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喪屍的日常
好像一團火光猛地撲了過來。
“唔……”
陳茵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坐起身。
這裏……是哪裏……
我這是怎麼了？
窗外浠浠瀝瀝地下着小雨，雨聲帶來一種寧和安詳的感覺，陳茵坐在地上安靜地聽着，長長的頭髮遮住半邊臉，凸起的眼珠子對着地板，毫無焦距。
現在是白天，但因為下着雨的關係，天色顯得有些陰暗，那些光再被一層窗帘格擋后，薄弱地透射進來。
屋裏的光線顯得很是黯淡……如果沒有這一地的屍體的話，它或許會讓人感覺靜謐而安心。
陳茵撐着手要站起來，就摸到一堆軟乎乎濕漉漉的東西，她無神的眼珠瞪了過去——不知是誰的一截腸子？
四周的頭顱、斷肢、內臟、黑血飈散得亂七八糟的，陳茵慢吞吞地爬起來。
身體感覺比之前要靈活了一些。
之前……？
噢，對了，那是她第一次“醒來”，身體還感覺到很不對勁，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感覺很彆扭，很——不協調。
她抬起手，五根手指頭依次合上又分開，動作依舊有些緩慢，但不是像之前那樣不熟練，只是因為關節和肌肉似乎還有些僵硬的原因。
她又走到浴室里，就着還掛在牆上的鏡子碎片打量了一下自己，順了順頭髮，嗯，氣色好像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又齜了齜牙——一排整齊的牙齒，細碎而尖銳，看起來非常健康。
看來那團古怪的黑煙作用還是挺大的。
陳茵張着嘴，獃獃地瞪碎鏡片中似乎被割裂成幾塊的臉，好一會兒，她的腦筋才開始動了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又遲鈍了，從醒來后一直是這樣，思緒很容易就像是陷入泥沼中，凝固不動了。
她走出浴室，越過一片狼籍的地面，慢悠悠但是腳步很穩地向門外走去。
這是一個建得比較早的小區，沒有電梯，門外就是一條走道，經過三戶人家後向左轉折，便是到上一層的樓梯。
她們住的是四樓，這個單元由兩棟結構對稱的樓體合成，正中是一個小小的院子，或者也可以叫做天井。
陳茵走到樓梯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樓道上趴着兩個人，一個的腦袋看起來是被重物打爛了，肚子大開，裏面的東西早就被吃光了，另一個趴在他的腿上，一動不動。
陳茵感覺到前面那人身上的“死氣”，沒錯，腦袋被打爛的那人已經徹底的“死”了，不會再次爬起來；而別外一個人，他應該是“同類”，或許是正在睡午覺什麼的。
小雨還在下着，陳茵將手伸出欄杆外，雨水打在她的手上，沒有感覺。
是的，沒有感覺，她甚至都不知道這雨水應該是冷的還是熱的，沒有辦法從她那混亂的腦子中找出對應的記憶。
陳茵將被打濕的手指放到口中，用力地吸了一口——噫？好像有感覺了？
將手指拿出來，才發現原來是吸得太用力，牙齒把手指給咬破了，嘴裏原來是自己血液的味道。
——其實還是沒味道。
陳茵覺得有些沮喪，她慢騰騰地挪回房間，不一會兒又再出來，手裏還拖着一個喪屍的半截身子。
她將東西拖到樓梯口，輕輕一甩就將那一大塊肉丟了下去。
底下傳來“叭噠”的一聲，陳茵開始不疾不徐地清理起她家的客廳來。
最後拎出來的是一顆頭顱，陳茵抓着他的頭髮，正要往天井方向甩，突然間看了那趴在樓梯口假死的傢伙一眼，一揚手，頭顱就朝它砸了過去。
頭顱像足球一樣正中那傢伙的腦袋又順着滾到樓下，只聽它喉嚨里發出兩聲嗚咽，身子開始緩緩動了起來，陳茵轉身走進客廳。
看着一地黏黏糊糊的黑紅液體和內臟，陳茵的沮喪又更深了一些，她不知道會弄成這樣，否則的話，她當時不會用這麼大的力氣的。
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她站在牆角前瞪着縮在那裏的掃把和垃圾鏟，瞪了很久以後，這才試探地走過去抓了起來。
嗯……這樣……這樣……再這樣……
終於將一癱滑不溜丟的腸子內臟什麼的鼓搗進垃圾鏟里，陳茵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情緒，這種情緒讓她內心的另一股暴躁平緩了許多。
她拿着鏟子走出去，就聽見一陣嘰咕嘰咕的咀嚼聲，是樓梯道上那個睡醒的傢伙在繼續啃食着身下的腿肉。
陳茵喉嚨滾動，情不自禁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內心就驀地竄出一個聲音：不行！
陳茵才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她有些煩躁，剛才的好心情一下消失光了，將手中的垃圾連同鏟子掃把一起砸了下去。
那喪屍正抱着小腿啃得歡，聽到聲響便動作迅速地張牙舞爪轉了過去，結果什麼也沒嗅到，便繼續俯身吃它的美食了。
陳茵走回客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她不想打掃了！她沒有力氣，沒有飯吃，她會餓死！
一開始還暴躁着，但坐着坐着就開始發起呆來。
外面的雨有加大的趨勢，當陳茵從空白的獃滯中回過神來，外面已經是傾盆大雨，伴夾着轟隆隆的響雷，聲勢浩大。
雷電……辟邪……穢物的剋星……陳茵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這幾個詞，她應該害怕嗎……
不，她甚至不討厭，不像陽光，她不討厭這樣隆隆作響的傢伙。
陳茵扭開了陽台的門，一陣雨沫被風卷着朝她撲來，欄杆邊上被打得噼啪作響，視線所及的景象都被暴雨刷得白霧茫茫的。
天上又是一陣響雷滾過，雷聲讓陳茵的心有些顫抖，但那不是害怕，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或許是興奮，她仰起頭，尋找着聲音的方向，慢慢張開嘴巴——卻最終什麼也喊不出來。
爆雨大約是在傍晚時分停止的，天空中照舊停滯着濃厚的烏雲。陳茵在陽台發了一下午的呆，終於想起要出去晃蕩晃蕩。
——喪屍喜歡晃蕩的么。
在即將出門前，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很臟，原先她昏迷倒地的時候沾了一身的污濁，於是她回到房間裏抽出一件乾淨的連衣裙，笨手笨腳地換上了。
走下樓梯時，她踩在那個又在裝死的喪屍身上過去了，它只是低低的“嗚嗚”兩聲，繼續趴着不動。
陳茵晃到一樓，突然間哪裏響起一陣銳利的貓叫，陳茵反射性地轉過身就開始嗅了起來，周圍陸續響起了一些低低的嗚鳴，是那些被驚動了的喪屍。
這些聲音讓陳茵的動作頓了一頓，她壓抑下想往聲音處衝去的*，朝着大門走去，大門本來是用電子卡開的，不知道被誰破壞了，地板和牆面都潑着大量血跡。
陳茵走出門外，心中就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愉悅感，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樣一種感覺，似乎是……因為她沒有像其他同伴那樣行動？
小區面積不大，正中有一個小小的花園，那裏還能看到躺着的幾個身影。她坐到露天的石凳上，雖然旁邊就趴着一個手臂被咬光了露出森森白骨的傢伙，但這一點也不防礙陳茵呼吸着雨後的新鮮空氣。
這一坐又是到了月上梢頭的時候，哦，當然了，今天沒有月亮，四周陰慘慘的一片，連一點光也沒有。
旁邊那個白骨手臂的傢伙慢慢地爬起來了，原地晃了兩晃，開始朝某個方向挪去，陳茵看着他，感覺到飢餓感又悄悄爬了上來。
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一陣細微的窸窣聲，一陣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裏，她猛地轉過頭去！以她如今的視力，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那是一隻手掌那麼大的老鼠，而且它沒有變異！
晃蕩在陳茵前面的兩隻喪屍離老鼠更近，它們似乎也嗅到了那一陣若有似無的味道，喉嚨發出低叫，開始搜尋起來。
陳茵已經顧不上去想為什麼這兩隻“同類”明明離那隻老鼠更近卻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具體位置了，她的身體反應遠比她的腦袋要快得多，當她回過神來時，雙手已經死死地掐住了那隻老鼠。
四周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這一次的動靜要大得多，竟是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了七八老鼠，它們的眼睛如同夜裏的兩盞小紅燈籠，散發著兇惡噬血的光，竟是一群喪屍鼠！
陳茵對周圍的情景毫不在意，她嘴巴一張，就對着手上被捏得吱吱亂叫的老鼠一口咬了下去，卻不料那七八隻喪屍鼠突然間一起朝她奔了過來，當然並不是要咬她，它們的目標是她手上的這一隻。
就見一隻個頭肥大的喪屍鼠竄到她肩膀后直接跳到她的手上，對着那隻老鼠一口咬了下去，其他的老鼠紛紛從她的頭頂身後躍了過來，但陳茵的手腕就那麼點位置，怎麼可能夠這麼多的老鼠呆的，就有老鼠撲空直接滾到了地上去。
陳茵慢了半拍，就瞪着眼睛看到第一隻跳到她手上的喪屍鼠兇狠地一口咬死那隻老鼠，緊接着第二隻衝上來，迅速地啃食起來。
陳茵很生氣！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晚飯！！
她用力將手上兩隻喪屍鼠甩了下去，見它們還在一往無前地往她身上撲，便將那已經被啃了一半的老鼠屍身直接塞到嘴裏，咬都不咬地迅速吞了下去！
一隻喪屍鼠動作極快，一躍上來一口咬住了還留在陳茵嘴巴外的老鼠尾！
陳茵一把抓住它直接將它的身體扯成了兩半，終於把晚餐及時吞到了肚子裏，剩餘的喪屍鼠發出了一竄尖利的叫聲，原地團團轉了幾圈，又被生氣的陳茵踩扁兩隻，終於一溜煙跑散了。
在陳茵和喪屍鼠奪食的時候，另外兩隻喪屍就在旁邊，它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最終也沒找到先前那一抹香味的發源地，便又開始胡亂遊盪起來。
陳茵繼續返回石凳坐下，抬起頭獃獃地望天。
她很滿足……
可是，這樣不行……
飢餓緩解了，心底里那個細小的聲音就又回來了。
它說道，這樣不行。
每當這個聲音響起，陳茵就會莫名煩燥，因為不知道為什麼——
她害怕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