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133鬼節(下)
肖九走到徐贛榆面前,按照他說的盤膝坐在正中的蒲團上,這個時候,徐贛榆身邊的五個“人”,包括周伯在內都分別站在了五個方位的蒲團之後。如果沒錯的話,周伯站的就是林森的位置。
所以周伯原來是火鬼?
摒棄掉腦海里的胡思亂想,肖九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徐贛榆身上。
徐贛榆的做法,並沒有肖九想像中的大唱咒語,或者是腳踏七星,手持寶劍什麼的。他就是站,或者說飄在那,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面朝日落的方向頭微微抬高。他是不需要呼吸的鬼,可是他半透明的胸膛卻一上一下的起伏着。隨着他這種奇異的一呼一吸的動作,有什麼也漸漸在這塊不大的地面上發生着變化。
像是竊竊私語的吵雜聲音響了起來,和之前肖九聽到的聲音不同,從這些私語聲中,肖九完全聽不出有什麼情感包含着,這更像是……計算機運作時發出的雜音。有風吹了起來,一開始肖九還鬧不清楚方向,之後才意識到風竟然是從他坐着蒲團的下面吹起來的,接着打着轉,向周邊擴散。
這種“風吹屁屁涼”的感覺,單獨用詭異都無法形容。
五個鈴鐺再次響了起來,竟然還有了高低上下的區分,演奏起了聽着耳朵里還算是動聽,但不知道為什麼越聽越覺得發毛的樂聲。
鈴鐺周圍籠罩的光霧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光霧化成了人的輪廓,正是包括星期二在內的五個役鬼。無論是自己決定接受東西星期二,還是絕對不會願意被封印的文淵,他們的表情此刻都平靜到近乎呆板。而站在蒲團的五個“人”,這個時候突然有兩個“人”繞到了蒲團的前面,和光霧裏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這麼做的是周伯,還有肖九根本不知道姓名的,當初給了個漢堡的陌生男性。
“周濟!孫仕友!”其他三個“人”叫出了聲,從他們的反應看,這顯然是出乎了意料的事情。
肖九立刻去看徐贛榆,他還在閉着眼睛,表情絲毫也沒有變化——他在這個階段難道是感覺不到外邊變化的。
“肖九!起來!抱住他!”周伯已經盤膝坐在了蒲團上,鈴鐺被他托在了手上,現在光霧已經不再是覆蓋在了鈴鐺表面,而是覆蓋在了他的身上。赤紅色的霧氣,此刻彷彿在他身上包裹了一層鮮血。孫仕友也是一樣(現在總算知道他是誰了),他正好是在星期二的位置,金屬的光霧是金色的,道真有一種寶相莊嚴的味道。
肖九就要站起來,可是動了一下卻立刻跌了回去,他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黑漆漆的彷彿軟泥的東西,已經將他的雙腿完全埋住了。這些東西看似輕軟,連屍體都沒有,該是毫無威脅,可現在肖九動都動不了就是它們的“功勞”。
“啊——!”肖九伸手撥開一塊黑色的軟泥,被甩出去的東西發出一聲非男非女的尖叫,在懸空的時候變化着形態,伸出了一根觸手和其它軟泥連接在一起,接着重新恢復成了一個整體。
“快些!”周伯催促着,他不是不知道肖九目前的狀況,只是……
原來其他三“人”驚叫之後,立刻朝遠處跑去,但是其餘三枚鈴鐺里的光霧卻也分別延伸出一道絲線,纏繞在了他們的身上,任由他們百般掙扎,最後也還是被一點一點的拉扯了回來,可是還差最後一步的時候,徐贛榆的身上分出五道光暈,不但罩住了三個“人”,還正在一點點的把周伯和孫仕友從光霧中剝離出去。
如果再繼續下去,他們說不得就要功虧一簣了。
肖九撥弄了兩下,只是讓自己從盤坐,勉強變成了單膝跪地。但也看到了周圍狀況,知道時間不等人,如今他戰鬥站不起來,而且軟泥正面不行,正在從他的背部一點點向上延伸,眼看着背越來越沉重,再有一會兒他八成動都動不了了。
乾脆,肖九身體朝前一歪,抱在了徐贛榆的腿上!
他接觸過的鬼不少了,碰到鬼時的感覺雖然各有不同,最舒服的當然是星期二沒有之一,但有一點,他們是冷的。所以他沒想到,徐贛榆竟然是熱的,甚至是滾燙滾燙的,這一下他和對方貼上,肖九當即就慘叫出來了,那就是抱着兩根燒紅了鐵棍的感覺,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皮肉傷沒有茲茲出聲而已。
這種感覺並不作用於身體,只是魂魄上的。
“MD!”肖九疼得罵出了聲,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就算受刑也是一步一步的來,沒有上來就用烙鐵的,肖九條件反射就是想放開,但是理智知道不知不能放,還得怎麼靠的近怎麼靠。
“梓旭……和我一起活着,不好嗎?”徐贛榆終於說話了。
肖九還在想梓旭是誰,周伯就接話了,看來梓旭大概是那個時候周伯的字:“很久之前是想過,但是早就已經不想了。如今我想的是,怎麼讓你少造孽。”
從肖九抱住徐贛榆的那一刻起,那些蓋住周伯他們的光暈顏色就開始變淺,不止如此,包裹着肖九的黑色軟泥,也開始向著徐贛榆身上蔓延。這些肖九以為不是好東西的軟泥,出乎意料的竟然能夠緩解“燙傷”的疼痛。如果把剛剛接觸徐贛榆時的灼燙感算做是十,那麼現在這感覺最多是八甚至七。
“在你眼中,我所做的這些,都是造孽嗎?”徐贛榆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沒事,誰讓我喜歡你呢?無論你做了什麼,也無論最終如何,我依然喜歡你。”
“有些事,不是單單靠了‘喜歡’兩個字,就能什麼都不顧及的。”周伯看了看徐贛榆,這個鬼一派溫和的笑着,倒是頗有大家風範。周伯再閉上眼睛的時候,外邊卻遠不如徐贛榆這個鬼那麼耐看了。
很明顯他開始快速脫水,但他的身體是活人,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裏,周伯就已經變成了一個乾癟枯瘦的閃爍着紅光的乾屍。但肉身的變化並沒就此結束,他的身體依然在崩潰,開裂,最後化作了一塊塊或黃白或黑紫的不明塊狀物,掉落在了地上。
蒲團上留着的只有一個手中托着鈴鐺的鬼,這鬼應該是周伯的本來面貌,竟然是個身上卓甲英姿勃發的年輕將軍,看來周伯說的原來是徐贛榆的家奴這裏邊也頗有水分。他托在掌中的鈴鐺又響了起來,卻不是清脆的鐺鐺聲,又或者抑揚頓挫的調子,而是彷彿大鐘一樣嗡嗡但是聲音,響了大概十幾秒,那鈴鐺最後“嘣”了一聲,竟是整個炸開了!
就在粉碎的鈴鐺里,一個魂魄帶着一臉的茫然飄了出來。看容貌正是林森,可他疑惑了沒兩秒,忽然面露喜色,朝着肖九擺擺手,猛地向上一竄,竟然是鑽進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打開的一道亮光里去了。
“鬼節到,鬼門開,那邊的容易過來,這邊的也容易過去。你真要幫他?幫完了之後,你的星期二可也就要像那個鬼一樣走了。”徐贛榆的手撫在了肖九的額頭上,肖九一開始還繃著勁,做好了忍下疼痛的準備,可結果卻發現不疼,反而有種親密和溫和的情感通過手掌傳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