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枚蛋

梅里亞磨磨蹭蹭了半天，終於痛下決心。她施法用盤旋的清風移開了自己那堆金閃閃的珍藏，然後在下面有些發霉了的乾草堆里掏掏摸摸了半天，最後取出了……一枚蛋？

修林微笑的表情都快要裂開了。

其實，說它是一枚蛋實在是高看了這個灰撲撲的不明物體。它雖然看起來很像蛋的外形，可實在是太小了些，只有成年人拳頭的一半大小，而且表面暗淡得沒有一絲光彩。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摯友奧古斯都並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修林真要懷疑他當年是不是一時心急搞錯了什麼。

“這就是奧古斯都大人當年交給我的東西了。”梅里亞不情不願地說。她看向修林，生怕他不相信，補充道：“當時這枚蛋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之前曾經試圖孵化過它，可是一點用都沒有，所以後來才將它壓在最底下的。”

“我是怕把奧古斯都大人託付的東西弄丟了。”她解釋道，隨後聲音有一點點的低落：“不過後來過了太久，我有些忘了。”

修林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梅里亞作為一條沒有配偶的母龍，能親自孵化一枚並不屬於她的蛋，已經足見情深意重。後面的事情並不能怪她，千年的時間，是太久了。

反而是他自己……

他終於出了聲，聲音有些乾澀：“你見到奧古斯都了。當時……他怎麼樣？”

梅里亞陷入了回憶：“說實話，我並不清楚。當時奧古斯都大人只是匆匆來此，並未逗留。但他將那枚蛋交給我時，臉色十分蒼白。”

修林攥緊了拳，掌心接觸到那枚蛋粗糙的表面，心裏泛起熟悉的酸澀。他見自己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出聲告辭。

“等一下”，梅里亞忽然道。她在自己的財寶堆里摸索了半天，最後肉疼地掏出了一枚陳舊的留影晶石：“我記得當時這枚晶石好像恰好被奧古斯都大人的魔力啟動了，送給你吧。”

“謝謝。”修林好像被針刺了一下，身體一震。他伸手接過那枚晶石，珍而重之地把它放在了胸前的口袋中。

“謝謝。”然後他把蛋放進了腰間的空間袋，再次道謝後轉身離開。

梅里亞已經被“這個混蛋居然還會道謝”這個發現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摸摸頭，想不明白身為一個把“愛財如命”這個原則刻進了骨子裏的模範龍族，自己怎麼會把珍藏送給別人。

也許是因為這個男人在聽到之前的話時，身上散發出的近乎凝固的悲傷。就好像他身上所有的神采一瞬間都被未知的東西奪走，整個人都變得黯淡無光。

她本能地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男人，不管他是壞得讓人咬牙切齒，還是好得讓人頂禮膜拜，他都應該是光芒萬丈的。他的生命應該像一團跳躍的火光，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外表依然年輕，而內里彷彿即將熄滅。

善良的巨龍小姐於是在自己並未意識到的情況下，送出了一份笨拙的安慰。

算了，不想了。梅里亞望着男人已經消失在遠方的背影，收回了心中莫名其妙湧上的感傷。反正財寶已經送出去了，除非她是不想活了才敢出言向那個全無盡山脈都拿他沒辦法的混蛋討回來。所以現在，她還是想想該怎麼向自己的鄰居們通報某人又回來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吧。

於是一個月以後，靠近無盡山脈的人類冒險者突然發現，這片山脈里所有擁有智慧的高級魔獸們好像商量好了一樣，集體拋棄了之前的巢穴，搬家去了遠離人類帝國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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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自從有了伊爾西斯和耶格的加入，修林三人的伙食明顯好了很多。這導致瑪麗安娜對小少爺的觀感好了很多，就連一向彆扭的維爾斯，也偶爾會向耶格詢問劍術修鍊上的事情。

只有修林，還是堅持要吃他自己那難吃的要死的烤魔獸肉。

黑髮少年扛着一頭皮糙肉厚的獨角犀牛從林間走了回來，然後“砰”的一聲把手裏的獵物扔到地上，砸起一片揚塵。

一旁圍坐在小方桌旁分享着美味的小牛排、蛋糕和紅茶的四個人吃驚地轉頭看向他。

修林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隨便處理了一下獵物后，簡單粗暴地割下一塊肉架在了火上：“你們誰要吃？”

四個人忙不迭地齊齊搖了搖頭。

黑髮少年不以為忤，拿起背後的長劍自己割着肉吃了起來。

維爾斯看着那沒有任何調料甚至尤帶血絲的肉片，悄悄打了一個寒顫。無論他對於修林本人有多麼不服氣，至少在烹調黑暗料理的天賦以及毫不在意地品嘗自己烹飪的料理的超遲鈍味覺方面，他對他是一百個佩服的。

“那個，修林哥哥”，還是善良的瑪麗安娜先開了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分享午餐？”

“不了，瑪麗安娜。”修林回頭露出一個微笑，只是似乎有些敷衍。

意料之中的答案，瑪麗安娜失望地繼續品嘗美味的小蛋糕，覺得修林今天好像和往常有一些不一樣。

“再加把勁，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天就能到達帝都了。”

“耶！”瑪麗安娜和維爾斯先歡呼了起來，就連一向故作深沉的伊爾西斯和耶格也露出了笑容。

任誰在森林裏徒步行走了將近半個月也會感到厭倦的，就算他們有美味的食物撫慰心靈也一樣。

“不要大意。”修林提醒道。

維爾斯和瑪麗安娜齊齊應是，伊爾西斯傲慢地點了點頭，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而走在最後的耶格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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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金紅色的太陽將最後的餘暉灑向大地，就連危機四伏的無盡山脈也染上了幾分難得的愜意。

維爾斯和瑪麗安娜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傳送陣：“這就是通往帝都的傳送陣？！”

眼前的傳送陣被建立在木質的基座上，依稀可見繪製陣圖的塗料在夕陽下閃動着細微的魔法光芒，中心的六芒星上刻制了放置魔法晶石的凹槽。

本來這一切應該是神秘美麗的，無奈這座魔法陣實在是破舊得太明顯了。

木製的陣基已經被長年不間斷的風吹日晒蝕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也變成了坑窪不平的黑色，就連繪製法陣的塗料也已經模糊不清，看不出本色。

要不是上面還閃動着魔法光芒，真讓人懷疑這座魔法陣是不是還能正常運行。

“難道我們就要把生命寄托在這樣的破玩意上？！”維爾斯首先忍不住質問道。

“土包子。”伊爾西斯頭一扭，又用上了他標誌性的詠嘆調。

眼見瑪麗安娜又要去充當這兩人間的緩衝劑，修林開口道：“這座傳送陣是由聖奧古斯都親自建造的。”

維爾斯住了口，即使他對這座破舊不堪的傳送陣依舊充滿懷疑，但不可否認的是，一旦聽聞它是由那位傳說中的神之子親自修建的，心中已經帶上了幾分敬意。

“它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之所以破舊不堪，是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人再能修建甚至修復這樣跨度遙遠的傳送陣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一千多年裏，即使它已經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依舊從未有人因此出過事故。”修林說道，掏出他們一路上獵得的魔獸晶石，放進了中央的魔法陣：“所以，上來吧，維爾斯寶貝，不要害怕，它不會把你的一條胳膊或者半隻腿留在這裏的。”

一片鬨笑聲中，再一次被嘲弄的維爾斯少年紅着臉踏上了傳送陣，一道魔法光芒閃過，熟悉的空間扭曲感中，修林閉上了雙眼。

下一站，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