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貳拾叄

第24章 貳拾叄

所謂冰蓮魄,是蒼山獨有的一種珍貴藥材,30年一開花,開花后需在未被採摘時,被人的體溫攏着一個時辰才會生出結晶來。

蒼山的斷崖是一面峭壁,冰蓮只長在這面峭壁上。若要問為何其他的山上沒有冰蓮,只有一個原因:只有蒼山的斷崖才足夠寒冷,讓冰蓮能夠存活。所以要在這樣的崖壁上用體溫攏着冰蓮,待它結出精魄,簡直就不異於找死。

其實林白起知道君天戰的意思,只要將這件事交予她,蕭寵必然會替她去。只是林白起如何能忍受自家師兄去受那樣的罪?且不說那筆直入雲的斷崖有多危險,就單單在那樣的溫度下將冰蓮溫暖一個時辰,豈是人受的罪過?

說到底,皖帝不過是看不過眼白王與師兄長長久久的甜膩着,不從中作梗,便渾身不舒服一般。白王一貫覺得皖帝在這件事情上,真是史無前例的小肚雞腸,於是瞪着一雙杏眼狠狠地看着他。

君天戰方才被林白起戳中了心事,又羞又惱,只道:“橫豎朕將這件事交給你來辦,辦不好,你就交腦袋出來罷!”

林白起的氣性也上來了,越發地氣憤他的用心,於是刻意地噁心他道:“你親姐姐是人,我的親夫君便不是人了么?我們便活該去為她受這等罪過?君天戰我告訴你,今日看在三公主救過我一命,我親自將這一命補給她。如后若再為難師兄,莫怪我林白起翻臉不認人!”

說罷衣袖一揮,拂袖而去。

這話說的就着實是重了,君天戰站在三公主的寢殿中庭,氣得臉色都白了。白王一貫謹慎,即便心裏一直傲氣,但從未說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這要是被別人聽見,簡直就是可殺的,而方才在門口候着的兩個陰人顯然是聽見了。

君天戰心裏越想越悶氣,身為大夏的皇帝,他何嘗受過這等的委屈,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他嘭地一聲擂在雞翅木的雕花茶桌上,嚇得那兩名陰人撲在地上,腿肚子都軟了。他朝那兩人看了一眼,沉着臉道:“司空出來。”

於是房樑上一道人影飄了下來,也似蕭寵一般帶着面具穿着風雨服,他是東岫庭的三檔頭,專司暗中護衛帝座的司空飛星。只見他跪在地上,抬頭看着皖帝,見他指了指外面的兩個陰人,便低了頭,輕飄飄地躍出窗外幫帝座解決麻煩去了。

***

林白起方從三公主的寢殿出來,當即手握成拳,一拳擊在暗紅色的宮牆上,直擊得那堅固的宮腔開了個洞,上頭的飛檐簌簌地掉了些渣子下來。

真真是膽大妄為啊!幾個路過的陰人看着她,皆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事不關己地掉頭走掉了。

林白起繃著一張臉,根本就當路過的太監宮女是空氣一般,只想着這差事無論多艱難,總是要有人去辦的,而能辦成的人着實是不多。於是她便想着乾脆自己去一趟蒼山,橫豎自己的輕功也比師兄差得不多。

君天戰想擺佈她心尖兒上的師兄,她偏偏就不讓這人如願。這樣想着,她便回白花館牽了匹馬,拿了件狐皮的厚裘皮大衣,朝蒼山趕過去。

蒼山在鳳鸞城西北的十里處,山峰高聳入雲,峰中腰起便常年積雪覆蓋。林白起走到離蒼山約二里地時,正看見蕭寵的侍書小廝,一個叫山楂的男娃娃垂頭喪氣地往這邊走。

“山楂,你來這裏做什麼?”林白起勒馬停了下來,問他。

山楂見到白王詫異的很,忙跪下來磕了頭道:“王爺?您這便已經知道少主上蒼山去了?”

“師兄去蒼山了?”林白驀地瞪大眼睛,緊緊咬着下唇,兩隻手幾乎要將韁繩扯斷。

“是啊,少主今兒天沒亮就出門,還帶着兩件極厚的襖子,當時小的也不知少主是哪兒不對了。小的自然是跟着去的,可後來看方向是去蒼山,我哪能爬的上那個山啊!於是就在山下折回來了。”

他說著撓了撓頭腦袋,又道:“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就走得那麼急,問少主也什麼都不說。我原也只是個小廝,哪有少主出門還來跟我一一講明的道理?可蒼山那樣危險的地方,豈是尋常人能去得的?自然,少主也不是尋常人,可……”

不等山楂說完,林白起便勒馬朝蒼山疾馳而去,馬蹄子揚了山楂一鼻子灰。山楂打了個噴嚏,跟在林白起後面邊追邊喊道:“王爺,王爺!少主讓我跟您說別擔心他,您……”

一句整話還未喊完,林白起便已然不見人影。

***

林白起策馬疾行,不多時便來到了蒼山腳下,她草草將皮裘往身上一裹,便大步朝山上行去。

蒼山永遠充斥着刺骨的寒風,似乎要將人身體裏的血也凍住一般,林白起往斷崖的方向看了看,將身上的白狐皮大衣緊了緊。

她想師兄必是在清晨便得到了藥引的消息,也得知了帝座要讓她去找尋藥引。而這個消息是由誰放出去的,這毫無疑問就是帝座本人了,因為就是傳話的小段,也不知道帝座找她林白起有什麼事情。

君天戰真是將師兄的性子給摸透了啊!

師兄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必然會自己到蒼山來,於是便提前來了這裏。師兄總是這樣,她承受着的痛苦和即將承受的痛苦,他都義無返顧地去全部擔下來。而就在昨天,她還在責怪師兄不了解自己,其實她從來沒有細細思索過師兄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東西,師兄想要的是什麼?只是要她好好的就夠了。為了能讓她好好的,師兄雖總是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替她做了。昨天那句“隨你怎麼想罷”,怕是對她失望透了罷。

這麼想着,林白起便像屁股後頭被火燒着了一般,使出輕功沒命地往前衝著,只想快點兒見到師兄,快點兒說一聲對不起。需知只要是她道歉,師兄是絕不可能記恨她的。

人一旦有了動力,行到起來真真是嚇人,幾乎只用了半個時辰,林白起便爬到了斷崖的頂上,她喘着粗氣,真是快把自己給累趴了。

喘了口氣,林白起便往斷崖下看了看,底下覆蓋著濃濃的霧氣,根本看不到什麼。但約莫這斷崖有百丈高罷,如果掉下去,當真無法可想……

林白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想到:師兄是在清晨過來的,在斷崖上應正好獃了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斷崖上結滿了極滑的冰凌,根本無處着力,師兄應是用鐵器鑿進冰層,使自己站立在冰上。故而自己最好用繩子下去,如果用冰鑿一步一步鑿下去,這冰凌有許多是連在一塊的,難保會不會把師兄踏住的冰凌連帶着砸裂了。

她用東岫庭暗衛使用的、極結實的漁繩拴在自己的身上,又將自己的佩劍完全插入冰層中,只留一個劍柄在外面,將漁繩拴在劍柄上,便飛身躍下了斷崖。

謹慎地一步一步向下滑着,約劃了六七十下的樣子,她便停了下來。因為在此時,她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側傳了過來。

林白起側身看了看,起先沒發現什麼,仔細看了看之後,眼淚幾乎立刻從眼底流了出來,很快在臉上凝結成了冰滴。

她看見蕭寵的身體覆蓋著半厚的冰層,頭髮似乎都被凍住了,呼吸也極其微弱,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斷崖上凍着一個人。其中他高高舉起的左手凍得最厲害,應該是找到冰蓮后,他為了防止掉落自己凍住的。他就這麼吊在懸崖上,等着人來救,等到全身都被冰封住。

“師兄……”林白起很輕地叫了一聲,這樣寒冷的環境中,她居然覺得頭昏眼熱,已沒有力氣發出更大的聲音。

蕭寵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臉抬了起來。林白起看到他那張臉白得像紙,只有嘴唇是青烏色的,睫毛上都凍出了厚厚的冰凌。

他費力地吸了口氣,對白王做了個笑的表情。其實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但是林白起明明白白地感覺到這就是笑了,師兄並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怪她。

“別哭,師兄護着你。”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堪入耳,只隱隱能聽見是這麼幾個字。

林白起看到師兄的樣子,覺得心像被人用碾子碾碎了一般,極度的酸澀,極度的痛苦。她真想抱着師兄痛哭一場,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救師兄上去,於是她咬了咬牙,化手為錘,重重敲在凍住蕭寵的冰層上。

她看着師兄身上的冰層裂開,聽到他口裏溢出細碎的呻、吟。師兄一貫是極隱忍的人,能讓他出聲,必是痛得難以忍受了罷。冷,並且痛,林白起心裏光想着這些,便覺難過的不能自已,可看着師兄依舊寵溺的眼神,淚水便不能忍耐般地滑落,在臉上結成一道又一道冰凌。

約莫一刻鐘的工夫,她才終於將師兄身上的冰雪清理了個大概,然後一把撈住師兄的腰,防止他整個人栽下去。這時因為師兄的身體微微側向了她,她便看見他胸口半掩着的一株冰蓮,還有那當中冰藍色的結晶,竟覺得當中閃出的晶光分外刺目。

她托着師兄準備向上攀越,卻感到手中的額漁繩震了一震,整個人瞬間向下滑了一截。她心內一驚,這必是有人在上頭砍或是解開那條繫着兩人的漁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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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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