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地藏王
周韜醒來的時候在轎子裏,他只覺得腦袋發悶,後頸處還殘留了痛感。『雅*文*言*情*首*發』伸出手按了按頸子,周韜緩緩回憶起剛才的一幕,嚇得他趕緊一把撩開轎簾大喊。
“來人!”
轎夫穩穩噹噹地抬着轎子走,聞聲一驚,趕緊回過頭去問:“少爺怎麼了?”
“停轎停轎!”周韜幾乎是跳下了轎子,然後繞到後方一看,還有一頂轎子跟着,他抬手示意那邊的轎夫也落轎,然後衝上去抓開帘子。
邈梵淡着一張無欲無求的臉坐在裏面。
“怎麼?”邈梵看見周韜,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堪稱波瀾不驚。
“你……”周韜覺得詫異,怔怔兒地問,“你沒事吧?!”
邈梵略微抬眼:“有什麼事?”
周韜覺得邈梵有些怪怪的,他抓抓頭,覺得後腦勺也怪怪的:“我們好像遇見打劫了的……我記得他們拿麻袋套我的頭,那些人呢?”
邈梵搖搖頭,一副完全不懂的樣子:“不知道你說什麼。”
周韜急了,跺跺腳又問轎夫,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搖頭,表情無辜又納悶,弄得周韜狐疑起來。
“難道是我做夢?”周韜自言自語,可摸着頸子痛感又如此明顯,他疼得齜牙咧嘴,“嘶!肯定有人打我……好痛。”
邈梵從轎子裏鑽出來,抬眼平望,啟唇:“到了。”
“啊?”周韜回眸,看見路邊兩棵古柏,茂密的枝葉後面隱約露出牌匾一角,鎏金的“翰林”二字奪目生輝。
翰林院有內堂五楹,邈梵跟着周韜進去,聽他一邊走一邊講:“西邊是讀講廳,東邊是編檢廳。左廊圍門內是狀元廳,右廊圍門內有二祠,朝南為昌黎祠,朝北為土谷祠。”
周韜已經打消了對剛才事情的疑慮,他覺得自己大約是睡著了做了噩夢,然後又很不幸地睡落了枕。
邈梵打量着這個三品衙門,與他想像的不大一樣,似乎沒有太多的官氣,只有濃郁的文墨書香。
走過了前堂後面是穿堂,周韜介紹左為待詔廳,右為典簿廳。再后的一堂是後堂,此堂朝南,中有寶座。
“這個地方是給接駕用的,聖上駕臨,咱們就在這裏叩拜覲見。屆時聖上與眾臣賦詩紀盛,如果皇上高興寫了字,就會刻在碑上,放置到藏書庫的後面。”周韜道。
邈梵聞言立即問道:“藏書庫在哪裏?”
周韜笑道:“後堂的東西屋就是藏書庫。院內東邊有井西邊有亭,中間有塊地兒就是專門放置石碑的。那後邊就不是辦事兒的地方了,純屬雅園,有亭台水榭池塘樓閣,類似江南園林的風情,倒是值得一游。”
他還想帶邈梵去江南園林那裏轉一圈,不過負責安置他們的官員已經過來了,是名翰林院侍讀,於是二人便跟着侍讀去了編檢廳。『雅*文*言*情*首*發』
翰林院的人大約是奉了周相的命令,或者只是純粹的看人行事,安排給周韜和邈梵的工作並不繁重,連修撰史書都沒用他們,只讓他們負責最後核查。
於是一杯茶一本書,就陪邈梵度過了在翰林院的第一日。
當然,還有一隻聒噪黏人的周韜。
放衙之後,有些庶吉士已經開始做東擺酒請同僚了,邈梵則不參與這種“結交人情”的聚會,一心回家。
周韜像影子一樣跟着他,送他回家之後才依依不捨地回到相府,盤算着第二天還要去接邈梵。
到家之後,邈梵沒有出聲喊千千,而是獨自進了書房,片刻后抱了一堆東西出來,又獨自去了後院。
掌燈了,千千在大門口等不到人,喊阿飄去翰林院問了一趟,才知那邊早就放衙了,而據衙門的人說邈梵早就回了家。
小荷盡往壞處想:“該不會又是離家出走去當和尚了吧?”
“我又沒惹着他,犯不着看破紅塵。”千千思來想去,“你們出去找找,我在家裏四處看一下,也許他留了信。”
當千千意外地在沒人去的小偏後院兒看見邈梵時,只見他在面前焚香供佛,穿着僧衣袈裟,盤腿打坐、手持念珠正在閉目修禪。完全一副雙耳不聞窗外事的入定模樣。
她氣得上前就拍了他腦門兒一巴掌。
“回來怎麼一聲不吭地躲起來?大伙兒擔心你知不知道?!”
他徐徐睜眸,眼底似乎有些迷惘,開口悵然:“千千……”
“幹嘛?”千千沒好氣地挨着他蹲下來,發覺他面前的佛像似乎有些與眾不同。此佛坐於蓮華之上,左手持寶珠右手執錫杖,頭戴寶冠身飾瓔珞。她很好奇:“這是什麼佛?”
“不是佛陀,是菩薩,地藏菩薩。”邈梵解釋道。
千千不解:“佛祖和菩薩不都一樣?”
“不一樣,尤其是地藏菩薩,格外不一樣。”邈梵收起念珠,雙手捧起銅鑄佛像,“楞伽經有云,有大悲菩薩,永不成佛。地藏菩薩的功德雖與佛陀齊等,卻不現佛身,以菩薩身度脫苦罪眾生。”
他的神情無比虔誠:“在釋迦佛入滅后,彌勒佛尚未下生人間,那時的六道眾生都由地藏菩薩來教化。所以他說要度盡六道一切眾生自己才成就佛果。”
“地藏菩薩立誓,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千千聽得一頭霧水,雙手托腮瞪大眼看着他。
邈梵垂眸微笑:“我好像一直沒有想通一件事,但剛才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世間穢惡,釋迦牟尼佛在穢惡中成佛,而地藏菩薩也發願要在穢土渡厄眾生,這才是佛陀真義。眾生無明,重貪、嗔、痴,若能還世間一片清凈,即是功德,即能成佛。我一心求清凈,卻忘了清凈如蓮華,其實生於穢惡。”
他忘不了在荒宅,君九說的話。
“那道凌遲令,”君九的口氣彷彿淡然無謂,又好似十分陰寒,“是葛密讓朕下的。”
邈梵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後半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好像很了解葛密,又好像一點也不了解。就好像他知道葛密喜歡美酒和烤羊腿,但他不知道葛密為何要收徒,傳道授業解惑……他是擔心自己滿腹經綸無人承繼,還是另有打算?
“這是先生與我的一樁交易。”君九忽然變了稱呼,言語中顯露出對葛密的欽佩,“或者說好聽一點,這是我們的計。”
“肅清朝綱,剿殺逆賊,匡扶江山基業的計謀。”
君九笑容滲人:“這樣的苦肉計,唯獨葛先生才有膽識放手一搏,朕不過是個小配角而已。葛密一死,周相以為自己獨大,朕只是他眼中的傀儡,於是防備漸輕……朕終將得到想要的,你說是不是?”
邈梵搖搖頭:“得到又如何?你難以心安理得。”
這種代價太大,即便將來君九傲臨天下,難道就不會覺得愧疚?
“你們佛家說這是罪業,會壞人功德,以後不能得道成佛,甚至下到十八層地獄受苦。但比起朕想得到的,所有犧牲都微不足道。我願意為我之所求下地獄。”君九不屑一顧,轉而忽然把手搭上了邈梵肩膀,“師兄。”
他親昵的稱呼讓邈梵皺了皺眉:“何事?”
“我需要你幫忙,不僅是幫我,也是幫葛先生,你知道害死他的並不是我,是周相。”君九似乎篤定了邈梵無法拒絕,“聽說周韜與你走得很近。”
邈梵垂着頭,沒有說話。
君九緩緩加重力道,按得他肩膀發痛:“我知道師兄你慈悲為懷,不願意傷害別人,但是師兄,師父臨終前讓我帶句話給你。”
邈梵終於抬眼正視他,見到那張年輕的臉龐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倘若殺一人能夠救蒼生,你殺還是不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不殺他一人,卻有千萬人因此而死,這究竟是功德、還是罪孽?”
君九望着陷入兩難境地的邈梵,沒有步步緊逼,只是道:“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清楚了來找朕。”
……
千千不知他腦中的千迴百轉,認真想了想他說的話,道:“出淤泥而不染,你說的是這個意思?”
檀香燃盡,邈梵把念珠繞上手腕,起身微笑:“算是吧。”
“我怎麼覺得你打算一直當官呢?官場是個污濁之地,你要當裏面的白蓮花?”千千不高興了,“咱們不是說好辭官去西域的嘛!”
“現在還不行。”他牽着她走:“你得多等我一陣了,娘子。”
千千撅嘴:“本來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現在不想給你說了!我生氣了!”
他哄了一晚上才把她哄好,不過還是沒能知道所謂的好消息是什麼。
周韜每天都來接邈梵去翰林院,除了剛開始大伙兒都有些不自在,久而久之竟然還習慣了。正當他們對翰林院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某日的朝會上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同屬周相麾下心腹,且從來都與刑部和都察院連成一線的大理寺,竟然彈劾周相,大理寺卿孔祥不僅遞了摺子,呈上一堆證物,其中甚至有周相與他來往的書信。
此事引起眾臣嘩然,這種舍了一身剮、也要把別人拉下馬的做法當真不多見,孔祥這次是寧願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拖周相下水了。
大家都揣測他因為什麼事情和周相翻臉?奪妻之恨?滅門深仇?
……實在想不出來。
下朝之後,孔祥衝著面色鐵青的周相冷哼一聲,憤怒拂袖大步離去,周相極力忍耐還是難掩慍怒神色,也甩手而走。
刑部魏侍郎目睹這一幕,愕然地問身旁的詹漣台:“這是怎麼一回事?”
詹漣台搖頭,思忖片刻抬步去追孔祥:“待我去問清楚。大家同朝為官,傷了和氣不好。”
魏侍郎很贊同他的做法,也希望此事不要鬧大,以免殃及自己。
孔祥見詹漣台走近,大手一揮道:“你別勸我!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讓步!”
詹漣颱風度翩翩地微笑:“我不是來當說客的,孔兄的心情我能體會,這次相爺做事確實急進了些。”
“看來你也聽說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幸好我這次受高人指點,先下手為強,否則早就一敗塗地了!”孔祥怒氣沖沖,“我大理寺長久以來受制於刑部,聽命於那姓周的老狐狸,我自認一直夾着尾巴做人,這些都罷了,那老東西竟然得寸進尺,居然想撤了我的大理寺!此事我萬萬不會答應!詹老弟,倘若我這次保不住大理寺,你的都察院也岌岌可危矣!”
“在下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詹漣台不疾不徐地說話,微微翹起嘴唇,“這一次,我一定站在您這邊。”
作者有話要說:城市改造,通知我家的片區連續停電一周!小妖精們能想像每天酒叔起床就沒電,睡覺了電還沒來的苦逼日子嘛……隔壁鄰居太酷炫,被逼得直接買了台柴油發電機!但是你以為有電就萬事大吉了嗎?丫的伺服器沒電,片區還是不能上網啊!摔!
好在現在停電時間固定下來了,白天停晚上來,叔爭分奪秒的碼字\(^o^)/~
另外酒嬸兒今天急診入院了,叔剛剛才回家……已婚的感覺好像不咋美妙啊!瑣事太多
愛大家愛小妖精愛催更黨,么么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