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晉江獨家發表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謝家人還沒死絕,親朋故舊仍有不少要拉他們一把,如何不會借題發揮?
安夫人並非心狠手辣,為了長子不顧一切之輩,她倒是好心想讓蘇桓知難而退,避避風頭,偏偏把丈夫推進了臭水溝:蘇桓徹查昔年西泰城破滅始末,剛弄出了點眉目,人就遇襲因傷回京,讓不知內情的人怎麼想?
其實蘇桓受傷后,便讓陛下的探子救回了京城。
知道真相的他,心中憤懣無以復加,更是無顏面對一雙外甥外甥女,經此~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打擊,加上這一年來東奔西跑導致的心力交瘁,正值壯年的蘇桓直接病倒了,再怎麼勉強,明天開春之前也沒法兒繼續差事了。
聽了表哥和小叔子連“嘴”解說,金璨同情舅舅之餘,還感慨了下便宜舅媽,“我怎麼覺得她才是處境不妙,方寸大亂呢。”
金璨多少還是能摸到陛下的一二想法:葉靈行事堂堂正正,而安夫人更擅長陰謀小道,二者若能聯手互補,自然圓滿,可這兩人其實……似乎……不太合得來。
金璨思及此處,瞄了眼坐在她下手的葉靈,“你還真是大方。”讓安夫人施計逼去西北,居然都沒說要出個氣。
葉靈笑而不語:正好因禍得福。能徹底轉投閃閃麾下,免去左右為難,這才是真正的解脫了呢。
三皇子見狀也笑道:“嫂子可是魅力不凡,京里幾位老臣都沒少在父皇跟前說您的好話。”
連秦檜都有兩三個好基友,謝家到現在還有肯搭把手的,憑爺爺和老爹的為人,以及金璨自己獨一份的才能,那些鬼精鬼精的老頭子們樂意錦上添花也沒啥意外。
話雖如此,但對那些沒見過幾面,基本靠書信“神交”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哥哥們,金璨也抱持着相當善意就是。
卻說三皇子此來,除了有如花似玉,又聽得懂學術問題的新媳婦相隨,還有自己的得力手下,以及陛下、太子身邊深得信任的學士們。
大家目的一致,更知道分寸和輕重,各路人馬湊在一起,都沒什麼紛爭,齊心協力地做着研究:實驗、改進、實驗、改進……如此往複。
當然,這跟金璨的學識把這群人徹底折服,也有極大的關係——金璨穿越最大的優勢,便是在不少自然科學領域的~權~威地位,然後她順理成章地當起了這群研究員們的大老闆……
如此一來,金璨還真找回了點前世上班的感覺:只不過“同事”們各個寬袍廣袖,長發挽髻。
另外,陛下與王爺的代言人齊聚在身邊,她頓時渾身輕鬆,暫時不用擔心個人安全與泄密問題了。
金璨這邊研發工作還算順利,而同在南安城裏的安夫人卻已經不安了多日:自從丈夫蘇桓病倒,安夫人也幾乎夜不能寐。
話說,她敢“所謀者大”,那是因為她真有實現野心的本事,同時她也不缺少自知之明。
她知道自己因為辦差時手段靈活,而頗得陛下欣賞,即便如此,安夫人也明白陛下更信任葉靈:別看他葉靈進宮了,但仍能保持原有的風骨,道德水平可比安夫人高了太多。
該信小人還是君子,這問題還用說嗎?安夫人還真沒高估在陛下眼中自己是何等地位。
不過她畢竟曾經為了在西南站穩腳跟而不惜委身於蕭烈,在她回到京城之後,陛下不僅以厚祿顯位相酬,還給她說了個年輕又出色的新丈夫蘇桓。
之後她過了好幾年的順心日子,孩子也養了好幾個。只是對長子蕭惠的愧疚也根植於心,對過去那段不得已為妾的日子耿耿於懷。
經過多方運作,已經當了校尉的蕭惠,得了假便匆匆回到南安的家中,見到母親憔悴又蒼白的面容大吃一驚,旋即擁着母親淚流滿面,“母親,收手吧!”
安夫人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怎麼能半途而廢?”
其實她跟鎮南王府真沒什麼私怨,除了為了兒子的前途,她也想親手向蕭烈“討個說法”,單靠她手裏的資源,這個“說法”真心沒戲,必須藉著鎮南王的大軍才有機會得以實現。
蕭惠大吼了一聲,“母親!”而後更是沉痛道,“我知道您有心結,可為了……就要捨棄現有嗎?!”
雖然他不見得多願意站在繼父的角度思考,但也得承認蘇桓比起蕭烈,堪稱良伴,不用動什麼腦子也知道,孤身一人在京城養病的蘇桓心情如何,他對妻子安夫人的態度又是如何。
蕭惠更是知道:金璨和蕭懿本就對安夫人不怎麼友好。他雙膝跪地,緊緊抱住母親的腰身,“娘,您一心報仇,兒子沒什麼可說的,但今後呢?您孤注一擲更能得來什麼?”
繼父蘇桓、加上蕭懿與金璨兄妹,這是多硬挺堅固的大堤!只看在這些親戚份兒上,陛下八成都會大事化小。
蕭惠很識時務,不然哪裏能活到今天?早讓顧昉看着礙眼,隨手除掉了。對於他來說,能成功上岸就欣喜不已了:君不見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在知道方誌的身世之後,哪個沒琢磨後路?
別說他自己了,連小八蕭愈都毫不猶豫地抱起了陛下的大腿,只好別胡亂犯錯,就算為了安撫西南,蕭惠自認自己前途總不會太差:只要別朝三暮四就好。
要說這母子倆感情的確親厚,換做蘇桓都未必勸得動安夫人,但蕭惠卻花了一個晚上,成功讓母親回心轉意了。甚至他親自看着母親下令,讓心腹中止行動:撩撥鎮南王並嫁禍蕭烈的行動……
話說聽說母親這個計劃的蕭惠,當時就驚出一身冷汗出來:大秦國力正盛沒錯,但有南北夾擊也就夠受的了,再加上個蕭烈與顧晟在這會兒內鬥……事態極易失控,萬一事發,連繼父出面都保不住母親!
畢竟是親生母子,蕭惠也沒什麼好隱瞞,把自己的想法給安夫人細細一說,安夫人臉也白了。
蕭惠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母親,誰給您出的主意?”
潛移默化,明裡暗裏於公於私雙管齊下的那位幕僚——若是沒有蘇桓,蕭惠的繼父八成就是這位仁兄了。當晚就被發現在書房中自盡身亡……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剩餘的線索全指向了謝家,確切的說,是二皇子妃。
不僅是安夫人自己,連蕭惠也出動了自己經營了許多年,從沒現於眾人眼前的秘密力量,分成數路去阻截安夫人之前那些前去執行命令的人手。
聽令於安夫人的那些探子果然及時收手,但是……總有故意不聽話的人在。
於是鎮南王顧晟在從邊關大營興沖沖地返回南安,專門去參觀、檢驗兒媳婦閃閃的新成果的時候,遇了襲……王爺已經有很多年沒遇見這麼上不得檯面的暗殺了。
而且他身上什麼事兒都沒有,但臉上可真掛不住了:那刺客都沒摸到王爺中軍跟前,就死的死,捉的捉了。
王爺身邊幕僚刑訊逼供也是大秦一流水平,就像陛下總會安插些人放在這個弟弟身邊一樣,王爺手邊也有認得東西長探子,更是知悉其內部派系的牛人。
王爺當即下令,疾馳百里,氣勢洶洶地殺盡南安城,並包圍了南安,以及南安周邊所有的東廠聯絡處——一個不落。
這個過程自然不會太和平,不僅見了血還出了人命,這個時候坐鎮南安,主管兩江~軍~政的總督趙安舜,也就是太子妃的親爹如何能悶頭裝死?只得點將帶兵出面阻攔王爺。
趙安舜一直不願和顧晟有任何正面衝突,多年以來更是謙讓為先:陛下派他來正是因為此人老成持重,又能長袖善舞,不肯爭那一時之氣,但這回他無論如何不能讓王爺徹底把東廠給剷平了啊!
王爺還真的答應了,但是他要安夫人出來謝罪:王爺當時可連~賤~婦兒子都罵出來了。
安夫人和東廠的探子們被堵個嚴嚴實實,外面劍拔弩張和字字句句都看在、聽在耳里,她倒是理了理衣裳,就邁步出門,欲要給王爺一個交代。
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只希望以性命平息鎮南王怒氣,不要再連累到兒女,至於丈夫蘇桓她倒不擔心——蕭懿和金璨都是很有人情味兒,還很護短的人。
她的屬下百般勸阻都不頂用,再說這等局面安夫人不露面,她以後也再難做人。她自東廠聯絡處的大門中坦然走出,先向顧晟與趙安舜分別施禮,然後就是“叮”的一聲,腳邊多了柄閃爍着寒光的長劍。
安夫人竟還笑得出來:自己這一生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剛要開口“謝個恩”,就聽人群外一聲清晰的呼喚,“父王,您怎麼也來了?”
這是金璨的聲音。
安夫人倒真沒想到這位會出頭當救兵,她以為會是三皇子顧澈出面呢。
卻說這些日子顧沛一直跟着父親學習掌兵之道,而父親“遇襲”時還就在他身邊,知道事情恐怕不好收場:安夫人算個屁,但這件事說什麼不能成為父王與陛下撕破臉的導火索……
導火索這詞兒他還是跟嫂子金璨學的:火花順着長長的繩子燒下去,然後便是地動山搖,震耳欲聾,煙塵與石塊齊飛……若是陛下與王爺這兄弟倆決裂,大秦整片山河也必是“地動山搖”!
於是這個頗有急智的小夥子也不敢太明目張胆地搬救兵,考慮到東西廠不僅經常配合,還互為監督,他瞧瞧給個酒友送了消息:這位酒友乃是西廠派駐在大軍中的監軍之一。
要知道西廠南方部常年在葉靈的掌控之下,而葉靈還是個眾所周知的君子,所以整體而言西廠人行事都挺穩重有分寸……因此這位酒友做了這麼多年監軍,啥事都沒有,王爺看出他是個明白人,都沒為難過他,比起他那些東廠同僚們可是~自~由了太多。
雖然葉靈已經離開了西廠,但是跟這位人見人愛的“老~領~導”私下裏聯絡努力一下還是做得到的。
得到消息的葉靈,直奔金璨的辦公室,把她每日一次的“訓誡~調~教”三皇子都打斷了。
三皇子顧澈聽說了原委,果然就愁上了,“這……王叔的怒火可不好平息……”
金璨已經披上了衣服,“你別去了,不然非火上澆油了不可。我去找涵涵搭把手,不知道大哥到了沒?”
安夫人小命算屁,傷了陛下的顏面可怎麼下台喲!這至尊兄弟倆相愛相殺,她這科研還搞不搞了?!
卻說金璨出門直奔顧涵同在郊外的大營,沒什麼什麼功夫便拉上了丈夫顧涵,夫妻倆一路都在商量怎麼拉住王爺,葉靈也在出謀劃策——哪怕是暫時的呢。任何矛盾只要沒當眾撕破臉,就有挽救的餘地。
結果夫妻倆匆匆趕到,還好王爺還沒大開殺戒,安夫人也還沒來得及抹脖子……
王爺的親衛副統領見到這夫妻倆,壓根不用說什麼,自動帶人讓路,顧涵與金璨穿過精銳騎兵組成的厚實人牆,就見高高在上的鎮南王顧晟正盯着總督趙安舜,而安夫人腳邊就是一把長劍。
這才有了金璨一嗓子。之所以是她開口,全身因為顧涵平時說話也是頂撞他爹居多。
你還別說,要是顧涵開口,王爺一馬鞭就能抽過去,可兒媳婦不一樣:金璨可還是大秦當之無愧的第一~軍~工專家。
於是王爺分明還是一臉怒氣,卻能轉過頭生硬地回了兒媳婦一句,“夠巧。”
媽呀!您只要肯說話就行!
趙安舜這一身汗都快把衣裳浸透了——肯說話說明他還能溝通,也還有互相妥協的餘地。要知道,顧晟真正決心不留活口的時候,都是一言不發,看着敵人鮮血四濺,頭顱紛飛……
“父王。”隨着這聲傳來,另一支重磅救兵也正式趕到:世子顧澤也來了。
相對桀驁的小兒子顧涵,王爺對長子顧澤可溫柔多了。而顧澤……策馬從層層騎兵中顯出身影,他面色蒼白,又輕呼了一聲,“父王。”而後便嘔了口鮮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