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知身在情常在
一聲“攔下”,讓琉璃腳步一頓,幾乎是話音未落,有道影子從轎子旁邊迅速閃出,不偏不倚將琉璃攔住。
琉璃掃一眼那轎子:“滾開!”單手抱着無艷,右手一揮,幾枚暗器破空而出!
琉璃出手甚快,銀光流星般射出,可卻不及旁邊之人更快,只見他長劍一抖,便將幾枚暗器削落,琉璃驚道:“好出色的劍法!”
此刻,轎子裏的人才道:“把小丫頭留下,你可以全身而退。”
琉璃聽他聲音冷冷淡淡,且又不肯露面,頓時冷笑:“好大的口氣!你是什麼人!”
轎子裏的人輕笑了兩聲,道:“我?是能壓你一頭的人。”
琉璃大罵道:“放屁!”
轎中人依舊笑道:“小孩子污言穢語,要被打屁股。”
琉璃才要再罵,忽然之間大叫一聲,原來他走神之間,那攔着他的人劍招一變,竟側了劍身,正敲在他的臀上,琉璃一彈而起,心驚非常,這才知道遇到高手了。
琉璃好不容易得手,自不願輕易放棄,然而跟那持劍人鬥了片刻,人卻始終落於下風,琉璃越戰越是心驚,方才在客棧中他還取笑無艷武功低微,沒想到這麼快便風水輪流轉。
雖然不服,可是再糾纏下去只會越發吃虧,琉璃當機立斷,把無艷往前一扔,道:“這丫頭你喜歡,你便拿去!只要你知道,你得罪了修羅堂,以後必要你十倍奉還!”
轎中的人及時伸手,將無艷抱住,耳聽琉璃的聲音遠去,便嘆了聲,無奈一笑。
無艷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用力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淚擠去,便將面前之人的容顏看了個清楚。
“真的是你?”無艷吸吸鼻子,看着眼前人。
月光之下,轎中之人的容顏彷彿也沾上淡淡悒鬱,卻依舊俊美秀麗的令人憂傷,正是在長安別離的薛逢薛公子。
薛逢望着無艷,她雖沒有說話,可眼睛卻泄露了她心中所想,薛逢探手,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眼:“小丫頭,這幅醜陋的容顏都擋不住如許多的飛蛾撲火,倘若恢復了昔日的臉,那又該如何是好?”
無艷獃獃地看着他,忽然之間眼中透出焦急之色,薛逢怔了怔,而後笑道:“好了,知道你擔心什麼,別急……我先替你解開穴道。”
此刻轎子重又往前而行,薛逢的手在無艷身上摸來摸去,也不知他是故意的或是真的不熟悉穴道,此舉若落在別人眼中,等同輕薄無疑。
然而無艷只憂心別的,未曾在意,薛逢見她毫無氣惱之色,反覺失望,當下不再戲耍,手指在無艷胸口輕輕一按,解開穴道。
無艷咳嗽一聲,整個人坐起身來,頭一句話便道:“大人的毒發了!我要回去救他!”
薛逢卻並不驚訝,只是眉眼之間的悒鬱之色似濃了幾分,喃喃低聲道:“終於……發作了啊……”
且說琉璃帶着無艷離去,客棧中依舊靜默無聲,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冒險露面。忽然之間,原本緊閉的房門打開,有個身影以匍匐之姿從門口處出來。
尉遲鎮看着空空蕩蕩的眼前,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一柄薄刃。
他記得,那是無艷曾用過的,而方才她便是想用自戕的法子來救他。
尉遲鎮的目光在薄刃上停留片刻,探手將那利刃抓了過來。
手指在刀刃上輕輕一貼,雖然連疼也感覺不到,但指腹上還是迅速出現一抹血痕,果真鋒利的很。
尉遲鎮記得,這是無艷之前曾為臨江王剖腹取蠱的時候用過的,想到方才無艷便是拿着這物要挾琉璃,不由苦笑。若是他還有多餘力氣的話,一定要嘆一聲。
握着那利刃,一點一點逼近自己頸間,尉遲鎮回想琉璃方才跟無艷說過的話:會漸漸變成藥人……
刀刃將要切開頸間的剎那,尉遲鎮聽到有人大叫了聲:“住手!”
因毒性發作,偏又運功強壓,兩下催逼之中竟讓尉遲鎮的神志有些迷糊,一時分辨不清這聲音究竟是發自誰口,只知道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並非無艷,這便讓尉遲鎮有些放心。
與其讓她留下,或許有很大的可能被他所毀,他寧肯讓修羅堂的人得手,在他看來,這樣反而比留在他身邊更安全一些。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卻帶有一點熟悉,但有個人影比這更快,極快地掠上樓來。
尉遲鎮抬眸,眼睛卻已經看不清眼前景物了,模模糊糊地,彷彿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在逼近。
薛逢吩咐那帶自己上來的劍仆道:“把尾巴清掃乾淨!”方才他們一路前來,又跟上許多修羅堂之人,劍仆明白,看尉遲鎮匍匐地上,彷彿已無出手之力了,便沖薛逢行禮后跳下樓去。
薛逢居高臨下地望着地上的尉遲鎮,嘆息:“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會是如此場景。”更想不到,從來都是高高在上般姿態的尉遲鎮,竟會倒在他的腳下,被他所俯視。
尉遲鎮依舊辨不清來人是誰,但是他已經不需要竭力分辨,也不需要保持清明,因為他已經撐到極限。
就在薛逢垂眸打量他的瞬間,尉遲鎮一躍而起,撲向輪椅上的薛逢。
薛逢猝不及防,竟被尉遲鎮一把抱住,整個人往後倒栽回去,尉遲鎮卻仍不放手,將薛逢死死壓下,如鐵般的雙手用力,嘶啦數聲,頓時便將薛逢的衣衫撕裂。
薛逢這才反應過來,望着對方充血的雙眸,也看出這雙眸子已經不復清明,薛逢大叫道:“尉遲鎮!”
然而已經晚了,就好像獅虎用利齒利爪擒住了獵物一般,只有嗜血撕裂的本能,絕不會鬆開分毫,這就是此刻的尉遲鎮。
薛逢大罵,然而又因為發自心底的驚悚戰慄而有些無法發聲,只能拚命掙扎,可他的掙扎在尉遲鎮看來,微弱的就如同蟲蟻一般。
幸虧有人從身後撲了上來,叫道:“大人!”正是遲一步上樓來的無艷。
無艷不顧一切地撲到尉遲鎮的背上,從後面用力抱住尉遲鎮,大聲叫道:“大人,大人!”
薛逢又驚又怕又氣,幾乎暈厥,厲聲道:“沒救了!他已經失去心智了!這禽獸,快快殺了他……”
無艷叫道:“你住口!”
薛逢又氣又驚,幾乎暈了,被尉遲鎮死死壓着,一刻如同地獄。
因被無艷抱着,尉遲鎮似察覺身後累贅,手上一松,便要將無艷揮開,薛逢趁機往旁邊掙扎開去,無艷反而捧住尉遲鎮的臉,叫道:“尉遲大哥,你瞧瞧,是我,我回來啦,你別怕,我會治好你!”
薛逢驚魂未定,才要提醒她,卻見尉遲鎮低吼了聲,似含糊說了句什麼,竟丟掉薛逢不理,一轉身,輕而易舉地抓住無艷,頓時便將她抱在懷中。
無艷睜大雙眸,叫道:“尉遲大哥……你還認得我么?我是無艷啊。”
尉遲鎮的臉色有些猙獰,不似昔日般溫和,聽了這聲音,臉隨之往前一靠,幾乎貼上無艷的臉。
那麼一瞬間,無艷甚至有種他已經親吻下來的錯覺。
薛逢雙手撐地,勉強坐起身來:“無艷……按照我說的那樣……”
薛逢才要示警,無艷忽地大聲叫道:“我不要!尉遲大哥不會死的!”
薛逢一驚,尉遲鎮身子一抖,繼而像是難以自控般地戰慄起來,原本睜大的雙眸也隨之一動,濃眉緩緩皺起。
無艷含淚叫道:“尉遲大哥?大人?大人!”
尉遲鎮的手捏着她瘦弱的肩頭,力氣大的彷彿能將她的肩胛骨捏碎,無艷卻一聲也不肯呼痛,只是望着尉遲鎮的雙眸,一直看到他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之色……無艷心中砰然一動,卻聽得尉遲鎮嘶聲道:“不是叫你……走了么?”
無艷聞言,頓時雙淚橫流,竟大叫道:“大人沒事,沒事!”
薛逢就在旁邊不遠,自然也聽了這句,驚駭交加,卻道:“快……給他這顆葯,不,半顆,只能用半顆!”
薛逢說著,抬手將葯遞過來,無艷掃一眼,仍舊凝視着尉遲鎮,卻見他低着頭,彷彿在強忍什麼。
無艷極快探手把葯取來,手指捏碎取了半粒,送到尉遲鎮嘴邊,道:“大人,你快把這葯吃了,這是解藥,你吃了就好了。”
尉遲鎮皺眉,雙眸之中卻透出疑惑之色,竟似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似的。
眼看他的神情重又變得嚴厲近乎猙獰,薛逢暗叫不好,斷離發作,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常人難到的極限,對尉遲鎮如此自持的人來說,方才都混亂到把他撲倒在地,可見這藥效何其可怕,此刻尉遲鎮居然還能硬生生撐着保留一絲神智,薛逢心中的震驚,難以用言語形容。
可是尉遲鎮畢竟也是凡人肉身,並非天神,眼看他的身子重又抖起來,薛逢暗中提一口氣,準備在他忽然發難之時,先把無艷搶救出來。
就在薛逢打定主意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讓他目瞪口呆無法反應的一幕。
無艷本是把那解藥送到尉遲鎮嘴邊,想要他一口吞掉,然而尉遲鎮才清明了一霎的眼眸忽地又迷離起來,他皺眉不耐煩似地一偏頭,把那葯抵開,無艷着急地又往前一送,尉遲鎮大叫一聲,抬手把藥丸打飛。
無艷僵立,此刻她手上還有殘留半顆葯,可是如果故技重施,恐怕依然無法奏效。
尉遲鎮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跟臉上逡巡,眼神也逐漸染滿凶色。
無艷知道尉遲鎮即將再度失去神智,來不及多想,無艷將那半顆藥丸放進嘴裏輕輕含了,同時抬手勾住尉遲鎮的脖子,努力踮起腳尖,主動吻向尉遲鎮的嘴。
幾乎是本能地,尉遲鎮有瞬間的愣怔,而後自然而然張開口,同時無師自通且又迫不及待地含住了那送上來的嬌軟香唇。
他的舌尖捲入,大力掠取她香甜甘美的所有,同時席捲了那顆藥丸,迷迷糊糊而又極其順利地吞咽下去。
大手按壓着她的纖腰,也彷彿要將其折斷,按捺不住地身軀蹭在她的身上,口中含糊的低吼,宣示着這人即將按捺不住,一觸即發。
薛逢從呆若木雞中清醒過來,眼看眼前情形,驚世駭俗之餘,又覺心驚膽戰。
他做夢也想不到,無艷竟會用這種方式讓尉遲鎮服藥……他也無法預測,這樣做的後果,究竟如何,只是魂飛九天般看着,眼睜睜見尉遲鎮如猛虎縛兔,狠狠抓住無艷,大有為~所欲為凌~虐之態,薛逢驚駭之餘,想到之前的感覺,頓時一陣涼氣自心底而起,他顫聲叫道:“無艷,無艷!”
無艷被尉遲鎮壓住,他的力氣實在太大,讓她半點也無法反抗,然而她仍舊試着抬手安撫尉遲鎮,只盼服下的葯有效,耳畔忽聽薛逢叫道:“用針封他穴道,封……”
就像是懵懂的人聽了一個信號,無艷心中模糊地想:“是了,還有法子……”然而她的手剛動,就被尉遲鎮用力握住壓下,此時此刻他彷彿失去了所有感知,動作也是粗魯之極,竟讓無艷疼得低呼一聲。
薛逢見狀再無猶豫,手在地上一按,縱身往前,叫道:“尉遲鎮,你瘋了么,你這樣會害死她……”
薛逢不顧一切去拉尉遲鎮:“放手!”
尉遲鎮欲~火焚身之際大怒,頭也不回揮出一掌。
剎那間,有道影子從樓下躍上來,將身一擋,順勢抱住薛逢,踉蹌後退倒地,正是那劍仆去而復返。
薛逢倒在劍仆身上,聽他問自己如何,卻來不及回答,只抬頭看向前頭,一看之下,緊繃的心弦才略放鬆。
就在薛逢方才擾亂尉遲鎮引他出手的瞬間,無艷拔了銀針,刺向尉遲鎮胸前兩處穴道。
作者有話要說:小姑娘犧牲可大了,當然,薛公子表示不服-。-
轉危為安,以後應該就是甜甜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