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狀況
畫裏的人劍眉星目玉質金相,帶着一點柔美卻又不乏陽剛,可無論慕青容怎麼看,這個人都和祁應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欒風既然出現在了大成和東寧的國界線還出手殺死了慕老大,那麼隱藏了多年的他從幕後轉向了台前,不只是慕青容,大成皇室但凡有點勢力的人都會想辦法去得到他的畫像。七顏是姜柏深調教出來的,慕青容極為放心她的做事。
祁應不是欒風,不知為何確定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有些慶幸有些激動,她能給自己編造一個留下祁應的理由,和政治無關,她現在只是喜歡祁應在身邊。
這種喜歡和對姜柏深的依賴不同,只是單純的出自內心的喜歡。
整理好七顏的信件,慕青容走到了火盆旁看着信紙一點點燒成灰燼,火盆里的火光跳耀,這些東西不能被留下。
次日清晨慕青容出了寢宮的時候姜柏深已經趁着夜色離開了曇京,少了一個危險人物在身邊讓她覺得全身都很輕鬆。
這段時間她進宮進得頻繁,一來得偽裝得討好慕連世,二來時不時去太醫院轉轉看看安世晟的病情。項太醫作為太醫院之首他的醫術自然是高明的,然而遇上安世晟這毛病卻也束手無策。
慕青容又進了皇宮,慕連世在周笑萱的披香宮,於是她便去了趟披香宮。
“父皇,善樂坊最近新挑選了一批舞女,聽說各個長袖善舞,您看……”慕青容側眼看了周笑萱,她一直低頭抿嘴,手指微微勾起。周笑萱在慕連世身邊待了這麼久自然最懂慕連世不過,善樂坊一直是皇家御用的歌舞坊,新訓了一批舞女自然是要送進宮的。
周笑萱能在一種美色中脫穎而出靠得可不只是相貌。
“最近的事鬧得烏煙瘴氣的,宮裏需要點新面孔。”周笑萱一邊給慕連世捶着肩一邊吹着耳邊風,“皇上好久沒去沁妃那兒了。”
“你還惦記着我何時去沁妃那兒?”慕連世自然是知道周笑萱的意思,“過幾日讓善樂坊把人帶過來,到時候讓萱妃去給朕選着。”邊說著用手颳了下周笑萱的鼻尖,他就喜歡她這般善解人意。
周笑萱選起人來總是按着慕連世的喜好來,若是遇上金沁,巴不得全把她們趕出去。
“兒臣這就去辦。”慕青容行了禮匆匆出門,一腳還未踏出披香宮,迎面而來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誰敢在披香宮放風箏!
慕青容第一時間想要一掌拍掉它,第二秒她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出手,一手擋住了自己的額頭倒在了門檻上。
她看見了慕青衣,那風箏也定是慕青衣的。
“皇姐你沒事吧?”慕青衣撲了上來扶起慕青容,目光卻久久定格在慕青容的手臂上。
慕青容心中頓時一晃,連忙遮住剛才不小心掀起袖子的手臂然後將袖子拉了下來,“我沒事。”
她從來沒在宮裏走得那麼快過,彷佛是——落荒而逃。
本還想着去看看安世晟的狀況,可現在早已沒了心思,只想趕緊回到公主府。
慕青衣看着慕青容略顯倉促的背影露出一個純真的笑臉,然後轉身撲向慕連世的懷裏:“父皇父皇,剛才小李公公把兒臣的風箏弄壞了。”完全無視周笑萱,就好像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你啊你,怎麼跟奴才玩在一起?”慕連世拍了一下慕青衣的腦袋瓜子,隨即被慕青衣死活拽出了披香宮。
周笑萱送走了慕連世,立刻關上了披香宮的人,她倒是希望永遠不要看見慕連世,這讓她覺得很噁心,可惜不能。
慕青容回到公主府的時候把自己關了很久很久,誰都不見,包括祁應。
她從未有今天這麼慌張,甚至於驚恐。
慕青衣在無意中發現了她最大的秘密,她隱藏了許久的秘密,她該怎麼辦?
本是看見慕青容從宮裏回來之後的狀態不對,可慕青容把殿門關得緊緊的,祁應進不去,連她的貼身丫鬟都進不去。
直覺告訴他,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在寢宮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月明星稀蒼穹黛黑都沒有聽見裏面有一點響動。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頭,慕青容向來很淡定從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祁應想進去不一定要走門,他有無數種靠近慕青容的方法,卻不敢輕易地動用。慕青容討厭被別人窺探的感覺。可今天他忍不住,也許是大事降臨前的先覺,他有必要去問問她。
即便天地將傾,至少他能給她一邊的肩膀撐起足夠容得下她的天地,至少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給她片刻的安全感。
祁應上了屋頂,然後輕輕搬開幾片瓦,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從房梁落到了寢宮裏頭,可當環顧四周,他卻沒有看見慕青容的影子!
寢宮裏有密道?這個答案是肯定的,如慕青容這般怎會不給自己留下後路?正在祁應思考着要不要從密道去找慕青容的時候,他看見了榻上突起的褥子。
祁應無奈地笑了笑,慕青容早就知道他會進來,所以直接將密道的位置告訴了他,這就像在拋橄欖枝,他不得不去。
她一直比祁應想像的要聰明,算盡步步機關,也算盡他的心思。
他們都在互相猜測對方的想法,隨後無限循環於我覺得他會如何的死胡同,想讓對方知道的時候便按照原來的思路去做,轉一個彎就偏離了思想的軌道。
祁應打開塌下的機關跳了進去,地下很寬廣,石壁上有水珠一點一點滲透下來,在公主府待了這麼久他將每個位置都銘記於心,這條路很短,一瞬間他立刻判斷出這條路通向公主府的花園。
在自己的寢宮建一條通向花園的密道,這種多此一舉的做法簡直就是在浪費資源,可有的時候偏偏卻用上了。
通道的出口在花園的假山上,祁應走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慕青容一個人坐在石桌旁的背影。
風裏帶着一陣酒味,她的腳邊滿是酒罈子,在這裏喝了很久很久,他才來。
本來是在用酒杯喝酒的,酒至興處乾脆丟了酒杯直接酒壺灌上,她果然有心事!
祁應走到她身邊從手中奪過酒壺:“你幹嘛?”
“喝酒。”慕青容的聲音飄飄渺渺的,她還沒醉透,說話的時候卻已然有點恍惚。
“發生了什麼事?”
慕青容沒有去搶奪酒壺,而是默默地抱起一罈子酒仰頭便給自己灌上,祁應靜靜地看着她,月光下白皙的面容泛着點酡紅色,三分醉態更加嬌媚動人。
還是那個慕青容,沒有殺氣只有醉意,讓人想將她攬在懷裏好生保護,可是他不能。
良久,慕青容放下酒罈用袖子拭了拭嘴角:“想到一個人。”
祁應的手停在慕青容懷裏的那壇酒上,慕青容卻以為他又看上了自己的這壇酒,於是乾脆鬆了手。
“哐當”一聲,酒罈子打在地上碎了一地,將醉意朦朧的慕青容驚醒了幾分。
然而她嘆了一口氣俯身又搬了一壇,“你要不要?”
“你讓我過來就是看你喝酒的?”祁應半蹲在慕青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別喝了。”
藉著酒意慕青容甩開了他,仰頭一飲而盡,“不陪我喝酒,明日我就殺了你!”
祁應伸手擦拭了她的嘴角,露出一點無奈的笑意:“你想到了誰?”
“常珮蓉。”慕青容淡淡地回答,直呼其名,卻突然有點滴淚水從眼角落了下來。
祁應一怔。
他以為慕青容和她母親是沒有什麼感情的,慕青容處處體現出來的是對常珮蓉的不屑和蔑視,可到底是血肉之情,有時候一點一滴觸及到那扇關閉了許久的心門時流露的是最真實的情感。
“想她了,就喝酒?”
慕青容搖了搖頭,指着祁應的鼻子醉醺醺道:“我一想到她就恨死了她,恨她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我覺得我活着沒有意義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惜不能。祁應,我把北嚴的兵權給你,你去推翻慕氏皇權,好不好?”
祁應嘆了一口氣,“你醉了。”
“沒醉。”
“喝醉的人都喜歡說自己沒醉。”祁應起身將慕青容拉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不要!”慕青容踉蹌了一步撞進了祁應的懷裏,帶着酒氣和鈴蘭花淡淡的香味在他的鼻下氤氳纏繞,他沒有喝酒,卻已然醉了。
若從前都是演戲,那麼此刻的心跳加快氣血上涌分明告訴自己,他已經掉入了慕青容的情網。
但他一刻都不敢忘記自己靠近慕青容的目的,他不能淪陷。
“走吧。”祁應深吸了一口氣攙着慕青容走了一步。
慕青容整個人都癱在他懷裏一點兒都不想動,他給她的那種想要依靠和被保護的感覺,只是從未掛在嘴裏。
“不走?”祁應低頭看着懷裏的人,忍不住撫了撫她的頭,“我可不陪你露天過夜。”
慕青容突然抬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舉起雙手環住祁應的脖子嗲聲道:“我命令你,抱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