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畢業答辯 擺攤 離校手續
畢業答辯擺攤離校手續
城北城東
畢業前,按照慣例,系裏面要舉行畢業答辯。周定春被排到了全班最後一個答辯。周定春有點興奮,因為他從招聘會回來,就有感大學生畢業找工作的艱辛,剛好那幾天教授喊他們定畢業論文的題目,於是他有感而發,將論文的內容範圍定在了人才貶值這一塊上。
大學裏寫論文和高中寫作文是兩碼事,大學裏的論文不會規定範圍的,只要內容不反黨反人類,沾染色情邪教,一般你愛寫什麼寫什麼。比如,顧小北寫得是關於鹿鼎記與中國婚姻制度的,一看就是金庸迷,張海寫得是金瓶梅與紅樓夢的關係,這可是張海看三級片時的突發靈感,歐濟寫得是風水學與盜墓歷史,歐濟那幾天正天天在網上看《鬼吹燈》……
終於輪到周定春上台了,他足足用了三個月,又是查資料,又是請教教授,還請幾個代寫論文的高手搓了一頓,才好不容易把論文弄得有模有樣。因此今天他邁着自信的步伐,從容地走上講台。如同中央電視台主持人一樣,他對着台下鞠了一躬,微笑着說:“同學們、老師們下午好,我的論文題目是《道德淪喪與經濟之關係》,相信大家都知道,當今中國最大的貶值不是股票的貶值,不是人民幣的貶值,也不是基金的貶值,而是人才的貶值,這種貶值從高考恢復后,大學生炙手可熱,工作包分配,找對象都有一個加強連……
答辯組中一個老頭打斷我說:“行了,不要照着念了,你就直接說一下你論文的大概內容吧。”
周定春接著說道:“其實,人才的貶值就是知識的貶值,就是道德的貶值。當今社會,人僅僅作為經濟動物存在,工作為了工資付房子的貸款,用信用卡分期付款,哪怕交朋友也有放鬆工作壓力之嫌。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靈魂的時代……”
答辯組中一個年輕人打斷他說:“同學,你能不能再壓縮點?”
周定春點頭答應,繼續說:“人人都失去了自我,因為沒有靈魂,沒有正確的信仰,我們的道德正慢慢淪喪,我們追求一夜成名,追求一夜暴富,吃得是快餐,看得是快餐文化,人們變成了一種很淺薄很狂躁的動物……
老頭匆匆看完他的論文之後,和旁邊人交頭接耳一番,急不可耐地說:“可以了,時間也不早了,答辯到此結束吧。”
周定春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離吃飯時間還有30分鐘。答辯組的老師一起身,後面的學生立刻做鳥獸散盡。
周定春楞在那裏,他的答辯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現實總要和理想唱反調,他心目中的答辯不應該這樣啊?為什麼老師不能在給他15分鐘?為什麼過去幾個月的努力竟然換來了這樣的回報,他有一種被現實愚弄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被這個美好的世界欺騙了,可是他現在突然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醜陋無比,錯誤百出,虛偽做作……
畢業答辯結束后,該考的試都考完了,該完成的作業也完成了,這也意味着學生手中原來花一千元多元買來的書現在變成了廢紙一張。於是每年這個時候,學校的食堂外就會有大四的學生把自己不要的書,或者其他東西拿出來賣,省得畢業回家,還要大包小包地往家帶,不僅便宜了郵政,還累死了自己,你瞧,變成人民幣多方便。
這天,1314宿舍全體人員出發,把自己不要的書都塞進大編織袋,兩個人提着,其他人抱着自己要賣的東西就往食堂走去,蘇娜娜知道顧小北他們今天擺攤,也過來幫忙。。
吃飯時間很快到了,於是幾個人將廢棄的報紙攤開鋪在地上,然後把書搬出來,擺好。過了一會兒,其他準備賣東西的大四學生陸陸續續也來了。顧小北他們占的位置非常好,就正對着食堂正門,每個不管進食堂,還是出食堂的人都會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攤子。
很快下課,提前下課,或者根本就沒去上課的學生開始陸陸續續來食堂吃飯了。人開始慢慢多起來了,開始有人在我們的書攤上翻看,問價。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對顧小北那本英漢大詞典愛不釋手。那本書是顧小本為了考四級買來的,是他所有書裏面最值錢的,要七十多。這本書買來后,顧小本總共都沒翻過幾次,連名字都沒寫。他一直用韓靈玫的英漢大詞典,有一次,韓靈玫發現顧小北有這本英漢大詞典,問他為什麼不用新的,他說他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用舊的,可能是他有戀舊情節吧。
蘇娜娜向那男生推銷道:“同學,你真有眼光,我這兒就數這本書最值錢。實話說,這詞典我根本就沒翻過幾次,你看這像新的一樣,而且這可是考四級的必備武器,沒它可不行。哪怕不考試,把它放書架上,人家一看,多國際化,多大氣啊。”
那男生心動不已:“這書你賣多少錢?”
蘇娜娜說道:“五十。”
男生說:“再新,那也是二手書,六十,太貴了吧?三十還差不多。”
顧小北的心像被扎了一刀,把他手裏的書搶了過來:“什麼?三十?你是來逗我玩呢。你不買還有人買,剛才有人出四十我都不買。告訴你,這書要是擱在書店裏——原價!”
男生看顧小北態度強硬,支支吾吾地說:“要不三十五?”
顧小北沒吭聲。
蘇娜娜繼續推銷:“同學,我看你像個愛學習的人,賣給你也算是發揮這本書應有的作用吧,免得又被束之高閣,浪費資源,而且咱們也是校友,算咱們有緣,四十五吧。”
那男生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一個胖子看中了張海的電腦,在張海電腦旁邊看了又看,問張海了一些電腦配置的問題。張海如實回答。胖子又問張海電腦用了幾年了,張海說兩年。胖子嘀咕說才兩年啊,你怎麼捨得賣這麼好的電腦,張海撇撇嘴說,沒什麼,懶得帶回家,等上班了在換新的。胖子小心地說不會是有問題吧,張海有點急了,說這個月我都在學校,如果有什麼問題,我當場退錢,你也可以上機試一試,看看會有什麼問題。胖子彎着腰,玩了下電腦,驚奇地喊道,哇,你裏面什麼遊戲都有啊,你要多少錢?張海得意地說2500元。胖子遺憾地放開鼠標說我還以為1500就可以拿了。張海說大哥,你也不看看這電腦的配置,21寸液晶顯示器,4核處理器,9800的顯卡完全可以玩任何市面上的大型遊戲,何況500G硬盤裏面的電影,遊戲,網絡小說,可是我辛辛苦苦從網上下來的,這可不是能從商店那裏賣來的。”
胖子撓撓頭,說:“我知道那些是好東西,可畢竟是二手,還算是太貴了。”
張海問:“那你再高點,我再低點。”
胖子想了下,說:“1800.”
張海搖搖頭,說:“2200,你拿走。”
胖子看價格還是高,準備走人,張海走了過去,把他拉到一邊,竊竊私語了一番,幾分鐘后,兩個人猶如親兄弟一般,走向了學校的銀行自助取款機,張海和胖子一手交貨一手交錢。
周定春問張海,他怎麼會讓那胖子以2200元的價格買走電腦的,外面和他一樣的配置的二手電腦最多也不過是2000元。
張海無比惋惜地說道,我是把我所有的A片、三級片作為贈品給胖子了,他才答應買電腦的。
周定春說,你怎麼會捨得把那些東西就這麼處理掉。
張海說,我也沒辦法,我總不可能把那些東西帶回家吧,被父母發現了怎麼辦。
不一小會兒,李凱宇賣了一個電風扇,周定春賣了一個文曲星,歐濟賣了一個手機,連謝一平都賣了一個書架。
很快,顧小北發現這樣一個規律:蘇娜娜一個女的比他們幾個男的賣的東西都多,武俠書、玄幻小說、漫畫這類的閑書供不應求,不一會兒就被搶購一空了。接下來就是一些四級真題、計算機等級考試真題、輔導書之類的書籍銷路也不錯。下來就是筆記比課本好賣,特別是謝一平的筆記本,筆跡清晰,剛勁有力,教授的註釋、題解完整,才擺上攤就被兩個仁兄發現,開始是競價,後來破口大罵,最後差點動起手來,幸虧旁邊有女朋友拉着才沒打起來。最後六本筆記本,一本150元,一個人三本。當然,課本也有銷路的,專門給同專業低年級的學弟學妹。他們專業一個大一的小師妹,一看見他們的書就放不下了。把他們大二,大三以及大四的課本都成套要了。一問,原來她是她們班的學習委員,乾脆全部書打兩折賣給了她。
顧小北幾位用前輩看後輩那種慈祥的,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想像得到我的課本將在她的手上迎來第二春,煥發出新的光彩!以後她年年拿獎學金,和她一屆的人只能有羨慕的份。
書攤擺了兩天,能賣的都賣出去了,剩下的只能當廢紙,論斤賣給收破爛的。幾個人把賣書得到的錢湊了起來,總共三百多塊錢。想想當年可是花了一千多元買來的書,現在才換來這麼多點的錢,正是痛苦不已,痛定思痛,於是哥幾個又把這些交給飯店的老闆娘買酒澆愁去了。
論文答辯完了,書也賣了,離校手續單就發下來了。等辦完離校手續,很快學校就把畢業證、學歷證和各種各樣能幫助學生找到單位的證書發給大家。這個時候,恭喜你了,你可以離開學校了。
謝一凡手裏拿着離校手續單發愣,手續單上面劃分着一個個格子,格子上標着學校各個科室的名稱。記得四年前剛入學的時候也是這樣,拿着一張入學手續單,那時候,這些部門都集中在一起,讓新生方便報到、繳費、註冊……
回想起當初那種讀大學時候的急不及待和對大學生活的好奇興奮,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對大學生活的麻木不仁,這算不算是一種成長呢?謝一凡正要出門,張海叫住了他:“辦離校手續是吧,順便把我的也辦了。”
李凱宇一邊打SC,一邊說:“還有偶的,單子在床上。”隨後其他人也立刻附和,我的,還有我的……
就這樣,謝一凡握着六張離校手續單,準備依次拜訪了手續單上的每一個部門。
團委辦公室的時候,一個女的坐在電腦旁邊,謝一凡很禮貌地敲了敲門,那女的立刻有了反應:“不就是蓋章嗎,自己蓋,你沒看見人家忙着嗎。”謝一凡老老實實地自己把章蓋了,隨便看見那女的正忙着在QQ農場“偷菜”呢。
圖書館裏,一進去就看見一張展開的報紙立在桌旁,一個男的翹着腿坐在報紙後面,有了前車之鑒,謝一凡剛想走過去悄悄地把單子蓋完就轉身走人,誰知道那男的突然問你的借書證呢,謝一凡急忙把借書證放在辦公桌上,男的看了眼,說哦,六個借書證,六十塊錢。說完,從抽屜里拿出六張嶄新的十元的借書證,又把報紙樹了起來,繼續看,謝一凡把六十塊錢裝到口袋裏,走出圖書館。
爬了幾層樓,才進保衛科就聽見吵鬧聲,原來是裏面三個保安正鬥地主,謝一凡看見紅紅的印章就在辦公桌上,自己過去操起保衛科的印章噼里啪啦把剩下能蓋的地方都蓋滿,下樓剛好碰到班長,便把手續單交給了班長。
回去的路上,謝一凡突然有一種失落的感覺,難道自己的大學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