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們一起追過的電影
凌晨五點鐘才打完吊瓶，莫晨楓開車送她們回家。大概是太累了，穆小洣抱着尚尚在後座上睡著了。
他回頭看了看，把車停在榆樹下，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些。深秋的清晨已經很冷了，一夜秋風吹過，落葉狼藉。車窗外，乾枯的樹枝倨傲地擎入高空，蕭索又清冷。再看後座上熟睡的女人，莫晨楓的嘴角深深彎起。
睡夢中，穆小洣好像聽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穆小洣，非你不可……”
她揉揉太陽穴，睜開眼睛，還在車裏，怎麼睡著了？車窗外，是她熟悉的木門，再看駕駛座上，莫晨楓靠在椅背上，雙臂抱於胸前，微微頷首，閉着眼睛，也睡著了。
噯？
肯定是做夢了，怎麼會有人對她說出那麼纏綿又霸道的話？額，最近老是思春。穆小洣眉頭緊皺，暗暗譴責自己的春心蕩漾。
“老是皺眉頭當心長皺紋。”駕駛座傳來淡淡的聲音。
不是睡了嗎？
穆小洣抬眸看向前座，目光掃過後視鏡，鏡中英俊的男人嘴角隱有笑意。
————
穆小婷出差回來，尚尚的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穆小洣忍不住感嘆養孩子不容易啊，擔驚受怕，操不完的心。
穆小洣偶然發現在穆小婷帶回來的禮物中，有一個博朗牌\"四驅\"剃鬚刀，男人？！
她正拿着剃鬚刀兀自揣測，手上一松，剃鬚刀被穆小婷奪了去。
“姐，這剃鬚刀送給誰的？讓我來猜猜哈，咱們家就尚尚一個男人，他現在估計用不到吧，那會是誰的呢？難道是……”
“卓越。”穆小婷搶先一步開口，說出了穆小洣想說的名字，神情倒是坦然，“我去進修的醫院，是他幫我聯繫的，還特意交代朋友關照我，所以買個禮物送給他，算是謝謝。”
“哦，可那是剃鬚刀耶……”穆小洣屏住呼吸，靜待穆小婷的解釋。感情的問題嘛，是越解釋越糊塗，越糊塗越糾纏不清，哈哈……停停停，怎麼有點像她和某某呀。
額……最近神經嚴重過敏。
“我沒想那麼多，上次在他家看到他的剃鬚刀蓋子都沒了，所以……算了，不送了。”穆小婷轉身把剃鬚刀扔進了抽屜里。
“別呀，連你都沒想到的事，那個書獃子卓越更不會多想，送給他吧，放在咱家也是浪費嘛。”穆小洣從抽屜里又把剃鬚刀拿了出來，嬉皮笑臉地鼓勵穆小婷去送禮物。
————
穆小婷剛走，王樂樂就來了。
“怎麼沒去上班？”穆小洣懶懶地問道，算是打了招呼。
“請了半天假……我去醫院了。”王樂樂的聲音蔫蔫的，沒有了平時的渣渣呼呼，說到後半句，嗓音低的得幾不可聞，但她的話還是一字不拉地落在了穆小洣的耳朵里。
“你生病了？”
王樂樂陷在沙發里，胳膊往扶手上一搭，手托着臉頰，悶悶不說話，可在穆小洣的注視下臉頰越來越紅。
穆小洣坐在她旁邊，追問：“到底什麼病？你別讓我着急了，快說。”
王樂樂紅着一張臉，覷了穆小洣一眼說：“我懷孕了。”
短暫的沉默后，穆小洣穩了穩心神，“是蘇洋的？”
蘇洋是王樂樂的男朋友，兩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也有一年多了。男方一直買不上房子，婚事也就一直托着。用王樂樂的話說，蘇洋就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王樂樂沉重地點點頭。
“這有什麼可煩的，結婚唄。難道蘇洋不想要這個孩子？”
“在哪裏結婚，連個房子都沒有，難道讓孩子出生在租來的房子裏？”王樂樂懊惱地問，現在她是鹹魚翻不了身了。
“有愛情，有孩子，以後房子也會有的，出租房只是暫時的。”穆小洣勸王樂樂，心裏擔心她動流產的念頭。
其實蘇洋挺不錯的，雖然家庭條件不好，但小夥子上進努力，對王樂樂也是死心塌地，不然誰能受得了她整天的無理取鬧和挖苦諷刺。
王樂樂垂頭喪氣地哀嘆一聲，“沒房子，愛情和孩子沒有立足之地。”
“那就怨不得別人了，你們怎麼做得安全工作？”
穆小洣的話一下子驚醒了王樂樂，她瞳孔驟然放大，喃喃自語道：“難道是蘇洋耍花招？他一直讓我跟她結婚，尤其是最近幾個月，見一個有錢的男人追求我，更是貓爪了……這個混蛋，真是陰險。”
穆小洣無語，只問道：“那追求你的有錢男人呢？”
“被他老婆領回家了。”
“……”穆小洣頓了頓，“樂樂，戀愛和婚姻不一樣，蘇洋是願意給你婚姻的男人，就這一點就比那些送你名牌包包的男人更可貴。”
“為什麼我就遇不到一個即能給我愛情，又能給我財富的男人呢？我知道這樣說很□□裸，但哪個女人不是這麼想的，我只是坦白地說出來而已。”王樂樂看了穆小洣一眼，艷羨地說：“我就沒你的好命。”
穆小洣不明所以，怎麼扯到她身上來了？
“我們的*oss莫總不就是這樣的男人嗎？當我告訴他你流產的事時，他表情微妙的變化，隱忍的痛苦，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王樂樂，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多事？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現在是鄭墨的女朋友。”穆小洣果斷地說。
————
“我想去看電影，泰坦尼克的3d版。”穆小洣對鄭墨說。
兩人吃完晚飯，車子路過電影院，穆小洣看到影院滾動屏上傑克和露絲在船頭深情擁抱的巨幅廣告。突然想起來，好久沒看過電影了。
走進放映廳，眼前一片漆黑，數秒后逐漸適應了暗淡的光線，依稀看到一對對情侶親密的說著悄悄話，吃着零食，年輕的身體情不自禁地貼在一起。
電影屏幕上出現了巨大的游輪，泰坦尼克，揚帆啟航。船上所有的乘客揮舞着手臂禮帽，興奮地尖叫，鏡頭拉近，傑克帥氣地微笑着，背景是朝陽浸染的金燦燦的海面。
穆小洣的嘴角悄然彎起，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電影。
1998年泰坦尼克迅速風靡全國，票價也高達70塊，對於正在上初中的穆小洣來說，絕對是不敢奢求的影片。
公映的日子裏，她無數次徘徊在影院的宣傳海報前，放映廳里傳來沉船時人們的呼救聲，小提琴悠揚空靈的樂聲，撩撥着她的心。看着傑克英俊的側臉，好想偷偷溜進去啊。
你還別說，她這個大姐大當得還真不錯，竟有一個鄰居家的小孩來送禮。禮物就是一張泰坦尼克的電影票，穆小洣當時開心死了。
那孩子說有個親戚送給他媽媽去看的，但他媽媽沒空，就讓他給穆小洣送來了。
當年的影院沒有現在的豪華，放映廳同樣的黑暗，音響聲很大，面對面的人也要大聲喊才能聽得到對方說什麼，只是心情遠遠比現在的興奮激動。
電影看到一半，她起身上廁所。由於放映廳里太黑，她本能地低着頭，小心翼翼側着身子往外走。剛走了兩步，驀然發現與她隔着一個座位的位置上坐着一個少年，正專註地盯着電影屏幕。
莫晨楓。
好巧，好不巧。
她已走到他面前，不可避免地擋住了他的視線。他雙手隨意地搭在座位兩邊的扶手上，身子偏了偏，換了個角度，眼睛依舊盯着畫面。
是沒發現她，還是懶得搭理？
傲慢的傢伙。
穆小洣穿着一件純棉的碎花短裙，蓮藕般的小腿裸露在空氣中，光滑細膩的皮膚又是不可避免地輕輕摩擦過他的膝蓋，前排和後排的間距實在是太窄了。
當她的小腿碰觸到他的膝蓋時，他倏地往後一撤，那感覺……好嫌棄。
當她從廁所回來，已經走到了這一排的西頭，突然頓住了腳步。尼瑪再從這頭走到自己的座位，還要不可避免地……
果斷繞到東頭，越過無數人的腿，側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穆小洣剛要坐下，看見座位上有一桶爆米花和一盒酸奶。
她下意識地環顧左右，沒有認識的人，除了莫晨楓。難道是有人放錯地方了？嗯，放映廳那麼暗，很有可能走錯座位。
“給你吃了，我不喜歡甜食。”一道清亮的嗓音在旁邊響起，尋聲望去，暗淡的光線下，莫晨楓俊秀的側臉。
穆小洣捧着爆米花和酸奶，怔怔地望着他，不喜歡為什麼要買？
他似乎覺察到她的疑問，扭頭看向她，不耐煩地說：“你愛吃不吃，反正是別人送的，扔掉算了。”
哦，別人送得啊！會想到買這些東西肯定是女孩吧，切，看電影還有女粉絲送吃的。別人說，她肯定不信，莫晨楓說，她信。
他就是那種招蜂引蝶的人。
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她心裏一驚，側首，鄭墨淡淡的微笑就在眼前。他輕聲問：“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穆小洣轉頭看向屏幕，遮掩尷尬。
屏幕上傑克拉着露絲逃到至高點船頭，船身剎那間斷開，迅速沒入海底。傑克深情地對露絲說：“youjump,ijump”
走出影院，穆小洣還沉寂在深深的感動中，眼眶紅紅的，亦如當年喝着酸奶，眼淚決堤的自己。
“傑克把生的希望給了露絲，自己沉入漆黑冰冷的海底，露絲怎麼還能再愛別的男人呢？結婚生子，過着幸福的生活，我接受不了。”穆小洣執拗地堅持着這個疑問，“愛情不該是……非你不可嗎？”
“這正是卡梅隆成熟智慧的地方，無論你向左拐還是向右拐，無論遇到a還是遇到b，都會有不同的故事。”鄭墨頓了頓，繼續說：“非你不可只是少男少女們對愛情的憧憬和想像。”
穆小洣靜靜地聽着，嘴角一抹淡然的微笑。她低頭不語，慢慢地往前走，鄭墨去取車。
“怎麼不說話？”鄭墨開着車，終於發現旁邊的女人情緒有點低落。
或許他剛才的話太過現實直白，女人都是感性動物，是需要男人用語言為她們編織愛情的童話，哪怕她們自己也知道那只是美麗的泡沫。
“……有點累了。”穆小洣腦袋抵在車窗上，懶懶地答道。
鄭墨低不可聞地哦了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開車。
車內靜謐，穆小洣透過車窗望着低垂的夜幕，腦海里又出現那張曾令她激動了很久的電影票。
她清楚地記得看完電影后的第二天，遇到了送給她票的小男孩的媽媽，她致謝，人家的反應是……摸不着頭腦，哪有在電影院工作的親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