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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十天的搜救,通過北南的通力合作,還是一無所獲。
排除了劫船可能性后,整個小燕州的氣氛已經降至冰點,無數燕州人會在冬日的夜晚降臨之際,在自家門外點亮蠟燭,為船上總人數高達三百六十七名的失蹤人員祈福,民間已經開始有重大災難志願者上門去為一些失蹤人員的家屬提供心理支援,還有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例如有的船員家裏只有老人在家,船員因這次事件無法回家,只能由志願者代為照料老人。
小燕州政府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搜救上,對於家屬方面,首次採取官方與民間合作的方式,即官方撥款,動員民間各種力量去安撫那些失蹤人員家屬,以免醞釀更多的悲劇。
對岸的巨溪政府也背負着巨大的壓力,有國際媒體指出這次北南對話是一次非常珍貴的文化交流機會,卻夭折在半路上,而南國居然封鎖海域,不讓北國的船隻參與搜索,這其中必然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更有人指出本次巨溪根本無誠意對話,船上失蹤的人員都是南北矛盾的犧牲品。除此之外,南國搜救的第三日公佈,他們的一輛旅遊客船也消失在這片海域中,他們公佈完失蹤人員名單之後,整個巨溪都震驚了!原本對於北國船隻消失並不十分關注的巨溪人,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也憑空消失的客船上,因為那艘客船上多數都還是正在上高中的孩子。
一時間,南北關係變得異乎尋常的緊張。
燕州和巨溪都陷入了沉痛之中,同時,又開始猜忌對岸是不是釀成這次慘禍的罪魁禍首?
此刻坐在餐桌前的於先生扔下報紙,餐桌上立刻安靜下來。
於無悔放下筷子。
餐桌上人都齊了,就連大姐於無聲和大姐夫徐茂林最近也搬回家住了,只有於夫人和波姐不在。于思甜和於青藍兩個人臉色皆不好,她們對看一眼,大姐回家了,家裏也沒她們說話的份兒,只聽於無聲開口道:“這報紙都在亂寫,根本是在挑撥北南關係。說白了,這次我們的人沒了,他們的人也沒了,要是他們真知道船隻消失的原因,這十天都過去了,也該給個線索了。”
徐茂林在海關幹了這麼些年,海上的怪事奇事聽得多了,但對於這次的白牡丹號事件,還是細思極恐。他拍了拍於無聲的手,“大家都在吃早飯,吃完了再說吧。”
從北島飛回來之後,於先生又兩次帶着直升機搜救隊去那片海域搜尋,可濃霧散去了,海上仍舊空空如也,更離奇的時,當時在白牡丹號所處海域附近的船隻上,不少目擊者都是這麼說的,有人說,確實看見白牡丹號的旗幟了,但是沒一會兒就消失在濃霧中了,有人說,聽見聲音了,好像是有什麼大東西從海里站起來似的,但是他們把船駛過去又啥也沒看見,也有人說,白牡丹號出現過,看見的時候沒發現有任何異常,是全速航行狀態。可惜人證並不多,當日為了白牡丹號順利通行駛向對岸,大部分船隻都被通知盡量靠邊行駛,不要與白牡丹號撞上,影響它的到達時間。
這一點,南國那頭見到那艘客船的目擊者,也差不多這種言辭,都說是見過這個客船,見着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然後在濃霧中就消失了……
好好的一艘那樣的大船,又怎會憑空消失掉?沒留下一丁點……哪怕是殘骸呢?於先生拿着餐刀的手再次放下去,他頓了很久,才說:“我上去看看心扉,你們吃吧。”
於無聲點頭,看着父親上樓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和滄桑時,她還是忍不住落淚了。
“怎麼又哭了……”徐茂林摸摸她的臉,替她擦去眼淚,於無聲說:“十天啦!整整十天啦!一點信兒都沒有,這不是死了,還能有什麼?還找什麼呀?嗚嗚……”
於無悔原本想繼續吃早餐的,這下也吃不下去了,他跑上樓去。
於青藍和于思甜也站起來告退了,這姐妹倆回到房中后抱在了一起,於青藍說:“大姐說的,也是我想說的,她們肯定是死了……這天氣多冷啊。”
“於無爭沒了,沈嘉柔也沒了。一下沒了倆。”于思甜揉揉眼睛,她們這幾天也是歷經了幾次希望到幾次又失望,和所有失蹤人員家屬一樣,心情是提心弔膽的,一會兒聽風就是雨,以為船隻找到了,後來知道是假消息又哭了一通,一會兒以為船隻壓根沒事兒,只是偏離航線,白牡丹號已經踏入歸途……可惜……
於家是這樣,同樣一下沒了倆的段家已經一片雞飛狗跳,榮輝天天伺候着三小時一大哭,兩小時一小哭的段夫人,懷了身孕的段成渝受不得刺激,最終和廖靖宇倆人搬到了樓下住,沒成想段夫人不依,說兒子丈夫沒了,女兒女婿也不要她了!那天鬧得很大,段夫人咳了血,自此就病倒了,在床上整天胡言亂語,還時常發燒,或是夜裏起來在段先生的書房裏遊盪。
婁薔也從梧桐路搬到了段家來,和段成渝一樣住在樓下,平時照顧一下段夫人,也照顧一下時不時來個以淚洗面的段成渝。剩餘時間,她就用來研究國內外各式各樣的船隻失蹤事件,看看這個白牡丹號的離奇失蹤,究竟是什麼造成的?
段夫人病倒后,榮輝掌管了段家的大小事,他不但照顧着段家的事情,還私下讓信得過的人去沈家問問情況,不問還行,一問也是滿目蒼涼。沈夫人盼了前三天之後無果,便立即就病了,等信兒的日子又過了十天,整整二十天,段夫人這頭好像有了點好轉,開始吃點米飯了。沈夫人那頭已經快不行了,榮輝連忙是找名醫給沈夫人看了病,名醫把沈夫人這口氣是救回來了,但說沈夫人遭受重大打擊,頭髮白了一半,心力交瘁,已經有點老年痴獃的景象,最好是能換個環境,開始新生活。這二十天都過去了,大部分燕州人也都肯定這白牡丹號不會再回到燕州港的懷抱了,許多人已經默認自己的親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了自己。
沈家如今是沈夫人病倒,沈先生平日不管家常事,根本不會操持日常瑣碎,於是只能讓沈嘉音輟學來照顧沈夫人,和上次沈家破產後的逃避態度相似,沈先生這次仍舊束手無策,精神不如以往,開始變得健忘,也更多的開始和沈嘉音訴苦說,爸爸對不起嘉柔啊,這孩子跟着我這樣爹,太苦了……現在人都沒了……話里反覆,有時候沈嘉定聽着都要嫌煩,因為他仍抱有一絲希望,覺得自己的姐姐那樣堅強,定然會再回來。沈嘉音自知道姐姐可能再也回不來之後,總會在半夜痛哭,沈嘉定有時候會被她哭醒,就會安慰她說,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沈夫人經名醫調理,身體漸好,南泊的外婆打電話過來,讓沈嘉定把沈夫人接回南泊,這邊親戚多,能讓沈夫人好好散散心。沈先生拿不定注意,最終還是沈嘉定拿了主意,送沈夫人去了南泊,有喜慧跟着照顧。
榮輝知道沈夫人去了南泊,便自此開始接濟沈家,把從前要還給沈嘉柔,沈嘉柔卻沒有要的錢,分期按月的付給了沈嘉定,沈嘉定利用榮輝的錢,讓沈嘉音復學了,至於沈先生沒多久之後又開始去教書了,表面上,沈家恢復了從前。
脫離了長姐一直以來的照料,沈嘉定開始獨自撐起門戶,沒多久,於家上下也大約明白沈嘉柔和於小蔥是不會回來了,就開始接濟沈家,和榮輝相比,沈嘉定發覺沈家一次性支付了一筆堪稱巨款的錢。他全部存進銀行,並開始承襲沈嘉柔之前的願望,開始重整葫蘆茶園,從拜星路拿來沈嘉柔之前的工程計劃和圖紙之後,沈嘉定一天功夫也沒耽擱,在融雪之後,立即開始動工葫蘆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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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在未知世界的沈嘉柔並不曉得她這頭只是過了短短兩天,她原本的世界裏的人們已經痛苦的熬過了二十多天了。
沈嘉柔燒火煮水,等水涼了涼,就從大貝殼倒入小貝殼中,她又吹了吹涼,扶起於小蔥的頭,輕輕的喂入她口中。
一天前,她找到被樹枝和樹葉埋掉的於小蔥,同時,也找到了在一旁吐了幾乎一盆血的段安,她先把於小蔥背回來了,后把段安拖回來,放在不遠處,拿藤蔓將他綁起來,綁得嚴嚴實實后,便盡心照顧於小蔥,同時也儘力照顧了段安。
看見溫水滑入於小蔥的嘴唇里,沈嘉柔就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她一直有呼吸,心臟跳動也很強烈,只是右腿上有個大淤青,恐怕右腿是不能動了。
等喂完於小蔥水之後,沈嘉柔便拿起另外一個小貝殼,倒了點熱水,掀開窩棚,走到綁着段安的地方。
段安低着頭,雙眼緊閉,面無血色,沈嘉柔拿起一旁的一根粗樹枝,搗了搗段安的肩膀,確定他仍處於昏迷狀態之後,她才釋然的走上前,蹲在一旁,抬起他的下巴,給他喂水,她輕輕的說:“本來我想一棒子打死你,可是小蔥跟我說過,也許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裏的。所以啊,我留着你這條命。快喝。”
灌了兩下,水進不去,和有點肢體反應的於小蔥不同,段安幾乎就是個死屍,渾身冰冷,一臉蒼白不說,連心跳都是時有時無,沈嘉柔只在他頭上發現了一個已經乾涸掉的爪印,好像就是海上的那個大怪獸“撓”得?
又灌了兩下,順着段安的嘴唇就流下去了,與此同時,一口一口凝滯的鮮血也從段安嘴裏流出來,沈嘉柔嚇了一跳,連忙抬起段安的頭,這時候她更嚇得尖叫了一聲,段安不止是嘴裏在流血,眼睛、鼻子、耳朵,甚至連指尖都在流血。
“段安,段安,段安?”沈嘉柔叫了三聲,段安已經毫無反應,她不敢再喂水,她立刻反思道:“難道這燒過的水還有毒?”
她立刻擔憂跑回於小蔥身邊,“小蔥,小蔥,你沒事吧?你有沒有流血?”沈嘉柔立即抱住於小蔥,“你會不會流血?”她就這麼靜靜的抱着她,不停的吻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嘴巴,又握住她的手,使勁兒吻她的指尖,好像這樣每個地方都吻幾下,再多吻幾次,她就一定不會流血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於小蔥身體溫熱,呼吸正常,心跳正常,被吻過的地方也沒有像段安那樣七竅流血,她這才後知後覺的說,“我自己剛才也喝了水的,我都沒事,小蔥當然沒事咯。”……真是自己嚇自己,段安可能只是傷得太重而已。
她輕輕的放下於小蔥,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還有凌亂的黑髮,“你先休息吧,好好在家裏睡着,我去海邊抓點東西,多抓一點。好不好?……嗯,好。”
沈嘉柔整理停當,將窩棚的洞用枝葉掩蓋妥當,然後帶着僅有的幾個尖木棍,去海邊準備捕捉龍蝦吃。
於小蔥是安全的,而被綁在一棵樹上的段安卻不一定安全,但沈嘉柔一點兒也不擔心重傷的段安會不會被野獸叼走,因為那晚上不僅是小樹全面遭殃,好像小到蟲子,大到兇猛的小野獸,都好像死翹翹了。半個島都特別安靜,比昂貴的度假村都要靜呢。
島上的第一夜有一隻大龍蝦可以果腹,沈嘉柔以為這龍蝦很好捉呢,可實際證明,那或許只是沈嘉柔和於小蔥的運氣好,因為這天的海邊,一個蝦殼也沒瞅見,只能撿些貝殼海螺,撿這些的時候,沈嘉柔會發現一些從海上飄來的一些破甲板,但都是用不着的小甲板,拿回去也只能當柴禾燒。
她用衣服兜好撿來的貝殼海螺,再次鑽入林子,按原路返回,沒走兩步,就被一隻從高空墜落的大鳥給砸中了,她被砸得頭疼,有些害怕的拿樹棍戳了戳鳥背——原來是一隻死鳥?她湊近一瞧,這鳥瞪大眼睛,望着天空,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雙爪蜷曲着,她湊近聞了聞,這鳥的屍體還是溫熱的,就像剛死不久,也不像是病死的,沈嘉柔咽了咽口水,天啊,從天而降的天然補品吶。
沈嘉柔不經意的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天啊,樹杈上掛着很多鳥的屍體,就像是樹林裏的小樹一樣,它們也像是一夜之間就死了,沈嘉柔大着膽子,搖晃了一下細一點的中等大樹,一晃,又一隻鳥下來了,再一晃,又一隻鳥又掉了下來,沈嘉柔笑着晃來晃去,最終晃下來一個很大的鳥窩,沈嘉柔連忙接住,一瞧,鳥窩裏全是雞蛋大小的雀斑狀鳥蛋,這下可樂壞了沈嘉柔。
她不再害怕,樂顛顛的抓住兩隻鳥,拿藤蔓系在腰上,再小心的捧着鳥窩裏的蛋,滿載而歸的回家去咧!
路過段安身旁的時候,她放下鳥蛋和鳥,小心的走到一旁,拿樹枝抬起段安的下巴,冷不丁這一瞧,沈嘉柔驟然發現段安的容貌開始發生變化,不僅如此,剛才還是短髮的段安一下子就成了半長發,而且他的膚色變白了,手上的指甲也“長”長了……她死命揉了揉兩下眼睛,覺得自己是找到食物大喜過望之後產生了幻覺,於是她就屏氣凝神的摸了摸段安的臉,這一摸,好像段安比剛才熱了一點,皮膚有溫度了,呼吸也有熱度了,七竅沒再流血,臉上的血全都乾涸了……“這不會是……屍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