起眉頭,長吁短嘆起來。

“璉二哥這是怎麼了?”薛蟠道。

賈珍咳嗽一聲,關切道:“可是大老爺果然不好了?”

“老爺在等着珍大哥呢,快些隨着我去吧。”賈璉如喪考妣,面上愁雲密佈,領着賈珍幾個就向賈赦房中去。

遠遠的還不曾進到屋裏,就先聞見嗆人的藥味,賈珍忙快步進去,待望見床上的賈赦,不禁濕了眼眶。

原本賈赦發了一筆橫財,又歡天喜地,又怕被人知道,再連着幾日在西院庫房幾十間屋子裏折騰,累得眼泡高高地鼓着,兩腮也瘦了下去,此時躺在床上又怕隔壁屋子裏的東西被賈珍察覺,神情很是恍惚不安,如此更添了兩分病態。

“我怕是不行了,你們且代我好好孝順、孝順老太太。”賈赦有意啞着聲音道。

賈珍等原聽說賈赦的病不要緊,如今看他臉色灰敗,臉頰凹陷,當即道:“大老爺病成這樣,侄子怎能安心上路?不如侄子且留下,等大叔病好,再一同回京。”

“……不可,老太太知道我病了,還不定心裏怎麼著急。況且,京里還有一下子事,你二叔不通人情世故,是書獃子一個,你們不回去幫襯着,榮國府里怕是早亂成一鍋粥了。”賈赦一口氣說完,又連連喘息。

賈璉忙撫着賈赦胸口,對賈珍道:“珍大哥就聽父親的話,回去吧,這有我呢,再不濟,還有薛姨媽一家呢。”

在金陵雖無人約束,能由着性子玩笑,但賈珍一干狐朋狗友都留在京都,金陵里只有個薛蟠,偏薛蟠年紀又小,跟他玩不到一處。

賈珍心中早巴望着回京,方才那句不過是客套,聽賈赦、賈璉都不肯叫他留下,當下又客套了兩句,對着賈赦流了幾點淚,才領着賈蓉等子弟出去,出門后就問賈璉,“大夫到底如何說?”

賈璉壓低聲音道:“大夫說,大老爺怕是不成了。”

“怎會這樣?”賈蓉驚叫道。

“小聲一些,大夫說,過些日子,悄悄地給老爺打個棺材沖一衝,興許還能轉好。雖沒將大夫的說給老爺聽,但看老爺的模樣,他心裏怕也有兩分明白了。”賈璉低頭咬牙道。

“若是如此,我們越發不能回去了。”賈珍道。

賈璉搖了搖頭,說道:“珍大哥勢必得回去,大老爺的事,要怎麼辦,還得請珍大哥回去,跟老太太、二老爺他們拿出個章程。是該在金陵辦了,還是把老爺送回京都,在榮禧堂里辦了。”

這所辦的事,自然就是身後事了。

賈珍擰眉苦思,只覺賈璉的話有道理的很,待要留下賈蓉、賈薔照應着些,又看兒子、侄子都覺金陵苦悶,巴望着回寧國府去,只道:“既是這樣,我們且回去將一應東西暫且準備着。大老爺這一有消息,璉兄弟便叫人快馬加鞭送信回京城。”領着賈蓉、賈薔等走了幾步,又回頭低聲問:“大老爺寫了摺子沒有?”

“什麼摺子?”賈璉故作不解。

賈珍待要點破是懇請當今聖上將爵位襲給賈璉的摺子,但又不知京城裏,賈母等人到底是個什麼心思,胡謅道:“是給聖人謝恩的摺子,罷了,想來京里二老爺已經替大老爺上了。”

賈璉裝作年幼不經事,也不追問,送了賈珍一行人等,雖有薛蟠屢屢搭話話里更是喊出大妹夫等話,也不搭理他,裝作沉痛,一徑地送他們出門。

過了兩日,賈璉又叫下人們備了酒水肉胙給賈珍幾個送行,待他們一早,立時就給梅縣令送信,約定明日叫梅縣令隨着他去鋪子裏抓人。

行動前,又叫了趙天梁、金彩、金彩家的等人來,叮囑道:“明日我有些事要辦,你們千萬看好門戶,不管是誰的人來,全部打發出去,尤其是不可驚擾了大老爺,若大老爺有個閃失,我唯你們是問。”

趙天梁、全福幾個答應了,金彩卻哆哆嗦嗦地問:“二爺要做什麼?”

“這個明兒個就見分曉了。”賈璉笑看向金彩,“金大叔猶豫多時,還沒決定向著誰嗎?”

金彩憨厚地笑着,裝作聽不懂賈璉的話,只在心裏依稀覺得璉二爺的苗頭對着的是賈母的私產。從賈璉這走後,回到家中,長吁短嘆不止。

“不如,就給老太太去信?”金彩家的道,雖賈珍近在眼前,但賈珍是寧國府的,哪裏能告訴他。

“你看璉二爺可能成事?”

“成什麼事?”

“我琢磨着,大老爺的一等獎軍還沒暖熱,就要送給璉二爺了。”金彩道。

金彩家的猶豫道:“我雖頭髮長見識短,可瞧着,璉二爺似乎十分看重你,一再地問你向著誰,雖行事不如劉皇叔謙遜,但細品,又有點三顧茅廬的意思。據我說,與其留在這老宅,一年到頭見不到兒女面,不如賭一賭……”

“賭?”金彩立時明白金彩家的意思,才要訓斥她,又覺她那話有道理得很,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寧榮二府都搬去了京都,他留在老宅做個管事,看似自在,但終歸不如榮國府的大管家們威風八面,“且瞧瞧再說吧。”

如此說著,便又沒賈母去信。

第二日,金彩等人嚴陣以待,白日裏也不許人開各處院門,下人房通外街的小門,也依着金彩的吩咐緊閉。

賈赦處的小廝有些納悶,但刺頭都被拔了去,剩下的都是些只會阿諛奉承、混吃混喝的貨色,或陪着賈赦玩笑,或去勒索趙天梁一些酒錢,並無人去跟“病重”的賈赦通風報信。

賈璉巳時初刻出門,與已經等在門外的微服的梅縣令匯合,見梅縣令果然將衙門裏的上白衙役門子帶來,與他寒暄幾句,並許下事後重謝的話,便帶着人浩浩蕩蕩地向賈家鋪子去。

因賈璉曾來過,因此鋪子裏的夥計認出他來,便趕緊迎了上來。

賈璉一言不發地示意梅縣令動手,梅縣令極其乾脆地叫人進去抓人,將掌柜、夥計一併捆了,剩下個空鋪子。

“二爺,你這是做什麼?仔細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知道了。”馬隆一身錦袍被麻繩捆住,只覺得多少年的臉面全沒了,當下漲紅了臉。

“爺要做什麼,還要告訴你?”賈璉對跟着來的隨從道:“鋪子裏的東西,誰都不許動,鎖了前後院,貼上封條,只叫梅縣令手下的兄弟們看着。”

“是。”朱龍、尤敢、李平、曹志銳、曹志堅、曹志成趕緊答應着。

“府上老太太,莫非這些不是大老爺跟前的下人,是老太太跟前的?”梅縣令笑道,心道若不然,那掌管怎敢抬出其他人來壓制璉二爺?

“怎麼不是?難道梅縣令不知榮國府叫我們大老爺繼承了?”賈璉見梅縣令只聽馬隆一句話,就有此一問,只覺這麼個心眼靈活的小人,遲早會知道榮國府里是二房當家,因此要用他這把刀,就要謹記“遲則生變”四個字。

梅縣令朗笑一聲,岔開話頭,眼瞅着手下人拿着漿糊將鋪子封上,眼前猶自晃過那些珠玉器皿,心道他先在這位少不更事的小爺手上賺上一筆,回頭寫信,再在這老僕口中的老太太、二老爺跟前賣個好,雙管齊下,保管攀上賈家這棵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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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公子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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