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妙音如斯
景寧侯府位於京城西郊,周圍鄰里不是侯門親貴,就是一二品的大員,所以街巷寬闊,行人稀少,雖不鬧熱,卻勝在清凈安逸。
迎親的隊伍就停在侯府大門口,兩邊粉牆上的青瓦被雪壓得厚厚的,卻有老梅三五株從牆角冒出來,散着寒香,盈盈欲笑,看似像極了一幅絕好的歲寒圖。
只是雪中美景無人欣賞,卻因平地里響了一把極為悅耳的女聲!
這聲音,比珠更圓,比水更潤,清凌凌,朗然然,嬌諾諾,顫悠悠,還偏生又帶了幾分自然的慵懶,像是癢極了的手背被一隻幼貓爪子輕輕一撓!那種感覺雖不至於勾魂奪魄,卻着實讓伸入半個頭到花轎里的王媽媽也好,還是周圍的挑夫和樂工也好,都當場沒回過神來!
如此,莫瑾言驀然才反應過來,周圍的寂靜,應該是因為她這把從娘胎裏帶出的好嗓子吧。
這好嗓子雖然不及天籟之音,卻是莫瑾言身上最拿得出手的優點。打小就被周圍的人稱讚什麼“出谷黃鶯”、“繞樑三日”之類的。想來若是生在貧苦人家,她早被送去戲園子學青衣去了,等學成登台,少不了要掙個名角兒。
話說回來,再好聽也是自己的聲音,莫瑾言早就習慣了,身邊人也不會一驚一乍的。但多半第一次聞及之人,十有*都會露出迷茫之色,像是分辨不出此音到底是來自天籟,還是人間。
正欲再次開口,將這有些尷尬的情形給化解了,但莫瑾言覺得,若是她再亮出嗓子,估計周圍的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又該打回原形,循環往複,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
“小姐,您稍等,玉簪知道您的意思。”
還好,這個當口,從後面匆匆趕上來一位俏丫頭。
這自稱玉簪的丫頭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生的白凈清爽,頭上梳着雙螺髻,別有一對純銀的累絲芙蓉花簪,手上一對素麵銀鐲,身上一件水紅底兒鑲灰鼠毛邊兒的夾襖襦裙,襯托得腰身不顯臃腫,反倒窈窕有致。
此女正是莫瑾言的陪嫁丫鬟之一,名喚玉簪。
莫瑾言都有些忘了當初她從莫府還帶了四個丫鬟,分別是玉簪、紫菀、錦葵還有綠蘿。四人中,玉簪是一等的大丫鬟,其餘三個卻都還只是十二三歲和自己差不多大,身家清白的小姑娘。
除開玉簪不說,她從小服侍自己,大自己不過三四歲,卻成熟穩重,機敏能幹,等於是貼身的心腹。
另外三個,卻是莫家專門從族親中為她尋來的“助力”。
三人的容貌各有特色,或清秀,或甜美,或溫婉,但性子都是一等一的柔順嫻靜......咳咳,說白了,這仨兒是莫家為她未來的夫君,也就是侯爺南華傾準備的通房丫頭。一般來說,三年無所出,夫家就能納妾。與其便宜外人,莫家打得主意是不如從莫瑾言身邊挑出可信可用的,以後就算生了子,也能放在莫瑾言這個正牌夫人下面養着,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不過前世里,因為她嫁過來就沒有見到過景寧侯一面,加上幾個月後此人又短命的病死了,所以莫瑾言直接遣散了她們,包括玉簪也沒有留。
畢竟自己是來守寡的,加上自己沖喜不成又背了個克夫的惡名,後半輩子只能常伴青燈,困守在侯府里,根本無法以景寧侯未亡人的身份替玉簪謀得一門好親事。
若留了玉簪這個水蔥兒似的姑娘,就等於埋沒了人家一輩子。
莫瑾言猶記得,當年她打發玉簪離開,還花費了不少的口舌。畢竟這個丫頭忠心,後來還是自己以死相逼,才把玉簪給“逼”走的。
如此,以至於一個人過了十多年的清凈日子,莫瑾言才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還有陪嫁丫頭在身邊。
......
趁着莫瑾言再一次思緒飄遠到不知什麼地方去的時候,玉簪身手矯健地一把拉住將已經大開了一半的轎門,然後“啪”一聲關了回去。
再望向王媽媽,玉簪挑挑柳眉,用着十分利索地聲音道:“我說媒婆子,我家小姐剛剛說的極明白!之前你借口說新郎官兒病弱,吹不得風,所以沒有到莫府迎親也就算了。因得這臘月裏頭,寒風凜凜,咱們莫府不是不通人情事理,也就沒好強求新郎官兒。可我家小姐的花轎都落在侯府門口了,難道新郎官兒連出來按規矩踢轎門都不行嗎?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幾百年來都是如此,莫非咱們大邑皇朝就能免俗不顧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新郎官兒着實無法露面,那代替新郎官兒踢轎門的血親手足總能找出來一個吧?不能完禮,就不算成婚,難道這個淺顯的道理你這個媒婆子都不曉得?還需要咱們小姐親自來提醒?”
玉簪一邊說,轎子裏頭端坐的莫瑾言就一邊點頭,看來自己身邊的人還不錯,至少是個可用的,又伶俐,也不怵,很好!
莫瑾言這廂倒是滿意了,被玉簪數落一通的王媽媽卻臉色越來越沉。
原本就有些肥肉的臉一垮,王媽媽大早起來敷在面上的粉那是“刷刷”地往下落,嘴一瞥,竟露出幾分委屈的樣子來,低聲道:“不是老婆子不守規矩,而是侯府......侯爺他......”
“難道王媽媽把侯爺端出來,這禮法就能不顧了嗎?”玉簪不依不饒,一副準備繼續“講理”的氣勢。
知道不是這王媽媽的錯處,莫瑾言從轎窗伸出一隻手,輕拍了拍轎廂,打斷玉簪道:“王媽媽您既做不了主,我也不着急,就此等着便是。還請您跑一趟,向我未來的夫君通稟一聲,再做回復吧。”
若玉珠落銀盤的聲音再次響起,周圍人聽莫瑾言又說話了,臉上都不禁露出舒服和愉悅的表情,好似忘了大家還在寒天地凍的室外待着,有種如沐春風的心情。
只是有些個心性浮躁的聽了莫瑾言的妙音,臉頰上還猶帶了幾分紅暈,暗想,有着如此美妙嗓音的新娘子,不知道容貌又會有多麼美若天仙呢?
不理會外間眾人的心思,端坐在轎子裏的莫瑾言此刻倒是有幾分悠閑。
誠然,突然發現自己咽氣了,還重生在十三歲那年,是有些心緒起伏難以平靜。
但前世里一成不變的生活,如流水推磨,早已練就了她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的性子。
如今,瑾言心裏跟明鏡似得,就算她再活一遍,大不了也就那樣,又不是沒經歷過,反正最壞的結果已經有了,還能如何?
所以自己不如以平常心來對待,說不定,還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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