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百峽基地(9)
張易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下,避讓不及,有點尷尬,略略往旁邊側了側身,輕聲道:“你不用這樣。我們能幫你的不多,而且更不能保證劉七爺肯教你們功夫。”國術在收徒傳藝方面頗多講究,也不知道末世后這一點有沒有改變。
“這個我們自己想辦法。”金滿堂回答,顯然心中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只憑十幾個人,他們自然無法顛覆整個博衛基地,但如果把目標縮小,只針對最主要的幾個人,仔細謀划,同時增強自身能力,還是有一定機率辦到的。所以,在得知三家村幾乎人人會武,且實力強橫的事之後,她和同伴立即做了短暫的商討,然後果斷決定留在這裏。倒不是為把三家村的人拉下水,助他們報仇,就是想能夠在這裏學些有用的東西。
張易便不再多說,只是在離開之前,還是說了一句:“哪怕功夫再好,也扛不住槍炮啊。”
金滿堂沉默不語。
而走上街的張易和南劭兩人也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遇上正和幾個小孩在外面雪地里玩耍的張睿陽,小傢伙趴噠趴噠跑過來,卻只在爸爸腿上貼了兩秒鐘,便又飛快地跟幾個傻站在那裏的小夥伴跑開了。
張易臉上終於浮起一絲笑意。末世前兒子因為他坐牢的關係,被同齡的孩子孤立,只能跟老母親相伴,末世后又疲於奔命,別說大部分幼童都死於劫難之中,就是偶爾遇上一兩個,又哪有機會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地玩耍,所以此時見兒子開心,他的心情也不自覺好了很多。
看着跑遠的小孩,南劭突然說:“如果讓慕然送我進博衛,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幹掉唐博文。”剩下的那一分是留給不可預測的意外。
張易轉頭,目光在南劭臉上停留片刻,而後緩緩搖了搖頭。
“她知道慕然的異能,卻沒提出讓咱們幫忙,就是不想我們插手。”他低聲道,身體微晃,開始繼續往前走。
南劭連忙跟上。他跟江航不睦,自然不是非要幫其報仇,就連金滿堂,兩人關係也沒到他非要幫忙的份上,之所以主動提出來,完全就是不想張易為此太過傷神。現在既然張易說不需要,他自是不會非要找事給自己做。畢竟他跟唐博文還真沒深仇大恨到非要對方死的地步。
“而且,在末世有一個努力的目標,對於失去了親朋愛人的他們來說不是壞事。”張易又補上一句。
南劭嗯了聲,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張易的手,蓋因想起當初張易為救自己而傷重難救的事,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張易死了,自己要怎麼才能活下去,因為除了自己以外,他連報仇的對象都沒有。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驚惶后怕,張易安撫地回握他的手,力度不小,給人一種堅定不移的感覺。
“現在去找劉七爺?”南劭回過神來,問。
“不,等晚上再說。”張易回答。因為他覺得恐怕不止金滿堂他們想留在這裏。
不過他們不去找劉七爺,劉七爺卻主動派人來把他們找了去。
剛一踏進劉七爺家的院子,劉七爺已經迎了上來,一手一個,抓住兩人的手,親熱無比地拉進了屋子。
兩人悄悄對了個眼神,暗叫有古怪。他們才不會認為只在一起喝了一頓酒就能讓這個頗看重威嚴的老人變得如此殷勤熱切,除非是有事相求。
“來,坐!坐爐子邊!”一邊將兩人往爐邊的長凳上按,劉七爺一邊喊剛剛派去叫人的年青人泡茶。茶還沒泡上來,他又提高聲音衝著裏面屋子喊:“還有花生,去年收的花生還有,捧一把出來。”然後,取出煙桿,裝上煙絲,坐在小板凳上嗒煙沉默下來。
張易與南劭對視一眼,心中苦笑,這老頭明明有話要說,卻又一副難開口的樣子,如果是萍水相逢以後再無瓜葛,他們只需要裝傻就是了,但現在自己這方還有事要求着對方,就不能來這一手。於是,張易只好主動開口詢問。
“七爺這是有事要找我們?”
劉七爺咳咳兩聲,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一聲嘆氣,又悶頭嗒煙去了。
張易愣了一下,暗忖事情只怕不簡單,但卻不能不理會,只能無奈地說:“七爺有事儘管說,如果我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辭。”這算是承諾了,會這樣說,也是為了他們自己的事做鋪墊。想要得到必須付出,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劉七爺抽煙的動作頓了下,低頭不語,又默默地狠抽了兩口煙,而後似乎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決定,將煙鍋子在長凳腿上叩了叩,站起身。
“你們跟我來。”
張易兩人莫名,依言跟上。
“哎,茶!茶還沒喝呢……”正端着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走出來的年輕人見狀不由急喊。
“茶什麼茶?你個憨娃崽,煮飯去,中午兩位小兄弟在這裏吃!”沒等張易有所回應,走在最前面的劉七爺已經回頭沖他吼。
年輕人鬱悶地哦了聲,將茶放在爐板上,卻轉身出了門去找別人來做飯了。開玩笑,讓他做飯,他做的飯能吃嗎?老爺子真是糊塗了。
劉七爺帶着張易兩人並沒有出門,而是進了與客廳相連的正中間的那道門,那是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隔間,裏面堆了些雜物,對面還開着一道門。此時門是打開的,能夠看到後面竟然還有一個院子,院子裏有棟低矮的平房,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平房的門是生鐵鑄的,在雪地里散發著森森寒意,一把大鐵鎖將門鎖住,連窗戶都焊着鋼筋鐵條,就好像裏面關着什麼妖魔鬼怪一樣。
劉七爺走過去,從身上掏出鑰匙,將鐵鎖打開。南劭突然上前一步,將張易擋在了身後,似乎那屋子裏有讓他忌憚的氣息。
劉七爺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也不知是因為覺得兩人疑神疑鬼,還是因為張易還需要南劭的保護。
張易神色不變,只作不知,並沒有因此而推開南劭。別說他的實力確實要比南劭弱,就算比南劭強,他也不介意被對方當成弱者保護,因為這是南劭的一番摯誠心意。
好在劉七爺也沒說什麼,直接招呼兩人進了屋裏。
進去后才發現裏面有一條往下的樓梯,張易皺了皺眉,卻也不懼,只是回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砍刀,確定能夠在最快的時間內抽出來。
在下樓的時候,南劭走在了張易前面,緊跟在老人的身後。
天光照入,只能看到樓梯的一半,再往下,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劉七爺走到樓梯下面時,停頓了片刻,有打火機的聲音響起,然後光線亮起,由弱增強,慢慢擴融進不算寬闊的地下空間,卻是點亮了牆上壁龕內的蠟燭。
等看清地下室的構造,就算是一向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的南劭都有些吃驚。
原來在離樓梯兩米左右處竟然是一堵金屬牆,牆上開窗,卻又以拇指粗的鋼筋橫行分隔,只留下狹窄的空間讓內外空氣對流。而且最奇怪的是,沒有門。
這明明就是一個囚籠!
“強子啊,爺爺帶客人來看你了,你到窗口這裏來。”劉七爺擺手示意兩人別靠近,然後才轉頭對着鐵窗內喊。
見他這樣,張易的心反倒放了下來,不過卻好奇起來。聽老人的話,裏面的應該是他孫子,不知為什麼會被關在裏面?
南劭冷冷地盯着窗內,似乎知道裏面是什麼。
劉七爺說完話之後,鐵窗里依然一片安靜,就好像空無一人一樣,直到他又喊了兩聲,才有了動靜。是鐵鏈拖地的聲音,很沉重的鐵鏈。
一分鐘之後,一個身影出現在光線照射的範圍中,張易越過南劭的肩膀看到,不由吃了一驚,同時也感覺到南劭的肩背竟然是緊繃著的,顯然是覺得裏面的人對他們會產生威脅。
那人頭頂生角,身披黑毛,如同一頭生了人臉的大型貓科動物。一雙瑩綠的眼如同兩團燃燒的鬼火,幽森發寒,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只看了一眼,那人就又消失在了黑暗當中,劉七爺也帶着他們回了上面。直到重又坐回爐邊,張易的心情還沒能平復。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一個異獸化的人。
“你們看到的那不人不鬼的東西是我孫子,當兵的,因為身手好被挑進了特種部隊,一年都難得見上一次。災難發生后也聯繫不上人,都以為死在外面了,前兩月卻突然跑了回來。那時候大半還像人,人也清醒,就是他自己要求把他鎖在那裏的,就連鐵鏈的粗細,地下室牆壁,門窗這些也都是按他的要求弄的。”這一回不等兩人詢問,劉七爺已開口說起地下室中人的來歷。
張易和南劭沒有插話,等着他說出目的。
“他的情況一直在惡化,保有理智的時候越來越少,這樣下去,恐怕會完全變成野獸。”劉七爺神色間難掩憂慮,說到此,他突然抬頭看向南劭:“我知道你們有辦法,不求全好,只要能讓他跟正常人一樣生活,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們。”
張易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願意讓車隊的人進來借宿了,怕是他在第一眼的時候便看出了南劭異獸化的情況,想從他們身上找到能讓自己孫子恢復正常的答案,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有關異獸化人的事並不需要嚴格保密,當然,前提是這世界上並不止於南劭和宋硯這兩例異獸化的情況。當出現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更多異獸化人的時候,倖存下來的人類更需要對異獸化人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以免出現過多的死亡或者愚昧的排斥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