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塵往事3

更巨大的一聲悶響后，船艙猛然翹起了50度，東方玉慘叫着從這一頭滑到了另一頭，與一些桌椅板凳撞擠在一起，蜷縮着身子不住哭叫，想來是傷到了什麼地方。

楊七七在傾斜剛開始就雙腳用力一蹬，高大厚重的船長大椅就就像羽毛一樣往後滑去，直到靠上牆壁才止。楊七七在一堆破碎翻倒的傢具中仍舊優雅從容，甚至連坐姿都不變，頭髮也沒有亂一根。

她看着蹲坐在巨型水晶吊燈上的蕭允，舉了舉酒杯，終於將剩下不多的酒倒入了口中。

“叭”，酒杯摔碎了，船再度傾斜，碎玻璃滑過地板，匯聚在了角落裏。

“你是為了我嗎？”蕭允目光愣愣地盯着椅子裏的女人，因為喉嚨發乾，所以聲音有些嘶啞，卻依舊沉穩動聽。

此時，艙壁受不住水壓，開始綳裂，縫隙像蛛網一樣在艙壁上延伸，水開始滲了進來。

楊七七露齒輕笑一聲，橫了他一眼，嘲諷道：“東方玉的話你也信？”

果然，她已把他當成了陌路人了。

驕傲如她，當他決定悔婚時，她就將他摒棄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吧。不，也許更早的時候，比如有關他追求原古女人的傳聞出現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沒了可能吧。

說悔不當初什麼的還管用嗎？

“你真想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嗎？”楊七七依舊笑得風情萬種，“這幾個月我的未來營人員損失很大呢，67天裏死了397人，佔了全員的三分之一。是我的兵素質下降了嗎？還是喪屍又進化了？你能猜到原因嗎？我想你心裏還是有數的吧？”

蕭允不敢看她的眼睛，明明在笑着的眼裏卻閃爍着憤怒與哀傷。

他並沒有參與那個計劃，但是那段時間裏未來營的反常狀況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因東方玉慣於與眾追求者暖昧不清，他對七殺少主與朱利文都有關注。多少也猜到一些未來營的事與他們兩脫不了關係，但他那時並沒有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提醒一下她。

他是一個自私的商人，當時想着既然蕭家與楊家關係不復如初，那消耗未來營的實力，等於削減楊家的實力。

坐山觀虎鬥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但，現在面對楊七七，他卻後悔不迭，心中泛起了陣陣酸痛。

“朱利文利用職權，擅自在我未來營戰士受傷住院期間在他們體內注射了非法納米引屍器。於是，我的士兵只要一出現在戰場上，就像是香噴噴的肉骨頭掉進了一群飢腸轆轆的野狗群里，他們無法再運用戰術與隱匿技，只能正面迎戰瘋狂而至的喪屍群......”楊七七說著說著，臉上笑容不變，眼中卻禁不住地流淚了。

縫隙越來越大，滲進來的水流也越來越大，在艙里積起了半米高的水。東方玉竟然很頑強地爬上了一張飄浮着的桌面，那麼怕死的人果然是很有毅力的。

水位到了她的腰身，蕭允看着下方笑着無聲流淚的女子，第一次心痛如絞，想要將她攬抱在懷中好好憐惜，卻沒有立場。

“朱利文得到引屍器是由東方玉牽線從她的另一個情人七殺少主那裏買來的喲，你說，我怎麼可能放過她？啊，你一定問我既然知道他們的罪行，為什麼不去長老會揭發？！唉，我也很想啊，可是，你看，我昨天之前還只是懷疑朱利文而已。所以，我是為了在東方玉身上找到突破口，才會同意你的邀請帶着二十名戰士來給你們的這次探險保駕護航。”

“啊，你這個混蛋！”東方玉披頭散髮，臉上血跡斑斑。知道再怎麼求，對方也不會給她活路，窮圖末路之下心中發狠。只見她神態猙獰地趴在桌上尖叫：“楊七七，你這個臭女人，未來營那397個人可全是因為你而死的。你心痛嗎？呵呵呵，他們全是因為你而死的。不錯，你猜對了，是七少提供的引屍器，是朱利文負責植入到末來營成員身上的。你恨嗎？那又怎麼樣？現在在海上，你也就只能殺了我而已。朱利文和七少卻還在陸上呢，他們會為我報仇的，會將你心愛的未來營成員殺得一個不留。也會將你楊家覆滅的。哈哈哈......”

蕭允已不知道對着東方玉作什麼表情了，他真懷疑自已之前是智商負數了才會為這個女人要死要活的。

“哧~”楊七七輕笑一下，黑眸幽幽地看着東方玉，右手手指撫摸着左手腕上的暗金色鐲子，為了讓對方看清楚，按下鎖扣解下，拿在了手中。

“本來，我是不能拿他們如何的。但是，現在有了你最後的一段話，就算我不能親自動手，但是他們以後的日子也會過得很精彩的。”

“zt16啊。”蕭允看着那鐲子，眼角晦暗地掃了掃東方玉，心底為那兩名曾經的情敵默哀了一下。

zt16是蕭允t無限商社今年剛研製出的一款多功能器，以太陽能為能源，集定位、聯絡、小空間存儲為一體。成品目前僅三個，另兩個在商社本部，只這一枚他隨身帶着，準備作為求婚信物送給東方玉的。沒想到，他昏迷時被她搜走了。以她的聰明，沒有說明書也照樣能擺弄這些器件。因為它有聯絡功能，他已明白了楊七七的打算。

東方玉笑聲頓停，狐疑地看着楊七七。

“噢，忘了你是原古人了。”楊七七眨眼，笑得嫵媚，“好心”地解說：“這個鐲子有通信功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與我的未來營總部的電腦保持着聯絡，你的話一字不差地會成為指證朱利文與七少合謀殺害未來營戰士的證據。因為他們心愛的女人，朱利文的政治生涯肯定是完了，還會被執行死刑噢。而七殺的少主嘛，會被聯盟全力追殺的。特別是來自未來營的復仇，不知他準備好了沒有？”

看着面如死灰的東方玉，楊七七隨手將手鐲拋還給蕭允，優雅從容地靠上了椅背，將目光看向他：“至於蕭社長，我對於這次將你卷進來很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否參與到了這件事情中，所以沒有安排你與我的屬下一起離開。噢，你就當自已倒霉吧。”

蕭允看着她，唇角綻開一縷笑意，有苦澀也有無奈和莫名的寵溺：“現在這樣是我自找的，我不會怪你的，七七。”

能與你死在一處，我沒有不甘，更沒有仇恨。

楊七七無意觀察他的表情，更不知他的思想。

她懶懶地閉上了雙眼，沉寂地坐在椅中，一如謝幕的王者。

397條人命啊，那是連她也不能背負的沉重。

他們是她的戰友，是她的兄弟姐妹，吃過一鍋里的飯，一起高歌過，救過彼此的命，是聯盟和全人類的一道有力的屏障。這樣一群可愛的人，卻因為她的關係，死得如此慘烈。她無顏回未來營，仇也報了，她會以自已與東方玉這個仇人的命祭奠他們的在天之靈。

東方玉又開始尖聲怪叫，但很快就被一聲震天巨響淹沒了。

船終於解體！

水浪席捲而來時，水晶燈上的蕭允卻猛地躥起，直撲向座上的楊七七。

他想緊緊地抱住她，既然生不同衾，那就死同穴吧。但一切都太晚了，他睜大了雙眼，無力地看着她身後的艙壁如薄脆的蛋殼般碎裂開來，它們裹挾着她被吸進了暗黑的海底。

“不~”他想嘶吼，口中卻只躥出一串氣泡。

眼看着她從他視線里消失，她閉着眼一臉的沉靜安詳，那柔韌優美的身軀在水中就像是人魚般舒展夢幻，他卻只想哭一場。

耳邊不停地轟響，那是船體最後的絕唱。

水晶燈終於報廢，蕭允也陷入了暗黑絕望的水世界裏。他也閉上了雙眼，失去了掙扎的動力，任由海水卷着他追隨她而去。

胸口憋悶得像要炸開來一樣，他神志迷糊地想：如果再給一次機會，他絕不會再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