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梅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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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缺見到寧綰的時候，她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襦裙，不盈一握的纖腰垂下流蘇，輕輕搖曳，綢緞般的烏髮披散在腦後，背影看起來窈窕纖細。

十四歲的少女，如今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澀芬芳。

“綰綰。”

聽到聲音，少女忙轉身，粉色的臉頰看起來明媚嬌俏，她站在原地獃獃的看着裴缺，檀口微張着，模樣微楞，半晌才反應過來，行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綰綰不必多禮。”裴缺虛扶一把，笑容淡淡道，“身子可好些了？”

少女看着眼前溫柔親切的男子，臉頰更是灼燙的厲害，嬌羞的垂下眼帘，點了點頭道：“嗯，已經無礙了。”

看着眼前的寧綰，裴缺神色一頓，而後才淺淺笑道：“不知今日綰綰進宮是何事？”

“我……”少女的臉頰粉嫩水潤，還有稚氣未退的嬰兒肥，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喵嗚~”

聽到貓兒的聲音，少女一愣，低頭看着腳下的小貓兒，她素來不喜這種毛茸茸的東西，便忙後退了幾步。

她的舉止，裴缺看在眼裏，稍稍斂眉之後才對着地上肉肉的小雪團兒道：“阿九，過來。”

裴缺只是稍稍俯身，寧綰便很是靈活的跳上了他的懷裏，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袍子，“喵……”藍寶石般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細細打量。

這小貓兒，他實在拿它沒有辦法。裴缺將纖長的手指插|入它的毛髮之中，溫柔的順了順，寧綰卻是享受極了，眯着眼睛“喵喵”直叫——真舒服啊。

“綰綰不必害怕，阿九極具靈性，不會傷人，除了……調皮一些。”話至尾聲，帶着說不出的寵溺。裴缺天人之姿，如此的神態舉止，還真讓人有一種……想成為這隻貓的衝動。

少女的目光帶着欽羨，寧綰窩在裴缺的懷裏不是沒有看到，只不過……她蹭了蹭裴缺的手背，目光繼續落在這少女的身上——她總覺得，這個“自己”，有些奇怪。

主動進宮見裴缺，羨慕自己……為裴缺的容色而驚艷，這樣的女子，真的是曾經的自己嗎？

太奇怪了。

少女面帶微笑點了點頭，臉上滿是天真嬌俏，方才的懼意頓消，音色糯糯道：“這小貓果真可愛，可已讓我抱抱嗎？”

裴缺自然是不會拒絕的，走近一些，將懷中的小貓兒遞給身前的女子。

“喵嗚~”小貓兒緊緊抓着裴缺的衣袍，死都不鬆手。

少女有些尷尬，看樣子……是不想給她抱。

裴缺失笑，對着這小貓兒無奈極了，略帶歉意看着寧綰，解釋道：“阿九有些怕生。”

“沒關係。”少女抬眼看着裴缺，斟酌了一番道，“今日，我是來謝謝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那日若不是殿下你出手相救，只怕……”

裴缺含笑，“綰綰客氣了。”又道，“殿內有些悶，我們出去走走吧。”

那些心中的疑惑，他想弄清楚。若是他想多了……但願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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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素來知太子殿下喜靜，因此東宮這邊，大抵是宮中極為清靜之地，就連宮女侍衛都鮮少見着。

兩人漫步在花園之中，頗為和諧。寧綰一直觀察着對方的神色，還真是……嬌羞可掬啊。她在裴缺的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着，心中煩惱極了。

“聽父皇說，玉衡快回來了，綰綰可開心？”裴缺側頭看着寧綰道。

少女一愣，笑笑道：“自然是開心的，我也十分想念兄長。”

裴缺看着身邊淺笑嫣然的少女，什麼時候開始，她對自己只有疏離尊敬的笑意，可是今日，除了這由內而發的笑容，更重要的是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什麼……羞赧、愛慕、欲言又止。

他對情愛之事一向遲鈍，但是這麼明顯的情愫，他若是看不出來，便真的是傻了。

她喜歡自己。

若是前些日子，他知道此事，定然是愉悅歡喜，可是現在……他開心不出來。面對綰綰，他總覺得像是一個陌生人一般，明明是這熟悉的容貌，可是他卻覺得生疏，甚至有一股……抵觸之感。

裴缺將視線落在地上，輕瞄一眼，而後收回、不動聲色的看着身側的寧綰。果然，寧綰的眼裏只有自己，連足下的石頭都未曾看見，腳下一滑，便是向前傾去。

裴缺身形一動，便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拽。少女的肌膚本就是滑嫩如脂，衣袖稍稍一掀，露出雪白瑩透的手腕。裴缺的目光一怔，看着她手腕處芝麻大小的紅痣稍稍一頓，便是極快的反應過來，“小心些。可有摔倒？”

少女的小臉愈發的通紅了，稍稍低眸搖着頭，“無礙，多謝殿下。”

裴缺只是嗯了一聲，將手收回，撫上了懷中的小貓兒。

這個時候，只有他懷中的小貓兒能看到——平日溫柔如水的雙眸，如今卻是寒冷刺骨。

裴缺他……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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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綰”走後，裴缺一人獨在書房。

寧綰趴在書案上看着裴缺的神色，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寧綰”的不對勁，可見他對自己的了解頗深；擔憂的是，現在她身體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可以變成一隻貓，那麼別人能進入她的身體，自然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她不知道此刻裴缺的心裏再想什麼，伸出爪子撓了撓他的袍袖，裴缺低頭，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乖，自己出去玩，好不好？”

想來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吧。她沒辦法，耷拉着腦袋便出去了。

裴缺看着被他養得肉呼呼的小雪團兒走出了書房，一時目光有些柔和，但是一想到今日之事，便是面色一冷。

直覺告訴自己，今日見着的那個人，不是綰綰。

——他篤定。

良久。

裴缺喚來常安，道：“去一趟越國公府，三日後，邀寧綰前去明秀山莊賞花。”

常安微楞，半天才稱諾。心中暗想着：今日才見過寧小姐，如今……他笑了笑，難不成是太子殿下開竅了？

見常安退下，裴缺微微低頭，心中思緒萬千。若是從前，他自然不會做這種輕浮之事，可是如今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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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她現在的狀況……難得出門溜達，都會遇見裴詔，她便是淡定不能了——想到上次差點被他弄死，她可還是心有餘悸。

豈料剛想偷偷跑走，卻被眼疾手快的裴詔一手抓起，他笑着戳了戳她的肚皮，笑容晏晏道：“蠢貓，我們又見面了。”

你才蠢！寧綰心中暗道。

裴詔自然不會放她走，一看見這隻貓兒自己送上門來了，便想出一口氣。今日籠絡了幾位難搞的大臣，他心情甚好，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笑笑道：“這下可讓本王逮着了。”

“喵嗚~“可憐的小白貓掙扎着胖乎乎的身子，想起那次，便又伸出爪子朝着他抓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裴詔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了，雙手困着他不讓她亂動，笑聲爽朗道：“讓你動。”

一個大男人，欺負一隻貓做什麼？！她心中暗想，對着裴詔的鄙夷有多了幾分。

還是裴缺好。

“喵……”可憐巴巴凄慘的叫聲。

身為一隻小貓兒，裴詔要弄死她真的是太容易了，她如今能做的只能是盼着裴缺早些來救她……她可不想死啊，她還想好好的待在裴缺的身邊呢。

裴詔看着這隻喵喵直叫的小白貓，心情大悅，若是以前他自然最討厭這些個毛茸茸的玩樣兒，但是不知怎麼回事，自那日被這小畜生弄傷之後，便是心心念念欲逮着它。

他知道這蠢貓是裴缺的愛寵，便是目光一沉，狠狠將手中的這隻蠢貓朝着柱子砸去……

“喵嗚……”她沒想到裴詔下手這麼狠，裴缺從來都是寵着她護着她的，如今這這麼用力的一撞，她的身子骨自然是受不了。

好疼……

裴詔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貓兒，薄唇漾起一絲冷笑，然後若無其事的從它的身側走過。

“喵……喵嗚~”裴缺快來救我，我都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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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怎麼是丫鬟胭脂的聲音？

她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疼了。待看到胭脂的時候，更是嚇了一跳……她方才不是差點被裴詔弄死了嗎？怎麼現在……

胭脂看着自家呆愣的小姐，淺笑不已，道：“方才太子殿下的侍從捎信，說是三日後請小姐你前去明秀山莊賞花。”

雖然不知怎麼回事，小姐對太子殿下的態度一向是不冷不淡的，可是自那次落水之後，便性情大變，今日更是主動進宮見太子殿下，嬌俏的容顏之上皆是小女兒的嬌態。

如今聽見這事兒，定是很開心吧。

寧綰終於回過神來，她伸手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雙手……

——她……她從阿九變回了寧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