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陰雨
老二的車馬剛出曇京地界的時候便受到了一行人的攻擊,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慕老二動手?
他的幾個兄弟姐妹哪怕再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他也不會挑在這個時間,萬一因為受襲所以慕連世一心軟將他召了回來,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徒勞。
連着曇京邊界的是長廣五省,這個地方離政治中心近,自然也當算得上是天子腳下。
然而當慕老二看見為首的一人時他頓時愣在了原地,那個人不正是昌榮公主的駙馬安世晟?
是慕青容的人?老二失笑,安世晟不會替慕青容做事。
安世晟只是拿着刀見人就砍,使刀毫無章法,然而他身後跟着的那群人卻進退有序紀律嚴明。這群人老二以前沒有見到過。
慕老二就算被遣往奉城一切從簡,他身邊的侍衛也不會少待,去那種偏遠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保命,沒有什麼比命更值錢。
除了安世晟以外,那隊伍的人並不多,他們矇著臉身手很好,砍了老二的幾個侍衛卻默契的誰都沒有向老二下手。
慕老二終究是個聰明人,一眼便看出了這群人不是衝著他來的。
那麼目的是何?
他看了一眼安世晟,難道是要對慕青容下手?
如果有人要對慕青容下手,慕老二會儘可能的靠在邊上看着他們怎麼折磨死慕青容而不會帶有一點點的同情,但是除此之外,他不能讓自己的人損傷過重。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在他維持隊伍的時候,從曇京方向又衝過來一隊人。這隊人他認識,是老大府上的。
常年不出門的芸王妃怎麼突然派了人來了這裏?牽扯到的人越多,那麼這件事就越是好玩。
芸王妃的手下看到老二的時候顯然也產生了巨大的疑問,但他們是奉命來找安世晟的,領頭的朝老二做了個揖:“二皇子,我等奉王妃的命令來尋找安駙馬。”
“哦?這是怎麼回事?”老二退到安全的地方看着芸王妃的人和安世晟的人在一處交戰,“怎麼芸王妃突然關心起昌榮公主的駙馬來了,這駙馬走丟了,難道不是她昌榮公主的事?”
“這……”領頭該如何解釋安世晟瘋了以後沖了老大的府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這件事,而後芸王妃在急匆匆找他的時候得到眼線的彙報說安世晟去了城外?安世晟瘋了這事本就沒對外公佈。
“也罷。我還急着趕路。”慕老二上了馬故作姿態,“不過這駙馬爺帶着人來截殺我這件事該作何解釋?”
“這……”
“怎麼芸王妃的手下只會這這這的?”老二不啻道:“就說是昌榮公主的命令,和你家芸王妃沒有關係。你看!”慕老二指着安世晟,“駙馬爺似乎不願意跟你們走。”
哪裏是安世晟不願意,他本就頭腦不清,而是那批冒充他手下的人一看見芸王妃的人來了便立刻拉着安世晟邊打邊退想跑逃跑。
曇京是長廣五省交界處可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有人在這裏鬥毆,不過三炷香的時間就能傳到宮裏去。
慕青容和周笑萱看見的匆匆去皇后那裏的太監要彙報的就是這件事。
這事慕青容脫不了干係。
“你有麻煩了。”周笑萱悠悠地走了幾步,“你要跟過去看看嗎?”
慕青容眼都沒抬自顧自朝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我要是現在跟過去了,豈不是在告訴別人我早就知道了這事?走吧,你不是要賞月季么,趁着天氣晴好先去賞了,一會兒又是陰雨綿綿咯。”
慕青容和周笑萱在御花園裏喝茶賞花的時候,慕連世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了安世晟的消息。而那批看起來像是安世晟手下的人在打鬥得過程中慢慢撤離,他們並不在意安世晟。只是偽裝得太好,竟讓人覺得他們是落荒而逃。
安鑫正也立刻得到了消息,安世晟刺殺慕老二,這可是殺頭的罪!
等到兩個時辰之後,安世晟已經被帶到了慕連世的面前,旁邊站着安鑫正。前邊傳來消息讓慕青容過去一趟,她知道,這又是一齣戲。
她到達敬德殿的時候慕連世剛跟安鑫正說完話,一國之相,他怎麼的都是謹慎對待此事,若是處理好了也罷,要是處理不好,做了十幾年臣相的安鑫正想要在朝堂弄出點事還是小事一樁。
項太醫正在給安世晟把脈,顯然他們看出來安世晟的異狀,而慕連世早已知曉。
“脈象很亂。”項太醫把完脈彙報,“像是失心瘋,但又不好說。”
“怎麼個不好說法?”安鑫正擔心兒子狀況,看見慕青容進來也只是瞟了一眼,誰都知道慕青容和安世晟不和,就算面上的功夫做好,那骨子裏是改不了的。何況慕青容帶着祁應招搖撞市安鑫正就頗有微詞,安世晟出了事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慕青容。
慕青容適當地表現出了哀傷和焦急,目光便落至慕連世身上尋求援助。
項太醫再次確認了一番:“看起來像失心瘋,但是脈象的浮動卻有些怪異,不像是單純的受刺激所引起,可能也有一點外物作用,比如過敏。”
經他一說,安鑫正立刻去思考安世晟有沒有什麼自小的外物過敏,安世晟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他突然想起來:“桃花?”
“也是有可能的。”項太醫回答,“若是安相放心,便讓駙馬留在太醫院修養。”
一切都以安世晟的身體為重,安鑫正很快就答應了。
但是慕連世的臉色並不好,如果是失心瘋,那麼安世晟是怎麼跑到曇京外刺殺老二的,還有他身後的一批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安鑫正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他一看慕連世沉下了臉色,便道:“犬子無知,得病之事尚且疑點重重,城外刺殺一事更是讓人不可置信,老臣覺得其中有詐。”安鑫正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慕青容,“不如等犬子病好之後……”
慕連世抬起手:“有詐,我讓人去查。讓世晟去太醫院,我會讓人看着他。”
他並不完全相信安世晟。
慕青容一言不發,敬德殿只到了她一個人,這不可能。
不出她所料,一盞茶的功夫,敬德殿門口來了一個人——芸王妃。
“你先帶着世晟下去,如果世晟是清白的,朕自會給他一個公道。”
安鑫正躊躇了片刻,看了看痴痴抬頭盯着天花板的安世晟,心中氣憤卻又無處發作。誰叫他突然去刺殺老二,若事情不能查明,即便等他病好了那也是要受罰的。
“過來。”慕連世看着芸王妃,“跟朕講講你為什麼會派人去曇京外找安世晟。”
芸王妃看了看慕青容,她眼裏噙着點淚花,再不受寵的女兒也是親生的,和兒媳的待遇依舊不同。
“兒臣……”芸王妃不知如何作答,說她之前收留了安世晟?說安世晟一個瘋子從她手底逃跑了?那天她對着慕青容說她不知道安世晟的下落,如今說安世晟在她府上那就是打臉啪啪啪。
“朕不想懷疑你,你把整個過程告訴朕。”慕連世看出她的猶豫,轉而對着慕青容道:“你也是。”
慕青容乖巧地點頭,心中已經有個五成把握。
慕連世並不是說說而已,他確實不想懷疑芸王妃,而他懷疑的對象,莫不過就是那些在爭奪皇權路上各顯神通的幾個兒子。
把老二遣出去就是為了儘可能將目標縮小,誰知有人竟連這點時間都按耐不住。若等老二到了奉城再動手也不至於打草驚蛇。
慕連世的算盤打得可好,皇位遲早落到兒子手裏,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在他在位期間打任何主意。至於成敗,自古皇權路上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這個能耐,又如何抵擋邊上虎視眈眈的東寧。
“皇嫂,那天我去大皇兄府上找世晟的時候他在你那裏的是不是?”慕青容峨眉緊蹙追問。
芸王妃一直看着慕連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老大和安世晟交好慕連世一直都知曉,其實他也早就猜出芸王妃怕是慕青容對安世晟下手所以將他藏起來慢慢治療。只是她不該隱瞞,倘若當時直接來告訴慕連世,那麼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景禮多久沒寫家書了?”慕連世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這一句不問倒好,一問,芸王妃的眼眶立刻紅了起來,“回父皇,快一年了。”
“這一年邊疆不太平,他心念社稷無空惦記兒女情長,你莫要怪她。”
芸王妃連連點頭,慕連世從沒有那麼和善對她說過話。
慕青容站在一旁看着這幅父慈子孝的模樣,若不是祁應早先告訴她那件大事,大抵她也會訝異慕連世對芸王妃那麼好的態度。
太可惜。
心底在嘲笑,面上卻是哀痛的,芸王妃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慕連世瞥了一眼慕青容,老大的事就算與她無關,那麼安世晟的事她一定動了手腳。安世晟是怎麼從芸王妃手中逃出來的,那批幫他殺老二的人是誰,他是怎麼瘋的,這些都是謎,但謎底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些謎面抽絲剝繭將暗中動手的人拉出來。
“去把老三老四老五給我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