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李成秀注意到了,自打那日氣走薛書喬后武旦對後宮的女人們連表面功夫都不再做了。
因為“芙蓉園春宴案”高側妃、楊良娣她們死的死,廢的廢,十幾個女人最後就只剩下一個鄭氏,還被貶成了奉儀。現在的這些,如薛書喬都是大亂之後皇帝硬指給武旦的,據說都是平叛的功臣子女。估計也是為了考慮到那些功臣的面子,武旦一直對她們都很客氣,偶爾也去慰問一番,對外宣稱都是臨幸過的。其實李成秀知道,武旦誰也沒有碰。
想即武旦每日在花叢過,卻是片葉不沾身,李成秀心裏便忍不住地暈陶陶,一股名曰“幸福”的情緒由然而生。
然而現在,武旦明目張胆地對薛書喬他們進行冷處理,李成秀有些擔心會不會影響到前朝。
悄悄地問了武旦,武旦卻是什麼也不與李成秀說,只說讓李成秀儘管放寬心,他知道該怎麼做。
武旦的原話是:“我說過要讓你過得省心的,你就清清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好,麻煩事我來解決,不管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必理會。”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李成秀更覺得氣。他這不是讓她裝聾子,裝瞎子么?她又不是木頭人,明明看到的,明明聽到的,怎麼能做到心中無痕?日子是兩個人過的,他把她撇到一邊算怎麼回事?
氣着氣着,李成秀就紅了臉,呸地啐了自己一口,嗔道:“誰跟他過日子!”
話雖是這麼說,心裏頭卻禁不住甜絲絲的。
因着李成秀還在熱孝期間,宮外的命婦也不好常來打擾,加上她還在“養病”所以臉皮厚的也被擋在了外面。
天氣越來越熱了,李成秀想着城裏難民的事,便叫了錢庸過來讓他組織些郎中,去城中施醫贈葯。
“病也是凍病的,要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每天再有一碗熱湯水喝了,也就病得不那麼多了。”錢庸說話實說地道。
“戶部那邊是怎麼說的?”李成秀道:“前段時間不是說已經派了人去安頓難民了嗎?”
“有倒是有,只是戶部今年吃緊得很,拿得出來的東西實乃杯水車薪。”錢庸嘆息道。
大周的國庫早就空了,這個李成秀是知道的,再加上今年先是天災,后又兵亂,戶部管的國庫恐怕早就連耗子都剩不下兩隻了。
有道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人窮志短啊!
想了想,李成秀道:“國債!”
“什麼?”錢庸一怔,完全沒有明白李成秀話里的意思。
李成秀沒有與錢庸解釋,只叫他去把龔四五找來,龔四五很快便來了,李成秀與他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說了一番,龔四五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能行?”龔四五十分懷疑地說。
“應該能行。”李成秀有些不太自信地道:“不過怎麼也要試一試,反正最壞也不過現在這樣了。”
“說實話,洛陽的富戶已經被朝廷逼捐兩三回了,你說的這個法子雖然巧,其實說到底也是讓他們拿出錢來……”龔四五越說越沒有底氣,末了嘆道:“行,試一試吧,如你說的最壞不過現在這樣了。不行,便再挑幾個大戶找幾個由頭宰了,怎麼著也能把今年熬過去!”
李成秀滿頭黑線,她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這傢伙竟是這麼地土匪?
龔四五火急火燎的去了,兩個時辰后武旦回來了,神采飛揚的,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美事。
“你今天又幫了我大忙了!”凈了手臉,武旦接了六生捧過來的茶盞在手,笑眯眯地瞧着李成秀:“你的那腦瓜子怎麼裝了這麼多新奇的好點子?”
李成秀知道必是那“國債”之法被採用了,李成秀心裏不由得一陣得意,道:“那是,本大爺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本大爺……
武旦的好心情頓時就沒了,懨懨地喝着茶,一邊喝茶一邊眼珠子亂轉,時不時地勾起嘴角無聲地壞笑,也不知道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轉眼間又過了四五日,這一天武旦突然來跟李成秀說:“咱們搬去陶光園住。”
李成秀吃了一驚,訝然道:“搬去陶光園?好好的怎麼搬去陶光園?”
關鍵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住陶光園好么,陶光園是皇帝的後宮,她雖然也是后妃,可她是東宮的后妃。所以,李成秀其實真正想問的是:“莫不是皇上已經禪位給武旦了?”
“先不要說了,你收拾一下,別的都不帶,只帶你用習慣了的,還有緊要的東西。”武旦並不與李成秀多做解釋,只叫她把東西帶齊。
聽得武旦的話,倒似去度假,並不是要長住下去。
狐疑的,李成秀帶着六生他們收拾好東西,第二日便搬去了陶光園中的麗春台。剛剛入住麗春台,李成秀就得到了消息,說是皇帝發了瘋,要廢武旦的太子之位。李成秀大驚失色,皇帝要廢武旦,她們卻住進了麗春台,這不是把自己送進虎口么?想着乾脆拚命跑回東宮,以現在六率的實力是完全可以與皇帝相抗的,但是想了想又忍不住了,這事兒也太巧了,武旦前腳剛把他們送進了陶光園,後腳皇帝就要廢他,並且還鬧得沸沸揚揚。
有心找武旦問個明白,可是連着幾日都不見武旦的人影。
又過了三日,還是不見武旦回來,李成秀是真的急了。
悄悄地招來大妞,低聲與她道:“……若有萬一,你便帶着小糊塗走,莫要管我。”大妞當然不幹,李成秀勸了幾回說不通怒極狠狠地甩了大妞一巴掌:“你要不聽我的,到時候我先抹子死了!”
“別別別,我聽你的還不成嗎?”大妞受了李成秀的一通威脅,當即再不敢磨嘰了。
宮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李成秀偶爾看到那些原本陶光園的太監看她的眼神彷彿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對她越發地怠慢不敬了。人本來就是踩高捧低的生物,李成秀本也不生氣,但是,有一天李糊塗的一個乳母險些被幾個太監弄死。李成秀怒了,命了六生和六生將那幾個腌臢玩意兒擒了過來,當著所有宮人的面活活地打死。光天化日之下摘了五條人命,這才把宮裏的邪氣壓住了些。
在那幾個太監死的當夜,武旦摸着黑回來了,見了李成秀便緊緊地將她抱住,迭聲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他們竟這樣的不是東西。”
將武旦推開,李成秀把武旦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只見他衣袍整齊,精神飽滿,除了對自己有些擔憂,依舊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李成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裏卻越發地疑惑了,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跟給你說過,要讓你過輕省的日子。”武旦雙手捧着李成秀的臉,將額頭頂着李成秀的,亮晶晶的雙眼一瞬不移地盯着李成秀,淺淺地笑着:“就這幾天的日子了,你再忍耐一下。”說著眉毛便是一皺,鼻頭也是一皺,有些愧疚道:“因為動靜可能比較大,我不放心把你們留在東宮,所以才把你們移到陶光園來,哪裏曉得做戲做得太真,叫那些腌臢玩意兒氣着了你。你等着,我現在便去給你出氣。”
話音落下,屋中便生出了一股暴戾之氣,李成秀知道武旦是要去大開殺戒了。雖說男人替自己出頭是很幸福的事,但是,李成秀還是將武旦拉住了:“算了,我該出的氣已經出了。”頓了頓,又道:“再說了,大戰在前,還是少生是非比較好。”
“不怕。”武旦嘴上雖是這樣說,卻也抽腳走了回來,拉了李成秀的手一邊往裏走一邊道:“不過這是後宮之事,我還是不直接插手的好。”說著說著,臉上又露慚色:“說好的要給你安靜省心的日子過,看來是要食言了!”
“怎麼的?”聞言,李成秀的眉頭當即便立了起來,盯着武旦的眼神活像是潑婦捉姦一般。
武旦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伸手颳了一下李成秀因生氣撅起來的嘴唇,笑道:“想些什麼呢?我的意思是,雖說以後就咱們兩個人過,可是這後宮之中宮人卻還是不能少。這許多人的吃吃喝喝,都歸你管,其實你也輕省不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成秀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咧開了嘴角:“他說他以後是跟我兩個過呢!”
在大公司之中,各部門的人事升遷,工資績效都歸其部門主管管。若拿皇宮比作一個大公司,現在皇帝就相當於是董事長,武旦是總經理,而李成秀便是負責後宮這一塊的主管經理人,或者可以稱之為總監。若是武旦這個總經理越過李成秀管後宮,要麼代表她在武旦那裏失了寵太子妃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空頭銜,要麼代表她沒有能力管不了這偌大的後宮。
為了報答武旦的那個“咱們兩個人過”的承諾,李成秀想要做一個“賢內助”,決不能讓後宮的事對武旦的大事扯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