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蘇筱因為那條有些不同平常的回復短訊，春節都過得特別有勁兒。

不知道誰說過不管哪個階段的老師都會強調某某階段很重要，你們要怎麼怎麼把握之類的話。事實並非如此卻還是對那階段的學生有莫名的威懾力，坐在前排的乖學生開始準備學期計劃，也總有坐在靠後的熊孩子撇着嘴巴昏昏欲睡。蘇筱在開學第一天的一個上午都在走神中度過的，因為開學第一天她就在校門口的階梯前華麗麗的來了個讓眾損友點贊的狗吃屎造型。當她慶幸好在快要遲到，周圍都沒什麼人的時候，許宸毅幽幽的雙手插兜懶散的走過蘇筱身邊，走了幾遍有緩緩轉頭，看蘇筱仰頭望着自己。蘇筱趕緊低下頭爬起來，白色的呢子大衣一下變得灰濛濛。用手拍了拍，更髒了。“蘇筱。”許宸毅眼含笑意的叫了她，有些鬱悶的“哎”了聲，期待他下一句要說什麼。“你這是用生命和行動來祝我新年快樂嗎？”“啊？呃，你！！”蘇筱被許宸毅突如其來的玩笑搞得慌亂起來，卻又不懂這個平時性格清冷的男孩子怎麼今年第一次見面就開起了玩笑，還在自己如此狼狽的情況下。“還有五分鐘。”看了看手錶，許宸毅走在前面沒有回頭。聽到還有五分鐘，蘇筱顧不得想，又拿出光速跑了起來，超過許宸毅的時候，笨拙的轉身做了個鬼臉。“笨蛋。”許宸毅在她轉身之後搖了搖頭，沒有人見過的寵溺直白的顯現在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裏，初春的風冷冷的打在臉上凍得臉頰有些紅，太陽只是看着有些暖暖，只不過無論周圍怎麼樣的環境都影響不了他大清早的好心情。“大家還是要……”剛說到一半的班主任突然停下來看見門口站着的許宸毅，對他招招手：“快進來。”許宸毅聽了之後淡定自如的頂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班主任又開始新學期的例行教育課，“你怎麼遲到啊？”“該是你們倆今天怎麼沒遲到？”柏宥本是以為許少爺今天沒和他們一起來是想早點去學校，到校卻發現窗邊位置空空。“什麼啊，你少污衊我們倆，學霸好嗎！”吳珏羽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切。”許宸毅赤果果的鄙視了吳同學說自己是學霸的回復之後，抽了本書，趴在上面開始睡覺。柏宥瞥了眼書名：靜水深流。誰的書啊？雖然許少爺愛看書，也沒見他看這種藍皮殼子的如此文藝的書啊？誰的啊？很快中午回教室就看到黑板左上角特地用彩色粉筆寫的尋物啟事：請看到一本藍色殼子名叫靜水深流的書的同學告訴第二組第五排的黎媛夏同學沒有重賞但有重謝！黎媛夏一口氣讀完沒把吳珏羽累死，“黎媛夏你語文怎麼及格的啊，寫字都不帶標點的啊！”吳珏羽無語的看着吃着薯片，眼睛還盯着少兒不宜的腐女漫畫的黎媛夏，黎媛夏嘴裏手機眼裏都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你不是也看懂了嗎？這個又不是考試幹嘛要用標點，你看到那本書了嗎？”說完才抬起頭有些期待的望着吳珏羽。“……”吳珏羽沒理她走回座位，柏宥想起上午看到的書，用手肘碰了碰許宸毅，許宸毅順着柏宥的視線看過去，自己上午睡完覺丟在課桌下的說剛好是藍色的，閑閑翻開第一頁，有些熟悉的娟秀字跡，寫着“蘇筱，我相信，所有的堅持，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變的有意義。”隱隱嘴角含笑，看了眼黎媛夏還兩手撐着臉，特別鬱悶的樣子。拿着書起身慢吞吞的走到黎媛夏面前，她明顯感到自己身邊的光線突然就暗了幾分，抬頭一看被嚇一跳，“你……你想幹什麼！”腦袋比較單純的孩子就是這樣，喜歡在自己覺得有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給自己補一刀。“你說呢？”許宸毅意外的調戲起黎媛夏，也沒有其他想法，只是這個女的一直和蘇筱交往密切，不討厭。“我，哎呀，你直接說吧！”被許宸毅反常的態度疑惑到，黎媛夏腦袋也一時之間短路了。“書在我這兒。”揚了揚手裏拿着的書，黎媛夏看着那本藍殼子書眼睛都亮了，瞬間反應過來現在暗戀着許宸毅的蘇筱的書被拿在許宸毅的手裏，內心默默的為自己能理清這種奇妙的關係點贊，表面是卻只敢偷偷的瞄幾眼已經開始不太耐煩的許宸毅。“那內什麼，你還要看嗎，不看我就給蘇筱拿過去了，她等着要呢。”“很急？”“是啊，我寒假借的了，她都還沒看過。”“那我直接給她好了。”不等黎媛夏說話，許宸毅已經轉身往後門走了，“誒！你腿長走的比我快！謝謝啦！”黎媛夏也不知道是為許宸毅找理由還是為了什麼，反正聽起來這不大不小的聲音，讓教室里一眾豎著耳朵聽八卦的女生都笑出了聲兒。許宸毅走過不常走的那條走廊，額頭上的碎發被風吹起來，稜角分明的臉沒有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從小偏好沉默的性格加上冷冰冰的臉，總會顯現出超乎年齡的氣質，事實上，許宸毅這個人，也的確有着同齡人沒有的成熟。文科班的女生們看到校草居然走到文科樓了，平時根本看不到的啊，居然有些女生默默的犯着花痴跟着他不知不覺都走到了24班的門口。蘇筱仍然坐在窗邊，許宸毅一眼就看到了她，歪着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兩隻手服帖的放在課桌上。白嫩的臉頰因為教室里的暖和泛起了紅暈。許宸毅一時沉默的看着她安靜的側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拿着的書，還是小心的推開了窗子，有些猶豫想要叫醒她，真想捏一下那張嫩嫩的臉頰。理智卻告訴他不能捏，許宸毅強大的控制力險些就失了控。這時候商煙一不小心打倒了水杯，大叫一聲手忙腳亂的把蘇筱抱着離開了課桌，這下蘇筱眯着眼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自己**的課桌，懊惱的看着商煙。“早就告訴你這種馬克杯就是虛有其表了吧，連個蓋子都沒有，這是這周第三次了吧，噢天，我的文綜卷子！！”蘇筱誇張的拿起濕透的卷子，在商煙面前晃了又晃。商煙卻半天不作反應，疑惑的看着她，商煙往後面的窗子瞥了一眼，蘇筱疑惑的轉頭，差點沒跌坐到椅子上。許宸毅一臉意味深長的看着蘇筱，依然沒有想先說話的意思。“你找，誰？”蘇筱突然開始高度緊張，年少的時候經歷過的喜歡不都是這樣么，看見喜歡的人，腿軟、臉紅、語塞。隱隱有些期待找的是自己，卻又想了想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可以來到教室找人的關係，“找你。”許宸毅淡淡的開口，把拿着的書放在了窗台上。“誒？黎媛夏居然讓你跑腿啊！”蘇筱和商煙兩人默看一眼，商煙先一步說了心裏的驚訝。許宸毅這邊一聽這話汗了三分，自己居然成跑腿的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無言的看了眼商煙，“書在我那兒，我只看了第一頁，還給你。”“啊，謝謝。”蘇筱明白過來抬頭看着許宸毅笑了笑，唇紅齒白的少女不施粉黛，卻也讓三月的陽光黯淡了幾分。原來你笑起來真的可以直通我的心底。許宸毅略微失神的回到教室，有些頹敗的看着窗外蔥鬱的樹林，又是蘇筱打破了自己的原則一次……

商煙這邊也默默湊過來，“蘇筱你魂淡！”“啊？我怎麼了啊？”“我明明是故意把水打倒的嘛，不然你怎麼醒的了，人許宸毅在那兒杵了兩分鐘了你一點動靜都沒有。”“！！！”蘇筱睜大眼睛驚訝死了，“他在窗子那兒站着啊？”“對啊。看你睡得像個豬。”“……”蘇筱把臉埋進紅色的圍脖里，恨不得刪除這個課間十分鐘。“哎。”商煙用手肘拐了下蘇筱，“媛夏拿的書他過來還，怎麼樣都有點奇怪啊。”“你是說，他和夏夏……”蘇筱噘着嘴，腦袋裏突然冒出這個有些奇葩的猜想。“哈哈哈，怎麼會，你真的想太多。”兩人又亂七八糟的猜測一陣子，最後的發展方向自然又是往好的方面想了，人之常理，小女孩不都會把一些有關乎喜歡的人無限放大么，無論是那個人還是圍繞那個人發生的事。有人曾經說過暗戀是一場啞劇，一發聲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蘇筱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絲毫不含糊的把自己和許宸毅給代入過去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究竟是什麼呢？是告白成功，你情我願的在一起，還是表白失敗，頹然的一個人暗自傷神？她自己也不知道，所謂當局者迷，自古以來，能把自己抽身世外獨善其身的人鳳毛麟角，蘇筱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而且許宸毅的世界太狹窄了，好像都沒有自己的位置可以擠進去。自從上學期他莫名缺課之後，他身邊的溫度又冷了幾度，偶爾的溫暖也像曇花一樣，還得看自己的運氣。在高中老師眼中，學生分很多種，最直接也最傷人的是1類能考上大學的這部分學生，也是老師們投放的大部分精力所在，2類是考不上大學的孩子，這類人在高二期間基本上就處於放養狀態了，只要你不打擾到要考大學的同學，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是如果你觸碰到老師們默許的底線，影響到大有前途的同學，那結果就是很不客氣的“教導”了。千萬別小看老師們的談話，通常他們罵人不帶髒字，拐着彎兒的說你沒前途，罵完讓人覺得老師就是為你好。其實事實經歷過的都知道，無非現實倆字。在高二這個分水嶺上，蘇筱明顯感覺到自己受到的照顧略微多了起來，無形的壓力襲來，有時候會覺得很無力。這時候她喜歡去走廊口站着，仰頭可見的理科成績排行榜，最上面那個藍色字體，公式化的寫着的三個字，總是讓自己能量滿滿，想放棄的心思也隨之而去。已經是高二下班學期，越來越忙碌的生活枯燥又緊張，卻絲毫沒有減少蘇筱對許宸毅的喜歡。至此，她都沒有想過不喜歡許宸毅是什麼樣的情景。也許更快樂，不會這樣牽腸掛肚，也不會時不時的嫌棄自己沒有足夠優秀，不會在繁雜的學業里像做賊一樣想他。但是硬幣也分正反面啊，沒有遇到他真的好嗎，那到目前為止的生活應該就是特別簡單公式化的吧？吶，還好我遇到了你。蘇筱總是喜歡這樣安慰自己，把信心一點點累積起來，好像只要堅持下去，許宸毅就一定會喜歡自己一樣。可是，蘇筱好像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想的太簡單，她以為的堅持在外人看來也許只是無謂的愚昧而已。更何況還是沒有常理可以解釋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