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婚

幾天後，顧小北去學校拿好高考志願表后，就一直陪雨晴逛街，吃飯，看電影。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父母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家裏還是冷冷清清，只有媽媽一個坐在那裏。

媽，發生什麼事了嗎？顧小北感覺家裏有一種反常的異樣。

媽媽遲疑了一會，說，小北，你回來的正好，剛好他想跟你說事。

怎麼了？顧小北愣了愣。

小北，你現在已經20歲了，也算長大成人了。

顧小北點點頭。

你覺的他和你爸爸怎麼樣？

媽，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我和你爸爸離婚了。

……

記得小的時候，顧小北知道爸媽的感情很好，雖然他們從來不像別的小朋友的爸媽那樣肩並肩地在街上走，但他知道他們之間是相愛的，這種愛是默默無聞，悄然無聲的。記得有一次他家去趕集的時候，在半路上，風太大了，把媽媽的圍巾都吹跑了，爸爸硬是追了半里地，爬到兩米多高的樹腰上才拿到的。

可是後來，爸爸在城裏做起了生意，家裏狀況改變了不少，家裏也添置了電視，冰箱，洗衣機等新式電器，在那時這些東西在農村很少，於是很多人都向他家投來羨慕的眼光。可是外人怎麼會知道家裏的另一些改變，只有還是孩子的顧小北知道。

爸爸迷上了打麻將，徹夜不歸。很多次，顧小北門后都聽見了他們對吼的聲音，中間夾雜着玻璃碎裂的聲音。這種時候，他總是更加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拿一本書看着，假裝什麼也聽不見聽不見。

要是吵得實在不可收拾的時候，他就會找個借口，離開那個曾經讓他感到溫暖和幸福的家，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惹事，反正他知道就算他把天給捅破了，也沒有人管他。

長大了一點之後，他發現父母不再坐在一起看電視，就算看也是一聲不吭，坐在沙發兩邊，隔得遠遠的，曾經非常溫暖的一個世界，現在好象變成了兩個相互隔絕的世界。爸爸總是冷眼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一個外人，媽媽除了嘆息，就是落淚，這個不認識幾個字的女人在面對自己瀕臨崩潰的婚姻，只有無助和無奈。而顧小北感覺這個世界裏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都沒有閑工夫理他。記得有一次看電影《媽媽再愛他一次》，他看得開懷大笑，同學們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是可憐的，心裏痛得流淚。

儘管如此，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不幸，爸媽雖然彼此間感情不好，但都不約而同地愛他，爸爸總是用給他錢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而媽媽總是在他早上清醒后，桌子上永遠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

他愛他們，但覺得他們比自己可憐。明明他們都知道彼此間感情不會再好了，彼此不能給自己對方幸福，甚至彼此傷害着對方，他們的婚姻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兩人卻要在外人面前表演着他們還非常幸福，背過身後婚姻苟延殘喘。

顧小北坐在家裏熟悉的沙發上，媽媽講完話一直在哭，兩眼通紅，不停地抹眼淚。在這空檔，顧小北才發現媽媽已經老了，歲月的流逝已經深深地在媽媽的額頭上刻下了一條條皺紋，長年的辛勞，給她眼角留下淺淺的魚尾紋。曾經還烏黑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半已經染上了霜斑。顧小北想，他們終於離婚了。

媽媽，是那個女人的緣故嗎？

不，不是，是我配不上你爸。媽媽慌張地起來，到這個時候，她還在為那個背叛的男人辯解。顧小北見過那個女人，很年輕。

其實，媽，你倆早應該離了。這句話一脫口，顧小北突然覺得如釋重負，這場鬧劇終於可以收場了，他都替他們累！

媽媽突然吃驚地看着他，看來眼前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一被別的孩子欺負，就哇哇大哭，往家裏跑的孩子。

小北，媽媽對不住你，最後還是沒有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這件事對你傷害一定很大……

不，媽媽，你做得對。難道他們以為這樣名存實亡的家庭就能帶給我幸福和安全感嗎。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情輕鬆不起來，一開口淚水就在眼裏打轉？

媽媽看他眼睛紅了，忙說，“小北，你終於考上大學了，長大了，請你諒解我和你爸……”

顧小北終於忍無可忍，邊哭邊對媽媽說：不要說啦，你們整天吵啊鬧啊，你們煩不煩，還以為我看不見，離婚就離婚，世界上那麼男人，他可以找，你也可以找啊。

現在顧小北才知道為什麼媽爸一直不離婚的原因是媽媽為了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一直不肯跟丈夫離婚。現在兒子長大了，再也沒有顧忌，況且爸爸已經跟那個女人同居了，全鎮的人都知道，好象只有這個傻女人被蒙在鼓裏，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還在堅持着自己固執的信念。

小北，你不要這樣說你爸，你爸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壞，他答應你，你讀大學的所有費用都由他來出。

不，從今天起，我再也沒有爸爸了，我也不需要他的臭錢。顧小北擦乾眼淚，站了起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忘記了哭泣。

這時候，門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這個男人正是顧小北的爸爸，他剛才就站在門外，相信他已經聽到了媽媽和顧小北的一番談話。爸爸不敢正視面前這個好象他從不不認識的孩子。

顧小北狠狠地看了這個曾經自己叫爸爸的男人一眼，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一摔，蹲下來便大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