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踏進翔空遊戲的辦公大樓，水銀就明顯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在下一秒鐘全往這裏射來。

原因，當然是她身邊這位長得很禍水的男人。

“金恩先生，請隨我到開發部，那裏的同仁都已經到齊了。”

久候多時的研發小組召集人王祥，立刻迎上前來。直到他走到歐陽金恩跟前，才發現歐陽金恩身旁，還有一位冷顏美人。

王祥暗暗吃了一驚，自己居然完全沒注意到她。

“這位小姐是？”

歐陽金恩本來就鮮少出現在翔空遊戲，而他身邊又跟了個人，這情況還是頭一次見到，王祥的驚訝，自然不在話下。

水銀正打算說出自己在路上想好的說詞，但歐陽金恩已先一步開口道：

“她是我的女朋友——水銀。水銀，他是王祥。”

“女朋友？！”王祥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完整這三個字。

水銀也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只是多年的訓練，讓她不至於當場失態。她微微點了個頭，就當做是打過招呼。

歐陽金恩到底在想什麼啊？！她只答應了不說出自己的保鏢身份，怎麼不過一會兒功夫，她就成了歐陽金恩的女朋友？！

“我有女朋友，是件很奇怪的事嗎？王樣？”歐陽金恩泰然自若地，伸手攬住水銀的纖腰，率先走進電梯中。

他的動作自然地彷彿兩人本就是如此親昵。

曉得自己成功嚇到水銀，歐陽金恩心底閃過一絲勝利的快感，既然她想跟他撇清關係，那他就故意跟她糾纏不清。

雖然明知水銀對他的冷漠，應該是因為她工作的原則，而不是在知道他是King后，還故意裝冷淡，但歐陽金恩就是覺得不痛快。

所以才會在人前，玩了這一手花招。

水銀本想掙脫開來，卻發現歐陽金恩的手臂，竟像鐵鉗似的，緊緊鎖住她的腰際，教她動彈不得。

他的力氣怎麼這麼大？！水銀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居然完全拿歐陽金恩沒輒。為了不讓王祥起疑，她也只敢小小掙扎了一下，就不再有任何動作。

“金恩先生，你何時有女朋友的？怎麼上回都沒聽你提起過？”王祥難掩好奇地問道。

約莫十天前，他曾到歐陽金恩的住所交企劃案，那時的歐陽金恩，可看不出有女朋友的跡象。怎麼才十天過去，他就冒出一個大美人女友？

“水銀跟我……我們其實是在網路上認識的，兩人認識了一年多，一直都是很談得來的網友，本來，她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跟我見面，還故意不上網來逃避我。

沒想到，上天還是把她送到我身邊了，簡直就像註定了，我們本該在一起。你說——是不是啊？‘銀子’？”

歐陽金恩笑得像個熱戀中的男人，但水銀在聽到“銀子”二字后，臉上的面具幾乎再也掛不住了。

“水銀小姐的昵稱叫銀子啊？很可愛的一個呢稱呢！”王祥簡直是羨慕極了，怎麼他認識的網友里，就沒有像水銀這樣的大美人？！

“嗯。”水銀草草點了個頭，試圖掩飾自己的心亂如麻。

歐陽金恩怎麼會知道，她在網路上的昵稱？！

而且……他編出來的故事，怎麼那麼像她跟King的事情？

“水銀，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冷氣太強了？”歐陽金恩關心地問道，順手脫掉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水銀肩上。

就像個溫柔的情人。

水銀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只有拉緊了外套，讓留有他溫暖的外套，緊緊包圍住自己。

歐陽金恩會是她所認識的King嗎？

在工作中，她從沒像現在這樣無法掌握情況過，但在遇上歐陽金恩后，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都發生過了。

水銀並不喜歡這樣，但事實證明，她也無力阻止，只能任由自己繼續被歐陽金恩牽着鼻子走。

“水銀小姐好像不太喜歡說話？”王祥問道，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裏，冒犯了大老闆的女朋友。

“水銀不愛說話的，因為她很害羞。”

歐陽金恩再次代水銀髮言，而水銀只能默默聽着他胡掰他倆的戀愛史，而無法制止，因為她總不能對王祥說——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其實是他的保鏢”吧？

水銀突然感到十分無力，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直到歐陽金恩終於結束工作，離開翔空遊戲的辦公大樓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的事了。

歐陽金恩駕着車準備回到住所。水銀則坐在副駕駛座，回想這恐怖的一天。

她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像動物園裏被人參觀的動物般的經驗。

一聽到她是歐陽金恩的女朋友，整個開發部的人，就不斷藉由各種機會，只想瞧瞧大老闆的女朋友，到底長啥樣子。

因此，她前前後後，收到了不下二十杯的開水、茶或是咖啡……更不用提其他的餅乾及點心了。

“水銀，你很受歡迎嘛！我這個老闆都投有你一半的人氣。”

相較於水銀沉到不能再沉的臉色，歐陽金恩笑得實在太陽光燦爛了。

水銀覷了他一眼，想起他先前亂掰一通，導致自己變成珍奇動物主因的事情。

“金恩先生，我想要問你——”

倏地，照後鏡反映出來的景象，吸去了水銀的全副注意力。

“那輛車已經跟了我們好一段時間！”

聞言，歐陽金恩只是輕鬆地看了下照後鏡，再點點頭，表示知道。

“甩掉那輛車。”水銀指示道，要不是方向盤在歐陽金恩手裏，她早就直接甩掉那輛車了。

“不大可能。”歐陽金恩涼涼地說道。

“為什麼？！”水銀皺眉。“如果你擔心自己辦不到的話，等一下你把車子停在路邊，我們交換座位，由我來開車。”

“不是這個問題。”歐陽金恩指指車窗外。“我們的前後左右，都已經被包圍起來了。”

水銀大吃一驚，自己的警覺性居然變得這麼低。

“這也不能怪你，因為我也是剛剛才發覺的。”注意到水銀的表情，歐陽金恩安慰似的道。

“他們到底想把我們帶到哪裏？”水銀沒心情理會他的安慰，喃喃自問着。

前後左右各有一輛車擋住他們的去路，現在，他們也只能跟着對方的車。看目前的情況，他們正被帶離台北市區。

水銀掏出手機，正想請求支援，但歐陽金恩卻阻止了她。

“別著急，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麼，再做打算。”

說著，歐陽金恩還向左手邊的車窗揮揮手，一張有幾分眼熟的面孔，正出現在左邊那輛車的副駕駛座上。

又是那個小痞子？！水銀一眼就認出來者。

上回，歐陽金恩並沒有從小痞子口中得知，他幕後的老闆是誰；或許，這次歐陽金恩決定要問個清楚了吧！

水銀無奈地收起手機，決定先聽從歐陽金恩的建議，但只要情況一不對勁，她還是會立刻請求支援。

不久后，四周的風景變成了偏僻的山區，水銀認得這裏，這是一個少有人煙的市郊邊緣，除了幾戶人家外，就再無其他的住戶。

“這裏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水銀的臉色更顯凝重。

“水銀，下車吧！”

車子就停在一片竹林外，歐陽金恩率先下了車。車外，已有十數名的大漢等着他倆，而十數支槍口，更是直指着他倆。

待兩人一下車，立刻有人以利刃刺穿輪胎，讓兩人唯一的逃生工具報銷。

“King和這位小姐，請你們改坐這輛車。”小痞子對兩人說道。

接着，一名大漢拿出兩條黑色的蒙眼巾。見狀，小痞子像是被提醒了什麼，又道：“對了，在那之前，請兩位先把眼睛蒙起來吧！”

為了不重蹈覆轍，小痞子這回可做了萬全的準備，不但人手一槍，還特地埋伏在歐陽金恩住所拊近，等待他出門。

再說，這一路上都沒引起旁人的注意，而且，這裏又地處偏遠，相信這下總算可以順利完成任務了。

“啊——”

小痞子還沒來得及露出得意的笑容，突來的尖叫聲，就震碎了他的美夢，就算他千思萬想，怎麼也預料不到，在這麼偏僻的小地方，居然會被人撞見。

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慘白着臉，像是不敢相信，這種在電視上才見得到的陣仗，居然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

女孩被嚇呆了，竟然就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像是壓根兒忘了有“逃生”這回事。

“把她一起帶走！”小痞子毫不猶豫地命令道。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抓人的經過，被這個女孩說出去。

眾大漢也沒料到會有旁人出現，皆愣之下，但是，歐陽金恩卻看準了這一秒鐘的空白。

長腿一踢一掃之間，兩名最靠近他的大漢，就硬生生地被絆倒在地，而他們原本握在手中的槍，也跟着飛了出去。

水銀自然也沒閑着，一記乾淨利落的過肩摔，順便把那被摔出去的大漢，摔到他同伴的身上。

一名大漢舉起槍，想要瞄準已連着撂倒五、六人的歐陽金恩。

小痞子見狀，連忙制止大漢的行動。

“你是瘋了嗎？！老闆交代過，說什麼都不準傷害他！”

“但是他——”大漢指着歐陽金恩的方向，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在不使用槍的狀況下，還能夠制服對方。

“找我有事嗎？”不知何時，歐陽金恩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的身邊，臉上還掛着和善的微笑。

大漢甚至還來不及說上一個字，手上的槍已被奪下，並加入躺在地上那票同伴的行列之中。

第三次交手，小痞子的連敗記錄，持續增加中。

“小痞子，不是我要說，不過……你還真的挺笨的。”歐陽金恩搖了搖頭，像在看—個笨到無可救藥的笨蛋。

“小、小、小痞子？！”小痞子指着自己，不敢相信歐陽金恩居然這麼喊他。

“就是指你。”

歐陽金恩肯定地點點頭，再瞥一眼躺了滿地，哀哀叫痛的眾家大漢，不知該誇獎他們，越挫越勇的精神可嘉，還是該罵他們跟小痞子一樣沒腦袋。

“你其實可以直接把我們押去見你老闆的，幹嘛要繞這一大圈？”歐陽金恩忍不住想嘆氣，有這種對手，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金恩先生？！”水銀不贊成地出聲警告，雖然她已經把那些槍收集起來，但對方的人數，終究比他倆多太多了。

“這一回，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家老闆是誰了吧？”歐陽金恩涼涼地問道。並不把水銀的警告放在心上。

“我、我……”小痞子不知所措地看看左右，隨便找個救兵也好，卻絕望地發現自己人全倒了一地。

而他自己，是唯一還雙腳着地的人。

“你們居然割破了我愛車的輪胎，這筆賬我們可得好好算一算。”

歐陽金恩笑得無害，但小痞子卻直感到背脊發寒。

水銀正想上前，安慰那個飽受驚嚇的女孩，但從長褲口袋傳來的震動感，提醒了水銀有來電，她迅速接起電話，而從彼端傳來的消息，教她大吃一驚。

她對女孩打了個手勢，讓女孩稍等一下，這才走到歐陽金恩身邊。

“金恩先生，剛才迅雷保全來電，你的住所遭人入侵，不過那些入侵者，現在都已經被迅雷保全出人逮到了。”

“入侵？”歐陽金恩危險地眯起眼，漂亮的藍眸蒙上一層黑雲，瞧得小痞子兩條腿幾乎要站不住。

“不、不關我的事——那不是我們做的……”小痞子又搖手又解釋，就怕歐陽金恩把這筆賬，也算到他頭上就慘了。

“你說不是你們做的，就可以算了嗎？”歐陽金恩擰眉，大有遷怒之勢。

“真的不是我們啊！我老闆只要我把你帶到他面前，除此之外就沒啦！”

小痞子急急解釋，在看過歐陽金恩輕鬆撂倒比他壯上一倍不止的大漢后，小痞子就一直很擔心，那拳頭有一天會落在自己身上。

連那些大漢只要吃了一拳，都會倒地不起，那他自己不就……

“你家老闆到底是誰？！”歐陽金恩耐性全消地暴吼一聲，斗大的拳頭，就在小痞子眼前晃啊晃地，很有警告的意味。

這問題他不知問過幾遍了，同樣的問題一再重複，是誰都會膩。如果這回小痞子再不回答，他可不會像上次那麼簡單就罷休。

“陳氏企業的陳重山！”小痞子嚇得直接說出答案，生怕慢了一步，那拳頭就會落下。

“這又是哪只鬼啊？”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這認知，教歐陽金恩的眉頭，像是打了十幾個結般難看。

“我記得……你說過你老闆想僱用我，他是想要我做什麼？”

“我不清楚。”小痞子搖頭。

“老實講！”

小痞子的上衣領口被高高拉起，而拳頭又在他眼前晃呀晃地，嚇得他連忙道：

“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只聽老闆說過，如果能夠得到你，任何網路資料一定都能順利到手。”

“他沒說要什麼資料嗎？”

“沒有！我老闆只是想得到你。‘只要能擁有King，至於想要什麼，到時再慢慢想就好了。’我老闆當時是這麼說的。”

小痞子努力絞着腦汁，把所有的記憶拼拼湊湊成一個理由。

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歐陽金恩總算放開了小痞子，因為突然失去支撐，小痞子倏地跌倒在地。

“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回去告訴你家老闆，我沒興趣再陪他玩下去，如果你們再來搗亂，我就讓陳氏企業好看。”

撂下警告的話，歐陽金恩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小痞子和眾大漢連滾帶爬地爬回車上，不一會兒功夫，四輛車子已消失在歐陽金恩的視線外。

“跑得還真快。”歐陽金恩撇撇嘴，他還沒見過跑得不夠快的喪家之犬。

“水銀，通知迅雷保全的人，叫他們送輛車過來。”歐陽金恩邊吩咐，邊轉過頭看向水銀。

就見到那女孩，正緊緊抱住水銀，哭哭啼啼地向水銀尋求安慰。

歐陽金恩微微蹙着眉，有些不習慣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向來冷漠寡言，臉上更只有一○一號表情的水銀，此刻不但溫柔地抱着女孩，一隻手還以穩定的節奏拍着女孩的背。

而水銀臉上的表情，更是溫柔到不能再溫柔。

她低頭喃喃對女孩說了些話，女孩點點頭，伸出右手的小指，像是要跟水銀打勾勾似的，而水銀也大方地伸手打勾。

兩人像是達成了一個協議，女孩這才終於破涕為笑。

忽地，有陣涼風吹過了竹林，捲起幾片掉落一地的竹葉，水銀的長發也被高高吹起，像是一片黑幕。

歐陽金恩不由得摒住呼吸，看着這奇特的景象，他看着緊緊相擁的兩人，心底突然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他對那女孩既羨慕又嫉妒——

因為，女孩得到了水銀的溫柔，而那……是他從沒見過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