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于振聲的午休時間很短，吃完飯也就差不多了。“正好前些日子因為小楠過來，我手上有把樓上602的鑰匙還沒還回去，你晚上就住那吧。這會兒還有點時間，你跟我一起去取鑰匙，回頭……小楠，”他轉過頭看向於楠。
“嗯？”
“你找找我那屋的衣櫃裏，拿套洗乾淨的被褥出來。”
“行，沒問題。”於楠應下。難得頹廢了幾天的小叔叔終於露了笑臉，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于振聲和湛旭陽出門下了樓，穿過小門，往于振聲的辦公室那邊走。湛旭陽臉上始終掛着一絲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今天是周末吧？怎麼沒見着於嬸和小睿？”本是一句很平常的問話，頓時讓于振聲變了臉色。“怎麼……”湛旭陽見狀，也知道是說錯話了。
等於振聲壓下心底翻湧而出的酸澀，才搖搖頭，“都沒了……小睿前些時候得了流感，緊跟着你嬸兒就去了。”他擺擺手，打斷湛旭陽要說的話，聲音中帶上些許沙啞，“這次叫你過來可不單單是為了敘舊。雖然上面沒有說，但是從這段時間下達的命令來看，恐怕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湛旭陽也不打擾他，只是安靜的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小睿是凌晨沒的，像他這種情況由相關部門統一火化也屬於正常……但是最不合情理的地方就在這裏，當時你嬸兒要求等白天家裏人來了，為他舉行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再送去火化。正常情況下，即便不同意也應該有一定的程序要走。但是他們非但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急匆匆的把小睿的屍體運走了。”于振聲說的斷斷續續，有時候說幾句，就會停下來。
“我當時以為他們是把他送去了停屍房，直到後來有一次，我在無意中發現，只要是從隔離區送出去的屍體，馬上就會被車拉出醫院。去了哪裏我不知道，我猜想可能是送去統一火化……他們的行為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們非常着急，急着把屍體處理掉，似乎只要慢一點就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一樣……
再結合上面的動作，我覺得很可能這次的流感病毒控制不住了。現在事情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就爆發出來，咱們只能防患於未然。不管怎麼樣，先做點兒準備總是必要的。我知道你家的其他親戚都靠不上，才打電話讓你到這邊來，要是真的有事，離得近點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我明白了。”湛旭陽皺了皺眉頭，“你在電話里要是提前告訴我就好了，我有一份設計圖快做完了，公寓裏也有些東西沒有收拾。來的時候除了身份證和錢包，我什麼都沒帶。”
“只要人安全了，比什麼都強。”于振聲頓了頓，從衣兜里取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你先歇一天，看看缺少什麼再買，這張卡你拿着，錢從裏邊划。”
“別，別，別，”湛旭陽一迭聲的說道，“我這裏有錢，就算沒有正式工作，我也有別的進項，哪能再花你的。你這錢還是留着做別的吧，剛才不是還說要提前做準備嗎？都需要做什麼？哪些是我能做的？”
“說實話，因為無法預料到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只能按照常理推斷。”于振聲停下腳步，“民以食為天，不管什麼時候，糧食必不可少。其次是藥物，這次流感大面積爆發本身就是病毒引起，所以不管對不對症，抗生藥物和消毒類製劑都不可或缺。再就是……”他呼出一口氣，“武器，我擔心一旦人心不穩，會有報復社會的暴力事件發生，有必要準備些武器防身。”
湛旭陽眼神奇異的看着他，“有必要這麼慎重嗎？只要國家機器還在運轉，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于振聲搖頭苦笑，“我倒寧願是我杞人憂天了。”
湛旭陽拿了鑰匙回來，於楠這邊已經把被褥都打包好了。拒絕了她的幫助，湛旭陽拎着東西上樓整理好，又返回來。
“於叔讓我幫忙給你做些基礎訓練，從明天開始，早上6點跑步到7點半吃早飯，上午做體能訓練，下午學習……”他頓了頓，使用了一個他認為合適的名詞，“武器實際應用。”
“沒問題！”於楠毫不猶豫的點頭。說實話，她從來沒有想過，于振聲會為她考慮這麼多。穿越前，除了逝去的父母，她也有這樣那樣的親戚，大家基本上都是過年的時候才想起來聯繫一次，平時根本連個電話都不打，更不用提額外的關心，連做做樣子都沒有。
於楠是個見不得別人對自己好的人，倒不是真的喜歡別人對自己惡言相向什麼的，而是每當別人為自己付出時，就總想着做些什麼回報回去，否則心裏就總會揣着件事情，難以安心。
即便于振聲照顧的對象是他的親侄女，但這份關心卻實實在在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休整半天時間，從第二天一早，湛旭陽就開始帶着於楠訓練。他對於如何挖掘於楠的潛力很有一套，幾天後，不用別人說，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明顯的進步——儘管於楠為此付出了相當多的努力和汗水，每天結束后累得都像死狗一樣。
啪……啪……啪……下過雨的地面上積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邁着沉重的腳步踩過時，會發出比平時更加響亮的拍擊聲。在寧靜的清晨，聲音傳的很遠。
“呼……呼……”胸腔里疼的像是點着了一團火，沉重的呼吸聲聽在於楠自己的耳朵里就像是拉風箱一樣。四肢酸軟的彷彿不屬於自己，但只要還能抬起來，她就不能停下。
“今天還剩一圈。”湛旭陽在她旁邊勻速小跑，輕鬆的樣子跟她完全是兩個極端。於楠沒有回話，只是繼續向前跑着，她需要節約每一分不必要的體力。
“啊！救命啊——”忽然傳來的叫聲嚇了她一跳，腳下一個趔趄，被湛旭陽扶住胳膊，才避免了直接趴到地上的悲劇。
“怪……啊——”凄厲的喊聲驚得於楠一個哆嗦，汗毛都立了起來。
“你在這等着，我去看看。”湛旭陽說完，也不等她回答，飛快的向著出聲的方向跑去。
於楠現在腿軟手軟，去了也是累贅。她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大不了站遠點兒，不給湛旭陽添麻煩就是了。
冷清的街道上，一個頂着雞窩頭穿破爛黑衣的男人趴跪在一個名中年女人身上，女人穿着環衛的工作服，被鮮血染的通紅，先前就是她發出的喊聲。於楠追過去的時候，正看到湛旭陽飛起一腳，將男人踹翻在牆邊。
她站得遠，看不大清楚男人的樣子，但從他晃晃悠悠爬起來走路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已經變成喪屍了。那大概是一個流浪漢，在生病後沒錢去醫院，才死在外面，變成喪屍。
“小心，別被它抓傷！會傳染！”於楠大聲提醒。現在時間不早了，街上已經有晨練的人群活動。一名男生髮現了他們這邊的情況，拿着手機站在比她更近的地方偷偷拍下。
流浪漢喪屍一次次的被打倒，又一次次的站起來。“快打電話報警。”湛旭陽控制住喪屍，就無暇顧及地上被咬的血肉模糊昏過去的女人，他對着偷拍的男生喊了一句。
“噢……哦哦……”男生手忙腳亂的停止了錄製，撥了120。“喂？急救中心嗎？這裏是春園路宏泰飯店旁邊，有人受傷了，被一個瘋子咬了……哦，好的好的。”他驚懼的掛斷電話，“他們說，馬上就來。”
被湛旭陽控制着的喪屍男人不停的撲騰着，一直試圖回頭在他身上咬上一口，而且看樣子應該力氣很大，湛旭陽抓着它的胳膊上肌肉緊繃著，看上去有些吃力。
於楠站近了些，能清楚的看到喪屍的樣子，膚色青白，牙齒有些向犬齒方向發展的趨勢，在它掙扎的時候，處於下風口他們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屍臭。不知道是死的時間太短還是怎麼回事，並沒有見到它身上有屍斑出現。
救護車來的很快，同行的還有兩名武警，他們將傷者和喪屍分別弄上兩輛車，轉過頭便要求現場的另外三個人跟他們一起去醫院接受檢查。
“為什麼？我從始至終都離的很遠好嗎？”偷拍的男生不可思議的問道。隨車護士給出的“避免感染”的理由更是牽強到難以讓人信服。
“對不起，我們有規定，在你們接受檢查確定沒有感染以後自然可以離開。”武警公式化的說道。
“我跟你們去就行了。”湛旭陽淡淡的開口，“我可以證明，他們兩個一直都保持着一定距離。”這時候街口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指指點點的看着他們。
看到喪屍開始出現，於楠是真的不想再到醫院裏去，但看他們強硬的姿態，似乎不去還真不行。沒有人情可講，誰讓他們出現在現場了呢？溝通無效后，他們三個也只得跟着上了車。
因為是跟受傷的女人上了同一輛車，隨車的醫生護士忙做一團，誰也沒有時間搭理他們。警笛聲一路呼嘯着開到醫院，於楠他們三個被依次叫進一間單獨的診室，要求驗傷驗血。
“脫衣服？”於楠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注視着提出要求的女護士，“如果真的有傷的話，衣服也該出現破損吧？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還有我現在的狀態，像是有傷的樣子嗎？”
“對不起，不可以。”
“真是……”於楠壓下想要罵人的衝動，跟着護士走進裏面的洗手間（外面有監控探頭）。經確認無誤，又被抽了一針管的血，於楠出去跟湛旭陽匯合。
還要等半個小時拿結果，然後他們才能離開。“旭哥。”於楠坐到他旁邊的座位上，湛旭陽另一邊坐着那名跟他們同病相憐的男孩，此時正纏着他說話，“嘿，哥們，好身手，我叫王曉亮，交個朋友唄。你剛才那招很帥啊，有時間教我兩招怎麼樣？”
“你可以去報培訓班。”湛旭陽微笑着說完，轉過頭面向於楠，“今天你自己訓練，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回來。”
“好。”於楠答應着。這兩天湛旭陽經常會出去買些東西回來，她都習慣了。
“嗨，美女，叫什麼名字？我叫王曉亮。”王曉亮越過湛旭陽，探出上身對她笑嘻嘻的說道。
“你好。於楠。”不怎麼喜歡這種自來熟的人，她冷淡的點了下頭。
他卻像是沒有看出來一樣，依舊說道：“欸，你覺得那個瘋子像不像電影裏的喪屍？只不過沒有電影裏的那麼噁心。”
現在馬上都要到十一月份了，天氣冷，再加上變成喪屍的時間短，當然不會覺得太噁心。這要是夏天，或者是被喪屍啃過的人變的喪屍，再見到時他就該知道什麼是噁心了！於楠在心中嘀咕道。“咬人的時候是挺像，說不準就是喪屍。”她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話他能相信幾分。
讓大家意識到喪屍的出現是好事，即使會引起恐慌，那也不過是早一天或是晚一點的事情而已。既然遲早都會有那麼一天，提前說出來，讓大家有了防備反而能減少一些傷亡。所以當王曉亮說要把視頻放到網上去時，她沒有反對，還順便提醒了他一句可能會遭到封殺。
此時的於楠絕對沒有想到，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循序漸進，而有一種狀況就叫做措手不及。等她事後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在所有人還未意識到的時候，空氣中的病毒隨着前一天的雨水大量融入江河湖海，滲入地下，隨着水流的流動擴散到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