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醒來
雖然對於盒中莫名出現的丹果不甚明了,但救命的東西送到眼下,自然管不了太多,先配解藥要緊,於是在羿崢驗明無什異常后,一番忙活,終於將解毒的湯藥熬制了出來。
此刻的趙鳶早已氣若遊絲,顧相檀喂到他唇邊的葯汁也全沿着嘴角淌了下來。眼看着這些珍材被白白浪費,顧相檀微做猶豫,便抬頭將葯汁含進了口中,俯身附上了趙鳶的唇,趙鳶的唇冰涼乾澀,卻柔軟異常,顧相檀心頭一動,用舌尖一點點頂開了他的唇縫后,慢慢把葯哺了進去。
一開始並不順利,趙鳶的喉口閉塞,怎麼都不吞咽,顧相檀卻不放棄,仍是維持着這般雙唇相貼的姿勢,執意要喂,手掌則在趙鳶胸口輕輕地撫着,似是順氣又似是安慰,終於,那葯汁在兩人的口中一點點減少了,趙鳶細白的喉結也微微滑動了一下,他把葯吞了下去。
就這般一口一口,一點一點,不知是不是丹丘果的作用,羿崢配得這碗葯藥味不只奇苦,還格外辛辣,這對一向飲食清淡,受不得味重的顧相檀來說無異於萬分考驗,整個口腔都被刺激得麻痹鈍痛了,眼睛鼻筆管則灼熱非常,眼淚更是不聽使喚地直往外涌,但顧相檀卻只拿手隨意抹了,喂葯的動作絲毫不慢。
廢了好大一番功夫,那葯碗終於見了底,顧相檀的裏衣也被冷汗濕了一層,抬頭剛想詢問羿崢如何,卻見對方直愣愣地望着自己,那眸色深重,裏頭更充滿了驚異,該是被顧相檀方才的動作嚇着了。
顧相檀沒時間猜度他的想法,只道:“現下還要如何?”
羿崢回神,接過了葯碗:“等着吧,若是有用,最多一兩個時辰便會起效。”
顧相檀點點頭,回頭拉住了趙鳶的手。
羿崢看着他那心焦忐忑的模樣,哪裏還是曾經所見那氣度悠然的靈佛呢,羿崢張了張嘴,但到底沒有開口,只躡手躡腳地離開了這裏。
顧相檀目不轉睛地看着趙鳶,不知不覺一個上午便這樣過去了,待瞧到趙鳶的面色好像隱隱褪去了晦暗,泛出了些生氣來時,顧相檀壓在胸口的大石終於慢慢落了回去。
此時畢符走了進來,手中端着午膳。
“靈佛該吃些東西,誤了時辰要傷身子。”畢符淡淡地說。
顧相檀看向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畢符年歲要比牟飛虛長些,和趙鳶一般大,性情更是沉穩,往日寡言少語,現下瞧着顧相檀有話要吩咐,也不吱聲,只靜靜地待着。
但顧相檀心裏卻是千迴百轉,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
他想讓畢符去乘風宮看看衍方如何了,此時已近晌午,要是衍方真成了事,怕是宮中就要亂了,又或者此刻衍方已經被……
顧相檀不敢深想,更擔心若是派了畢符去查探反而把他又牽連了進去,於是只能暗自擔心,難得有些進退不得。
卻不想,下一刻門外便傳來一個輕輕地聲音:“公子……”
顧相檀一震,猛地回頭,就看見衍方站在門外,與去時一般,毫髮無傷。
顧相檀立時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將他抓到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衍方忙道:“公子,我無事。”
畢符識趣地離開了,走前替他們帶上了門。
顧相檀急問:“你怎麼出來的?可被人發現了?”
衍方頓了頓,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好,他把事情稍稍梳理了下,對顧相檀和盤道出。
顧相檀讓他帶了聊黃草去到乘風宮,自然是衝著太子去的,衍方先到皇后那兒請了安,便是怕萬一有人問起,可以拿皇后出來做擋箭牌,而且衍方手裏還捏着皇後娘娘那日在冠禮時給的令牌,緊要關頭誰都攔不住他,所以衍方的確是做這事的最好人選。
而衍方如願進到了太子書房內,趁着趙勉到來,小太監一同迎了出去的時候,衍方將聊黃草放進了太子的粥碗中,聊黃草毒發極快,當年趙鳶自服下到昏沉前後不過半刻的時間,不過毒發后要死不活地卻還能拖上了十來天,也方便靈佛他們從長計議。
衍方從未抱着能全身而退的想法,若是太子一毒發,他就自縊,哪怕一個不察被捉拿了下來,他也絕不會供出是誰指使的,皇后以為自己是她的人,臨到頭髮現失策了,也定當衍方是被人收買了,第一個懷疑的指使人自然就是昏迷的六世子和斷了手的神武將軍,但是在宗政帝眼中,三王同樣也是值得懷疑的對向,誰能保證他不會趁亂來一個栽贓嫁禍呢,總之屆時自己死無對證,只要不把矛頭對準靈佛,又能救到六世子的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本以為此事定能順利進行,卻不想被突如其來的貢家大小姐的出現攪亂了計劃。
那時,就當太子要將那勺粥送入口中之時,貢家大小姐忽的開口阻了下來。
她說:“太子既然身子不適,這粥都放涼了,還是換一碗吧。”接着,竟逕自上前從趙勉手裏搶下了碗來,然後交到了和喜手中。
趙勉當時都被她這唐突的行為給驚住了,衍方也是,貢懿陵卻一派自然,只悠悠然地看了一眼和喜,就把小太監看得一跳,忙拿着粥碗速速離開了。
接下來太子免不了要發火,但是貢懿陵一句未言,只等那人撒完了氣,又淡淡福了福身,像來時一般,落落大方地離開了。
“這是……被識破了?”顧相檀有些訝然道。
衍方皺起眉頭,面帶愧色:“屬下辦事不力……”
顧相檀卻搖了搖頭,目光在衍方臉上轉了一圈后,差不多明白了。即便衍方掩藏得再好,要將一國太子斬於馬下,又背負着自己的希冀和六世子的性命,一個不察或許還要牽連到神武將軍或者其他人,衍方心中定是深重難言,儘管他已是努力做到最好,在那危重的情形下,一般人該是發現不到他神思惶惑的蛛絲馬跡在,除非遇上極其有心的。
然而,很不巧的,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就是這樣一個明察秋毫洞幽燭微的高人,顧相檀想到上一世貢懿陵的高瞻遠矚,只覺得被她在此時橫插一道,也算是天意弄人。
“她是否還說了什麼特別的話?”
衍方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
貢懿陵離開太子書房后,衍方也退了出去,二人又自乘風宮外相遇了,貢家大小姐見得衍方不過淺淺一笑,只讓他代自己向顧相檀問好,又說靈佛現下在將軍府操心,她也希冀六世子能早早康復。
“就這些,旁的一句未提?”
“未有。”
顧相檀沉吟,轉頭看向一旁桌上擺着的那株玉簪花,若有所思。
“其實……就算她問起了也無妨,我不過是讓你去乘風宮送了一趟書而已,並沒有旁的什麼。”
衍方立時明白了顧相檀的意思,點點頭:“便是如此。”
“那你且休息吧,”怕是昨兒個一晚上定是沒有睡好,“這幾天我都會待在將軍府的,還有蘇息和安隱在旁照應。”
衍方領了命,就要退下,顧相檀又喊住了他。
“此事……多謝了。”
衍方卻道:“不是靈佛說的么,屬下什麼都沒有做。”
顧相檀一怔,笑着點了點頭,眼中含着感激之色。
轉身回到房內,顧相檀還在琢磨着方才的事兒,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幽幽望過來的眉眼。
顧相檀呆了呆,回神后三兩步衝到了床邊。
“淵、淵清……”
顧相檀雙手抓着床沿,面上帶着一種似哭又似笑的激蕩表情,臉皮都因興奮而漲紅了起來。
趙鳶眼瞳微眯,但眸色卻是清明的,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顧相檀。
“你、你還覺得哪兒不適嗎?要不要喝水?”顧相檀有些着急,想去喊羿崢,又想着還是給趙鳶倒些水,一時竟有些無措。
然而一起身,手腕卻被握住了。
那力道極輕,隨便就能甩脫了,但顧相檀卻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看向趙鳶,似是等着他的吩咐。
趙鳶將人往自己這處拉了拉,顧相檀忙順着俯□,湊近了過去。
趙鳶勉力抬起另一隻手,緩緩地拂過顧相檀的臉頰,因着才醒,指尖還是抖的,卻仍撐着力氣,一下一下,從腮邊到下顎,來來回回依依不捨一般。
顧相檀何時見過這樣的趙鳶,這個人永遠是隱忍的,冷靜的,傲氣自若的,哪像此刻這般,眼眸中透出濃的化不開的思慕和眷戀,如泉水一樣絲絲縷縷地淌出,綿密悠長,毫無遮掩。
儘管顧相檀早知對方心事,如今在這般的目光下也不由得鼻尖發酸,心潮翻湧。
他抬手回握住趙鳶的,動了動唇剛要說話,此時門被人“砰”得打開了,羿崢直直地沖了進來。
“六世子醒了吧!”
見得趙鳶睜眼回視,羿崢明顯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這丹丘果到底有用。”
之後又是一番忙活,還要診脈開方子,做之後的調理,鶯歌雖沒有聊黃草這般霸道,但到底毒入肺腑險些喪命,要將身子養回來少不得費些功夫。
侯炳臣、薛儀陽還有趙則又都來看,趙鳶撐着說了會兒話,便又熬不住睡了過去,一直到入了夜才又醒轉了過來。
一睜眼便見得房內燭火幽幽,不遠處一人正坐於案前,埋首正思量着什麼,趙鳶就這麼默默地看着他,直到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伏筆會少點,勾心鬥角也會少一點,感情戲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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