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叄章 心懷鬼胎
樂至再睜開眼的時候,身邊沒了白雪,卻還是一樣的冷。
樂至深吸了一口氣,盤腿坐在地上,集中念力,腹中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真氣全無。
他是丹修,修為關乎煉丹師等級,如今修為全無,即使有配方,也煉不出來丹藥了。
若是他這樣死了,牧嗔絕對會去挖墳。
自己還欠他一顆絕情丹。
樂至幾乎是半爬着到了門口,洞口處有兩人看守着,見了樂至也當看不見。
“我要見畢景。”
樂至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的長袍,兩眼期待地看着守門人。
若不是見識了當年這人將那二十四芳主關入冷獄的冷然,別人會把他當作一隻小白兔。
守門人抬頭,望向天空。
“你想見宗主?”女子一身淺色的長裙,翩然而至。
隔着一扇門,門裏寒冬,門外夏至。
樂至抬頭看了女子許久,卻也沒有認出眼前的人來。
“我是海棠。”
這女子的臉不識得,名字還是識得的。畢景的二十四芳主都是以花為名,海棠正是其一。
樂至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溫婉的笑有些刺眼。
眼中的陰鬱瞬間即逝,樂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那本來蒼白的臉瞬間有了光亮。
“海棠姐姐來這冷獄之中,所為何事?”
“宗主有命。”海棠道。
樂至臉上生出了一抹羞怯:“畢景……他心中還是念着我的嗎?”
“宗主命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海棠臉上的笑未變。
樂至依舊笑得燦爛。
“恐怕沒那麼快。”
“快了,修者無內丹便如同普通人一般,普通人在這冷獄中挨不過兩日。當年我等姐妹被關在這冷獄中,也多虧樂公子心慈,未挖去眾位姐妹的內丹。”海棠道。
樂至吃吃笑道:“不必客氣。”
海棠憤恨離去。
樂至臉上的笑漸漸褪去。
樂至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難纏。
夜色漸深。
樂至縮成一團躲在角落,冷意傾襲而來,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樂至。”
樂至勉強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冷艷的臉。
是海棠。
“海棠姐姐這麼晚還來看我,樂至十分榮幸。”樂至低聲笑道。
“你挨不過明天了。”海棠道。
“若是畢景今天突然醒悟心中對我的愛,明天便不是問題。”樂至道。
“你也說是突然。況且宗主對你無愛。”海棠道。
樂至羞惱地看了海棠一眼:“海棠姐姐為何喜歡戳人傷口?”
“你白日裏說你想見宗主。”
“姐姐也說我是白日做夢。”
“我帶你去見宗主。”
樂至臉上一直掛着笑,手卻不禁抖了一下。
“多謝。”
海棠手中拿着代表畢景身份的宗主令牌,守門人自然恭敬地打開了冷獄的大門。
海棠引着樂至往景生殿去。
樂至看着眼前的窈窕身影。
“海棠姐姐為何幫我?”樂至不禁問道。
“你活不過明日。”海棠聲音平淡。
樂至皺了皺眉,莫非這女子真的是突發善心?
越靠近景生殿,樂至心中便越開心,也不去猜想海棠的心思。
到了殿門處,樂至忍不住停下腳步來,整了整衣襟。
海棠在前面等了他片刻。
夜色太深,即使有燈光,樂至也看不清前面女子的表情。
入了大殿,樂至身體猛然僵住。
那屋裏傳來的喘息聲十分熟悉。
樂至的臉漸漸蒼白。
海棠一臉漠然地站在他身邊。
“冷獄之中,無法修鍊,只能日日承受那冰寒徹骨。”海棠低聲道。
所以她並非什麼善心,而是在報復。
樂至卻顧不得許多,隔着一扇門,夜深人靜,那屋子裏的聲音也格外的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聲音才靜了下來。
“你還要見宗主嗎?”海棠低聲問道。
“你覺得畢景還有精力嗎?”樂至曖昧道。
海棠冷笑一聲,終於忍不住,罵了聲‘賤人’。
樂至卻絲毫不在意。
“誰在外面?”低沉之聲響起。
樂至雙手握成了拳,然後放開,推開門,跨了進去。
寬大床上躺着兩個人,男子魁梧雄壯,女子柔弱纖細。
樂至瞪大了雙眼,可憐兮兮地看着畢景,彷彿這屋內只有他們二人,他身後沒有海棠,畢景懷中也沒有那女子,
剛剛饜足的男人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你為何會在此?”畢景冷冷道。
樂至瞪得眼睛有些酸了,然後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
兩百年時間,樂至了解畢景甚於自己。
畢景喜歡柔弱乖巧的人,所以他樂至便是柔弱乖巧。
畢景不喜歡身側之人太過厲害,所以他樂至修為低下,修鍊兩百餘年,還是結丹修者。
除了牧嗔,無人知道他是煉丹師。
樂至現在這一副模樣,更是可憐至極。
“牡丹,你下去。”過了許久,畢景沉聲道。
畢景懷中女子乃是牡丹,也是二十四芳主之一,兩百年前,也是因為身子柔弱,所以最為妖王喜愛。
樂至許多動作便是從牡丹那裏學來,兩百年過去,他早已忘記了牡丹的長相,這名字卻仍然記得。
牡丹披衣離去,殿門關上。
牡丹與海棠並肩走出許久。
“若是宗主真的喜歡那賤人,你今日將他引來,豈不是引狼入室?”牡丹道。
“姐姐,宗主最討厭被人欺騙。縱使喜歡,也不會讓他活下去。況且是因為寄情丹。”海棠道,“昔日之苦,以他一死便可了卻,豈不是過於簡單了些?”
兩人靜立許久。
海棠冷笑,牡丹臉上也是恨意。
景生殿中。
樂至垂眸許久,他聽得見畢景的呼吸聲。
樂至忍不住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中醞釀出一層霧氣,帶着撒嬌地喊了一聲:“畢景……”
畢景臉上全是冷意。
樂至雙手不受控制地握成了拳,臉上卻還是掛着惹人憐愛的笑。
“樂至,你真的這般喜歡本座?”畢景問道。
樂至臉上泛起了一層紅光。
畢景躺在床上,一層衣物蓋住了下半身,露出精壯的胸膛。那袒露的胸膛上點點紅痕,樂至卻似沒有看到一般。
樂至靠近了他,然後蹲下了身,下巴放在床邊,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畢景伸出了手,落在了樂至的腦袋上,撫摸着那柔軟的黑髮。
樂至乖巧地趴在那處。
“即使死了,魂魄托生,也仍然喜歡本座嗎?”
樂至身上泛起了一層冷意。
過了片刻,他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你便去死吧。”畢景道,“你這一生騙了本座,本座不可與你在一起,若是來生,你重新為人,本座也許會給你一個機會。”