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怪的夢境
這是夢境,更可怕的是風月知道這是夢境卻無法醒來——
身後是華麗的牢籠,無數雙眼睛凝視着她,眾目睽睽之下,她身着一襲水綃雲紗的仙縷華衣一步一個趔趄的向那一道修長的白影走去,血跡逶迤的紅線綿延在腳下,她忽然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跪到了那個俊美如天人般的白袍男子面前,苦苦的哀求道:“帝君,我鳳?願以靈魂祭,成就你千古美名,只求你愛我麝月,愛我麝月,好么?”
醉酒的他,憤怒的眼神,深情的絕望,還有那火紅的幔帳——無休無止的報復,他覆壓在她身上,肆無忌憚的索取,直到她所有的神識渙散,漸漸一切都變得那麼遙遠……
他說:“我縱容你,愛護你,甚至包容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有這個能力且全心全意的保護你,你真以為我的寬容與大度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嗎?你真以為我不會累嗎?
“所以,我必須以我的方式將你囚禁在我身邊!”
“不要恨我,這是你逼我的!”
“這是你逼我的!!”
牢籠、華衣、幔帳,還有鮮血……傾城而暴虐的男人……
“啊——”
風月驀地一聲大叫,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沁出涔涔冷汗,一個身穿水藍紗裙的丫鬟連忙跑了過來,也慌了神似的喚道:“公主殿下,你怎麼了?”
公主殿下?是了,她現在是麝月國的小公主鳳?,可奇怪的是,這莫名奇妙的一暈,竟讓她做了一場有關於原主人鳳?臨死前的噩夢,她似乎也繼承了原主人一生的記憶?只是,讓她感到迷惑不解的是,為什麼她在夢裏喚那個男人為“帝君”?
權相夫君,華吟澈。
是昨晚那個在她塌下與別的女人尋歡的男人,也是她夢裏的那個男人。
大腦里有無數的畫面呈現,皆與當下的情形差之遙遠,難不成她所夢到的都是未來之事?
這特么的前世的鳳?一輩子活得也夠窩囊,最後竟是被自己的男人在床上給蹂躪死的——
風月不由得暗自氣罵,心道:既然她代替鳳?重活了這一世,那麼她就絕不會讓自己的生活按原來的軌跡進行下去,再怎麼雞飛狗跳危機四伏的生活,她也一定要讓自己過得有趣。
“公主殿下,奴婢藍玉為您更衣了!”
風月猶自發怔,自稱藍玉的丫鬟再次喚了一聲,她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睡着的床塌還是昨天那個床塌,但是床上只有她一人,而她現在身上也穿了一件絲質柔滑的純白色褻衣,被小丫鬟攙扶着起身,藉著窗外灑進來的明媚金光,她再仔細打量了這一間卧室,檀香木雕制的木櫃四角都掛着錦囊香袋,令整個寢房都流動着馥郁的香氣,古雅的屏風上綉着遠山青黛浮萍綠水,擺設整齊的湘妃竹椅和雕琢精緻的案幾,書香繞案,軒窗半掩,流蘇瓔珞掩映窗格門帘,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頂上還垂下一隻又一隻櫻紅色的鈴鐺,風月玩趣的搖了一下其中一隻鈴鐺,卧室里便響徹着清脆的鈴響,她又轉至房間的另一角落瞧看,發現一襲婆娑幔紗所籠罩的一張桌子上還擺有一架樟木冰絲弦的古琴。
相國大人華吟澈不僅有着無與倫比的軍事才能和領袖才能,還是一名風雅的樂師,才傾天下,琴挑美人,他的一生在麝月國中也是神話一般的存在。
風月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不禁笑了起來,那還真是傾國傾城的一支藍顏獨秀,國中第一美男子,也將會是與她糾纏一生的男人。
風月前世沒有碰過琴,但也曾對那種撫琴吟詩的畫面有過憧憬想像,便好奇的在琴弦上撩撥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抓了那緊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問道:“藍玉,昨晚是你幫我穿上的睡袍?”
藍玉一直追着她的腳步,想要為她披戴整齊,哪知這小公主一早起來就活蹦亂跳的,四處轉個不停,在藍玉的印象中,小公主從來都是不苛言笑也不好動的,今天卻奇怪的看到她臉上有些許奇怪的笑容,倚仗着相國大人的威勢,府上的這些丫鬟從來都不怕那個單純年幼且毫無實權的小公主鳳?,風月這麼一問,藍玉不禁有些心驚,因為那語氣明顯的沒有了從前的柔婉客氣,竟是透出一股子戾性來,藍玉不知道她為什麼有此一問,連點頭答道:“是,是奴婢為公主換上的。”
“那麼昨天晚上,我是與相國大人同枕共眠?”風月即鳳?隨便拾了一把湘妃椅坐下,習慣性的翹起二郎腿,從茶几上拿起一隻杯子,微笑着問。
守在她身旁的另一丫鬟見她拿杯,連忙又去端來了一隻紫砂壺,要為鳳?倒茶,鳳?擺了擺手,目光一斜,即命她退下,那神色竟是不一般的冷冽威嚴。
藍玉被她此刻的架子駭壓了下去,又吞吞吐吐的答道:“是,昨夜,公主一直睡在相國大人的床塌上。”
“什麼叫我睡在他的床塌上,那是他睡在我的床塌上!”毫無預料的,鳳?竟拍案跳了起來,她知道華吟澈府上的下人們從來就沒怕過她,這次發起飆來,也存心是想嚇唬嚇唬這些人。見府上一群的丫鬟都噤若寒蟬的哆嗦了起來,鳳?的目的便也達到,便又悠然自得的坐了下來品茗,似笑非笑道,“華吟澈是我麝月國的臣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女王陛下賜給的,你們說,他的床塌不就是我的床塌?”
藍玉精神有點受刺激,連忙跪了下來,竟是泣聲道:“公主殿下,藍玉不敢在背後妄論相國大人,更不敢得罪公主,還請公主殿下不要……”
“不要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在背後妄論了你們的相國大人?”鳳?眼神一冷,聲音又提高了一分貝,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壓在桌上,藍玉嚇得連磕起了響頭,聲聲道着:“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鳳?很滿意這個丫鬟的反應,也便開始切入正題,抬起藍玉的下巴問道:“告訴我,相國大人現在去了哪裏?”
“早,早朝……相國大人去上早朝了!”藍玉吞吞吐吐的答。
鳳?搖了搖頭,摸着藍玉一張臉,忽然奇怪的笑着道了一句:“長得如此花容月貌,想必平時也得了相國大人不少寵幸吧?”
華吟澈是國之棟樑、曠世奇才,年僅十二歲的時候就做過女王陛下的軍師,在一次強國敵軍來襲的戰役中為女王陛下出謀劃策,智計層出不窮,終以少勝多,大敗了敵軍,為麝月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此偉績當然也記入了史冊,也就是自此以後,華吟澈的仕途之路便青雲直上,直到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相之位,本是功高蓋主,也樹了不少勁敵,但也沒有人能殺得了他,而太上女王更是為了籠絡他的心,將國中一半的財富都賞賜給了他,更是為他設下先例,令他可隨意出入宮中,無論看上什麼樣的女人,都可賜他收納於自己府中獨自享用,鳳?便是他其中的一件賞賜。
雖然得了鳳?這一件“賞賜”有望成為麝月國史上能與國主平起平坐的月君,華吟澈仗着自己手握兵符權勢熏天也並未見有所收斂,府上仍然是美姬成群,夜夜尋歡,其風流成性已成為朝中大臣們諫言彈劾的把柄。
鳳?現在對藍玉說的這一句,也是暗喻着諷刺意味,藍玉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又連連磕頭賠罪。鳳?再次問:“相國大人到底去了哪裏?別想着用什麼早朝之類的話來糊弄我!”
昨夜,華吟澈以一杯*酒將她留在了自己寢宮,也說過別有用意,她不相信這一夜就風平浪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而從華吟澈的話語中,她也能隱約聽出,宮中即將要發生什麼大事。
這個丫鬟連他的行蹤都不老實向她交代,到底又想隱瞞什麼?
“奴婢不知,相國大人一早說去早朝,讓奴婢們好好伺候公主,公主,求您不要再質問奴婢了,奴婢是真不知相國大人的行蹤,相國大人讓我們說什麼,我們就得說什麼,他的事,我們也無權過問。”
這確是實話。見這丫鬟哭哭啼啼的,鳳?也不好意思再用氣勢威壓她,便乾脆作罷,整了整剛穿戴整齊的衣衫,撩起珠簾,向門外大步走去。
“公主請留步!”
身後一聲叫喚,鳳?不耐煩的轉身問道:“什麼事?”
另一丫鬟珠翠將一件青色鸞袍送到了她面前,恭敬道:“公主,這是您昨晚弄髒了的鸞袍,奴婢已為您洗乾淨了,相國大人說您今天必須得穿上這件鸞袍,奴婢便給您送來了!”
“必須穿這件鸞袍?”鳳?有些疑惑,將蹙金雙層的廣綾青色鸞袍接過,披至身上,衣料的觸感很好,顏色她也很喜歡,穿上之後,她又立刻邁開腳步向門外走去,不料,幾個丫鬟一起走到她面前,跪了下來,齊聲道:“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不要走出相國大人的傾策府!”
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悅道:“為什麼不能走出去?”
藍玉是這群丫鬟中為首的一個,聽她問,又吞吞吐吐的回答:“相國大人吩咐奴婢們,在這裏好好伺候公主,如非得他命令,公主不能走出府中!”
有那麼一刻的呆愣之後,鳳?陡地一甩袖,憤然厲喝了一句:“他媽的這是想要軟禁我?”不理會這群丫鬟們,她箭步踏出了門外,丫鬟們攔她不住,便緊追着跟在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